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轩下意思看了一眼吕素真，李素真沉吟片刻，点头。

小六壬测算姻缘，这一次倒是没有出现意外，飞轩小朋友也是摆起了道士的架子，故作严肃道：

“大姐姐一生，桃花缘虽盛，但大多红线缘浅，唯有两条还算深一点。”飞轩端正坐着，一派道家神秘风骨，可惜他实在太过年幼，这幅故作正经的样子反倒显得他更加可爱。

林浅接过一旁道士送来的茶，啜了一口，笑问：“两条？那哪一个是我的正缘？”

“这个我说了不算，要大姐姐自己选的，才算正缘。”**岁的小道童，说出来的话却颇有几分道理。

“这两段桃花缘之中，一道前深后浅，有因无果，到底算孽缘还是正缘，就要看大姐姐和红线的造化了。至于后面一份，前浅后深，因果难测，不过这一段很是坚韧，几次断折都没有湮灭，红线极稳。”

林浅倒了杯水，放上一小块糖，递给飞轩。

小道童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接过来喝了一口，眼睛都明亮了几分。

“……总之，大姐姐情路不算平顺，多有坎坷，但结果总是不会太差的。”

林浅最受不了这种眼神，干净得好似某种毛茸茸的犬型生物。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道童梳得整整齐齐地发髻，她浑身的气息都温柔起来，“那就承小道长吉言了。”

一瞬间恍如海棠绽放。

飞轩感到头顶上轻柔的触感，脸上腾地红了起来，旋即有些羞臊地低下头，“……大姐姐，不能乱摸算卦的道士。”

林浅轻笑出声，没忍心弄乱小道士的发髻，很快就收了回来。

“今日上青城山所得不浅，只是可惜未能得见道剑仙。来日必定再来拜见。”

她站了起来，对一直在旁边的吕素真行了一礼，“今日卦象之事，还请前辈勿于人知。”

吕素真牵着飞轩，捋着胡须，神情慈和，瞧着林浅的眼神却有些复杂，“小友放心，青城山从不多话。”

林浅见他掠过了赵玉真，心知这一趟是彻彻底底见不到这位道剑仙了，心中遗憾，却也没什么好说了。

当即告辞。

“含姜，”出去时含姜正拿着听雨剑靠着侧殿一根柱子，瞧着大殿里的人来人往，看见林浅出来忙迎上来，“小姐如何，那道剑仙算的怎么样？”

“道剑仙闭关无缘得见，是另一位道长为我卜卦。也算一副吉卦了。”

林浅提着裙摆款款拾阶而下，爬上青城山并不容易，林浅和含姜到了一处静僻之地，运起轻功不消片刻就到了山下。

“回雪月城吧。”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

青城山下十里，管道上一行人马飞快，卷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领头的黑衣男人突然拉紧缰绳，身后跟着的数十人也紧跟着急停。

“大师兄，怎么了？”

“无双呢？”

卢玉翟往身后看去，没有看见那个背着剑匣的身影，眉心皱起，“又晕马了？”

语气里有熟练的心塞，身后的无双城弟子尴尬地点点头。

“算了，去前面茶肆里休息，再让几个人去找他吧。”

安排之时，前面渐渐有车辙碾过地面之声，不多时，一架精致小巧的马车从官道那头行驶过来，待近了，却看见一位身穿红衣的美貌女子腰间挎着长剑，一手拉着缰绳驾驶着两匹上好的夜北马，观其气息，至少是个自在地境的高手。

卢玉翟和无双城众人微微往侧边避让，那赶车的红衣女子向他们虚虚一抱拳，很快便和他们擦身而过。

“小姐，无双城的人怎么会在青城山附近？”

待马车走远了，含姜忍不住对车里的林浅说话，无双城弟子的服饰并不难认，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主动让路，毕竟无双城不似雪月城，作风更加霸道。

“无双城？”林浅蹙眉，很快又平和起来，“估计是有什么任务吧，毕竟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你一个自在地境给人赶车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估计他们也不想多事，不必管他们，我们走我们的。”

含姜点头，只是谈话的一会她再次往前看却瞳孔一缩，双手猛的扯了一下缰绳，行驶中的双马发出几声长嘶，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

马车里的林浅被颠得差点一下磕在车壁上。

“喂，会不会骑马啊！”

马车外的含姜扯着缰绳控制马匹，对突然撞上来的一人一马没有好脸色。

“路这么宽偏偏往我们这里撞干什么？”含姜扫了一眼旁边，更是没好气，刚刚无双城那一群十几人和马车一起走官道确实拥挤，但走一匹马还是很宽敞的，眼前这人却像喝醉了酒一样直挺挺地往马车脸上撞，含姜很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前面的马也急停了下来，骑马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后背着大大的剑匣，半个身子趴在马背上，好似被那大大的剑匣压得直不起来。

“……对不住了，”少年声音虚弱，好似一朵萎靡的小花耷拉着脑袋，“我晕马，方才没注意，惊扰两位姐姐了。”

“含姜。”

林浅已经稳住了呼吸，一只手打开一边车门往外看了一眼，瞧见那少年背上的东西，微微诧异。

随手拿了旁边暗格上的一个药瓶子向那马上的少年一抛，“小公子既然不善马术，还是多练些时日再上路吧。”

无双信手接住了药瓶，趴在马颈处抬起眼睛看向前面的马车。

那车厢一侧门半开，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攀附在深色的木门之上，雪色的肌肤渐渐隐没在青绿色的衣料中，白得有些晃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极美的手。

有这样一只手的主人，也定然是个极好看的人。

携着尘土的风吹起了她的衣袖，半截洁白无瑕如新雪的腕白的有些晃眼，无双忍不住对比了一下自己，他的手就没这么白过。

半张脸隐藏在半开的马车里，无双去瞧她的脸时恰好林浅收回了手，开了一半到门缓缓合上。

仿佛天地集钟灵毓秀为一身造化的奇迹，纵使只有半张脸，只有短短的一瞬，也是足够叫人无法平静以待，甚至忍不住遐想更多。

无双呼吸一顿，慢慢移开了目光。

心头有一丝不知哪里来的躁动，悄然嗡动。

惊鸿一瞥，便是一生难忘。

“多谢两位姐姐。”

少年趴在马颈上有气无力地对她们一抱拳，含姜见他干脆，也没有多说什么，让了路叫他过去。

“小姐为何要给他药，咱们和那人非情非故的。”

待人彻底看不见之后含姜疑惑道，自家小姐不是这么手松的人啊，那药是她自己配置的，专门治晕车和突发性头痛，虽然不算珍贵，但也没贱到随便见一个人就能给出去。

“你没看见他身后的剑匣子吗，”林浅想起无双城的宋燕回，轻叹了一声，“那是无双城的至宝无双剑匣，被他背在身后，估计是宋城主的弟子，下一代无双城的主人。”

“宋前辈当年和我父亲也算有几分交情，现在遇见他的弟子顺手给瓶药而已，不算什么。”

说起当年的事，林浅的语气有些低沉。

当年到现在，快十二年了吧。

锁山河之约都要到期了。

寒水寺又要热闹了。

“刚才无双城的人让了我们，现在我们又让了回去，还搭上了一瓶药。果然世上没有白占的便宜。”

含姜感叹着，引来林浅一阵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