第31章 谁人擅闯

“浊清公公是父皇的伴读,从小就在父皇身边,年轻时更是曾经随父皇一起出征,地位超然,我们这些做皇子的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他住在宫中一处极为偏僻的宫殿,对外称自己喜静,但宫里流传着一个很是玄乎的传言,说浊清公公实际上是在练一门邪功,需要童子之血,所以无人敢不经允许靠近浊清公公的住处,凡有擅自靠近的人,都被灭口了。”

萧若风像是知道她为何而来似的,微笑道:“浊清公公住得偏僻,倒是方便姑娘夜袭了。”

“他是皇帝的人,你不反对我杀了他?”东方既白仰头一瞅,蓝灰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晶莹剔透。

萧若风轻轻抚了抚珊瑚发饰之间的乌发,“浊清公公是个极有野心的人,皇子夺权有他在暗中推手,我和兄长都非任由摆布之人,他只会站在我的对立面,且他心狠手辣,在他手上丢了性命的人无一不是死相凄惨,可见宫内的传言并非全为虚言。”

东方既白挑挑眉,脑袋哪是能让人随便摸的地方,他这动作是不是太亲昵了些?她一个翻身站在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这是借刀杀人。”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萧若风被迫仰头,他温柔地凝望着那双即便逆光也仍旧闪烁着薄光的眸子,唇角微微一笑,“若是姑娘只为泄气,只将浊清揍一顿也无妨的。”

他料想劫海闷闷不乐的是从浊清那里受了什么气,他听不懂劫海的话,且劫海回来之后肯定会告诉它主子,别看东方既白平时对劫海都是放养,言语之间还多有嫌弃,可其实她护短得很。

那比鹰隼还桀骜不驯的性子,能忍下这口气就有鬼了。

大概是因为从上往下能够更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情愫,东方既白的唇缝抿成一条直线,最后只吐出几个字:“看心情。”

萧若风点点头,“好。”

他伸手将站在椅凳上的人打横抱起,在她越发眯成一条线的目光中抱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风华公子,你胆肥了。”红唇一张一翕,说出的话透出一股咬牙切齿。

萧若风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含着笑,“姑娘当初在乾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在下扛回镇西侯府,如此一比,在下今日可没叫别人瞧见,叫姑娘名誉受损。”

“黑心肝。”东方既白在心里呸了一声。

“在下病弱之躯,自然不比姑娘力能扛鼎。”

细眉一竖,“萧若风!”

萧若风弯唇轻笑,将她在卧室里放了下来,绛紫色的床榻上放了一套蓝色的蟒袍,脚踏上还搁着一双男子的皂靴,松手之后萧若风就变回那翩翩有礼的公子模样,好似刚刚那做出冒犯之举的人不是他一般,“不打扰姑娘更衣了,在下去外面等候。”

东方既白看了眼那衣服,这才想起来她若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去万一被人瞅见的确不好,萧若风这是提前帮她把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叫她换衣服便换衣服,干什么突然抱她,得寸进尺!

萧若风退出卧室关好房门,心情极好,她其实……并不抗拒他的。

趁她换衣服的空档,他在纸上画了一张草图,大致标了一个浊清在皇宫里的位置。卧房的门重新打开的时候,他抬起头,看见门内走出来的蓝衣小太监,喉结忍不住轻轻一滑。

东方既白把发饰全摘了,褪去鲛绡穿上凡俗的衣物,通身的仙气隐退大半,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他只看了一眼便压低了眼睫,掩去眼底的晦暗之色,偏偏她还三步两步到他桌前,“怎么样?”

萧若风轻咳一声,“极好。”

他将手里的草图递给她,“浊清的住处附近禁军很少靠近,这位置偏僻,离外宫墙很近,应当很好找。”

东方既白去接,他却没有立刻放手,“我知道你武功很高,来去自如,但还是要说一句万事小心,别让人伤着自己。浊清死或不死不重要,若惹出了其他事,我帮你处理。”

她眸光一晃,简单扫了眼图上画的位置,“皇宫而已,难不住我的。”

萧若风松了手,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那我等你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药浴的热气还在身上散之不去,东方既白觉得内心躁动极了,热意一阵阵上涌,她拎了拎收紧的领口透气,转身强装镇定地离开。

