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爱恨难断

林浅很明白,一个受了伤现在身上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自己,和重伤的李寒衣走在一起只会是她的拖累,她所有能反击的东西都用完了,跟着李寒衣只会让两个人劣势扩大劣势,不如分开,她还能帮李寒衣分担一下压力。

只能说林浅想的确实没问题,现在唐门三老受了她和李寒衣一记加□□雨梨花针,不死也至少是个重伤,而谢七刀和苏暮雨都在刚才被李寒衣打伤,实力大不如前,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最后出来捡漏的苏昌河,如果苏昌河改道来抓她,那么李寒衣脱身的可能就会大大增加。

可惜,她对暗河杀手的亲情观还是太一知半解了。

林浅以为就凭刚才苏昌河听了两句苏昌离的下落就差点把她掐死的架势,怎么样也会亲自追过来,可当她看见前方密林深处忽然出现的苏暮雨时差点忍不住想骂娘。

那不是你的至爱亲朋,唯一的血缘弟弟吗,明明知道苏暮雨和她关系特殊还让他来追,是李寒衣太重要还是觉得她是个恋爱脑能被前男友套出话啊?

山间密林里,落叶纷飞,犹似无数蝴蝶飞舞。

林浅看着前面提剑慢慢走来的苏暮雨,山风吹起了他的衣角,一时落叶飘零。

无声的杀气已经将她笼罩,她体会到了眼前这个人的危险,于是一步一步后退。

早在追杀路上她就卸下了所有没用的饰品,现在唯有绑着头发的一根红绳,在风中曲折飞扬。

她一点一点后退,鬓边散落的发没有规律地飘浮在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唯有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所有。

一片落叶飞落,林浅猛然转身在落叶上轻轻一踏,整个人飞鸟一般跃出好远,只是一个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苏暮雨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执伞鬼曾经是整个暗河最好的杀手,也是最好的追踪者,没有猎物能从他手下逃脱,只是他自己没想到,这些方法会用来对林浅。

对于苏暮雨而言,追上林浅实在不算一项很困难的任务。

而林浅,也确实没有心力去扫除自己逃跑的痕迹了,因为她已经很累了,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刺杀、逃亡、生死一线、几次爆发潜能,足够让本来就不算很好的身体感到疲倦。

一处不知名的山间,林浅用手捂住疯狂乱跳的心脏,剧烈地喘着气,双腿已经发软到颤抖,冷汗从鬓角滑落,眼前一阵一阵发白。

她扶着一棵巨树,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不远处的黑色人影,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她跑不动了,肩膀上的刀伤又崩裂,实在撑不住靠着树根慢慢滑落。

长时间剧烈运动让她耳边有不明不白的嗡鸣声回荡,一时间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脏的跳动声,仿佛身体被利用到了极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很困难。

“……浅浅。”

苏暮雨站到了她身前,俯视着眼前人,声音依旧淡漠,“苏昌离在哪?”

林浅靠着树瘫在地上,脸上满是被冷汗黏湿的散发,一身清透的素青色衣衫上染着血迹,裙摆已经被树枝刮的破破烂烂。

没有比着更狼狈的时候了,即使是当初她冒雪去柴桑城要求一个解释。

林浅重重地喘着气,抬起一点眼皮去瞧他,旋即冷笑一声:“苏昌离在哪里,也比在你们暗河好。至少……”

她勉强抬起手抓住了身后的巨树,想撑着站起来,无奈实在没有力气,站到一半又瘫了回去。

“他在哪?”苏暮雨冷眼看着她的狼狈,依旧只有这一个问题。

“我能给他更好的选择,你不能,苏昌河不能,暗河也不能。”林浅往后一靠,气息将唇边的一缕发丝吹动,她的眼睛没有那么明亮,却带着一种坚韧的倔强。

“暗河有属于自己的法则,正如当初我和你必须分开,苏昌离必须回来。”苏暮雨缓缓低下身子,一只手撩开了粘在她脸颊上的乱发。

“你不会想和我回暗河的,浅浅,你不该参与这些事。”

“可是你们先来杀我的!”

林浅想大声吼出来,但出口声音却如裂帛一般嘶哑,“萧景瑕不过是一个空有蛇蝎心肠的光头皇子,你们被他请动杀人,不过是因为他身后的白王,可苏暮雨,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聪明,就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没有人会把一群杀手当做同盟,你们争来斗去,就是不自己内部改革,永远都是别人手里的刀。”

她抬头靠着树,脖子上的掐痕触目惊心,苏暮雨伸手摁了一下她的颈侧,就听见她“嘶”了一声,接着双目中涌现出愤怒和屈辱地瞪着他。

“这些不是我该考虑的,浅浅,我再问一次,苏昌离在哪?”