为了少去不必要的麻烦,东方既白没有带伞,萧若风给了她一把很普通的长剑,趁着夜色在天启城里绕了一圈,最后拐了个弯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皇宫内一处僻静的小屋,屋瓦的缝隙中似有紫色的烟雾冒出,紫气原本为贵气,有帝王圣人之象,可那紫烟却毫无恢弘之感,夜色下更带了几分诡异邪魅之意。

屋内,身穿紫衣蟒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榻上,白皙的皮肤比起年轻女子来还更要细腻几分,面目阴柔诡谲,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妖冶。

此时已过夜半,小屋地处偏僻,远处一列巡夜的禁军经过宫门,甲胄的摩擦声在冰冷的夜里格外厚重,近处有霜雪落在枯败的草叶上,枝头一垂便坠落地面。有一道格外轻盈的气息穿过枯叶残雪而来,幽幽然出现在房门前。

一双眸子蓦然睁开,带着几分妖邪和狠厉,“谁!”

房门猛地被真气震开,盈盈月光从雪地里反射进屋内,一个纤瘦的蓝色人影立在雪地里,逆光看不清他的容貌,月光和蓝衣衬得他肤色极为白皙,和屋内的人比起来,一个是谪仙,一个是妖邪。

这宫殿虽然偏僻,但还是有几个心腹太监在守门,如今却一个人都没出来,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全被面前的这位来客解决了。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来之前我去皇帝的寝宫转了转,这才来你这儿,毕竟我是个很守规矩的人。”那人慢悠悠地踏过雪地,衣摆掠过之后却没留下半点痕迹。

“放肆!”浊清猛地一拍掌,掌风呼啸而出,房门连同门槛齐齐震碎,断裂的碎片和木屑夹杂在掌风里成为见血封喉的利器。

“讲真的,我听不得这两个字。”蓝衣人伸出手指如同捻起细线一般虚虚一划,呼啸猛烈的掌风止于一线,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在我面前用掌法,蠢得可以。”

掌风在静止和翻腾的边缘发生猛烈的振荡,甚至在空气中溅起了海浪般的波点,蓝衣人抬掌一推一挥,成倍的掌力便如海水倒灌般直冲浊清面门,他的脸瞬间阴寒了一个度,飞身跃起冲破头顶的屋瓦,原先所坐的床榻瞬间被震成齑粉。

浊清已经听出来了,面前这人并不是太监,而是一个穿着太监袍服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功夫甚是了得。

这天启城中,能和他浊清公公交锋的人屈指可数,一位是学堂的李先生,一位是国师齐天尘,那两人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怎么可能是眼前这名女子?

“你到底是谁?”

蓝衣人偏头朝宫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拔出了手中的长剑,状似随意地甩了甩,夜幕中缓缓飘落的雪花顿时止住了下坠的趋势,环绕在剑身上融化成了一道水流,“这个问题说起来就话长了,你的命可没那么长。”

“呵,无名鼠辈,真是嚣张至极!”浊清张开双臂,风雪灌进他的袖袍仿佛将他整个人吹鼓起来,他一甩袖,整个人如同鹰隼般从高处俯冲而下,挥掌之势如雷霆万钧。

蓝衣人旋身起剑,那只是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铁剑,在她手中却如同舞女的水袖般轻盈柔软,凌波微步却在转眼之间变得气势澎湃,一步一惊涛,击水三千里。

远处巡逻的禁军惊觉这个方向有极为强烈的真气振荡,火把的光芒从各处朝这处偏僻的院落涌来,蓝衣人的步法越来越快,月色下,雪地里,不见人影,不见剑影,却处处是她。

浊清将全身的真气运转到极致,后背已被冷汗打湿,他在心中飞快回忆天底下有什么人能做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只从别人口中听过两次的人。

传说稷下学堂来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若只是个寻常女子倒也罢了,但她在天启没几天就把一个四品佥事剥光了衣服挂在仙人指路台上,一掌击退了所有上前营救的暗卫,其行事大胆张扬,背后还有人撑腰。

另一次是听说琅琊王萧若风西去乾东城的随行人员里有她,她的武功高深莫测,在乾东城的时候连冠绝榜上的温壶酒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可见一斑。

会是她吗?

他现在的立场还并未与学堂,与琅琊王萧若风对立,若是她,又是为何到此?

“你是九皇子的人?”

“嗯?”蓝衣人一歪头,她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蓝灰色的眼,那双眼睛似乎在笑,“不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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