林浅觉得苏暮雨该去高中学一学政治和历史,尤其是各朝各代的改革史。

“我告诉你,你会放我走吗?”林浅微微侧头,青紫的,看起来格外纤细孱弱的颈脖从衣领露出一截,她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倔强的乞求,似乎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性命正在被人拿捏。

苏暮雨的目光落在她还在渗血的肩膀,美人如一朵被溅上鲜血的荼蘼花,楚楚可怜,脆弱不堪,仿佛一折就会断去所有的生机。

“等我找到他,你就可以走。”

“可是我不能等,我疼得想死。”林浅双眸忽然一红,碎光一样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连鼻头都红了一片,像一只躲在雨夜里的小猫,更加可怜可爱。

“他在天启城,活得很好。”

一滴晶莹的泪,滑过她的脸颊。

“你放过我,我不能去天启,我在路上就会死的。”

两行清泪滑落,她眼睛里终于有了恐惧和害怕,这是苏暮雨从未在她眼睛里看见过的。

那一只爬上心口的蚂蚁,开始啃食他的心脏。

宛如一丝一丝的电,麻痹着他的心神,一种不该有的动摇和心疼悄然浮现。

但苏暮雨也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她在故意示弱。

“在天启的哪里,我和你一起去找,你不会死。”苏暮雨微微攥紧了手心,“我不会杀你。”

他伸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但林浅在他靠近时眼泪流得更加汹涌,整个人猛的瑟缩了一下,他顿了顿,收了手。

“我好疼,疼得想死,我求你放过我。”

林浅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掌,抬起的双瞳中水光粼粼,声音发哑,又有几分故意的娇弱,她就用这样一双好似当初月下江面淋漓月光的眼睛看着苏暮雨,眼睫处挂着的那一滴晶莹的泪,砸在了他的手背。

她的力道自然很轻,但指间黏湿的血迹随着触碰蹭在了他的手心,她那样瞧着他,仿佛他是能拯救她的神祗。

苏暮雨看见她盈盈水眸中小小的自己,不知怎的,忽然心神一滞,一种奇怪的感觉爬上心头。

他没有瞧见林浅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鬼魅之色,于是淡漠凉薄的眸子里渐渐地,渐渐地浮现出空芒。

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模糊,他看到了当初鬼哭渊底的自己,看到了当年魔教东征的情景,看到了很多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林浅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她还是那样泪光盈盈,直视着苏暮雨和她一样的双眼,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说道:“我的明月郎啊……”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哀婉动人,那样的轻柔忧伤,好似一个痴情女子在呼唤她深爱的情郎。

一只手却慢慢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柄寸许长的匕首,“你不知道……”

匕首对准了他的心脏,“……我有多么的爱你。”

林浅用了她最大的力气,将匕首送入他的胸口,可惜她实在太累,这一刀甚至没能插到他的肋骨。

然而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只手越收越紧,直到将匕首完全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魅术。”

苏暮雨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右手一翻,匕首“当啷”一声掉了下来。

林浅仍在流泪,但神情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柔弱,取而代之的是比苏暮雨还要深的冷漠,接着因为苏暮雨掐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又加了三分痛苦。

“咔”,有很轻微的骨裂之声,林浅感到一股剧痛从手腕处传来,疼得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死死咬住了下唇。

她的手腕,被捏断了。

然而那力道并未减轻,林浅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骨骼是怎样地断裂,那种痛苦钻心一般,叫她浑身发抖,甚至于不自量力地挣扎,却换来更剧烈的痛苦。

苏暮雨在心口处点了几下,止住喷涌的鲜血,但那血却不是鲜红,而是一种可怖的暗红。

红颜泪。

那是一种绝强的毒药,只要沾上一点,却会痛不欲生。

那是当年,苏暮雨送给她的防身之物。

现在当真是没能想到,她第一次用这东西,是在他身上。

苏暮雨一把将林浅甩开,她被重重地甩到了树根,疼得浑身发抖,整个人撑不住侧倒在了地上,发出低低的啜泣。

苏暮雨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剑,可浑身真气却再也无法运行半分,他站了起来,神色微怒:“同样的招式用两遍,就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他把剑插入地面,左手至于胸前,指尖水雾缭绕,竟硬生生地将那红颜泪点毒素往外逼出。

林浅再次撑着爬了起来,右手手腕多处骨折,甚至能感受到有破碎的骨片卡在皮肉之间,钻心一般的疼。

她冷笑了一声,“你该知道,没有哪一个人能拒绝一个这样美丽的年轻女孩子,即使她要你死。”

她好的那只手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对正在逼毒的苏暮雨猛得刺去!

“我可以死,但你也别想活。”

真在调息的苏暮雨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顾不得混乱的真气,抬手抓住了林浅刺过来的匕首,当即吐出一口黑血。

匕首被他夺过,锋利的刃瞬间割破了手心,有鲜血从指缝滴落,沿着匕首流到了林浅的手臂。

她强撑起来的最后一丝力气全部泄去,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眼前发黑。

苏暮雨再吐一口黑血,将那匕首一下丢了出去,接着尽力逼出了大部分红颜泪的毒素,拔出了插在一边的剑。

林浅在混沌的视线中,看见了苏暮雨的剑端。

但她已经不想做什么了,即使是装柔弱,也没那个力气。

“我……能回家吗?”

她在心里喃喃着,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剑器相击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嗓音,可惜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视线的最后,是有人将她抱起,低低地唤了一句:

“林姐姐。”

温柔而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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