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正在给自己的上司整理3S哨向会议的资料。

近期数据分析图和光辉城的检测报告，严格按照规定编辑成幻灯片，最后传到至司的电子平板。

秘书这份工作繁琐，更何况上司是3S级的哨兵或者向导。

但好就好在她可以第一时间接触到虫族实况，她需要这些。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余敲了敲上司的办公室门。

“池小姐，您的资料已经准备完毕。”

“知道了，稍等，我们马上动身。”

办公室里是一位干净利落的短发女性，穿着长款黑色制服，正对着随身镜用唇釉增添脸上的气色。

池昭属于3S哨兵，精神状态有时候不太稳定。

所幸她自己的结合向导可以把关，短时间内没什么潜在问题。

简单化个妆，是为了不让脸色看起来那么苍白。

池昭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然后带上自己的电子平板，发令道：“走吧。”

“是，池小姐。”

江余跟随池昭，穿梭在来来往往的精英哨向中，最终来到会议室门口。

会议桌呈圆形，最前面放置着一个大屏幕。

江余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落坐了好几位哨向。

池昭向来不喜欢提前很久到。来早了除了听同事讲闲话以外，也没什么事情可干。

江余把幻灯片显示在池昭的电子平板上，然后嘱咐了几句重点，就转身准备离开。

不属于3S级的哨向秘书，无法参加会议。

在池昭开会的时候，江余还有许多秘书的事情要做。

正当她迈出会议室的时候，和迎面走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撞的是别人，说句抱歉就算了。

碰巧撞的是江余的前哨兵，3S哨兵罗岫。

不知道是罗岫急着赶时间，还是江余没注意门外来人，总之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实打实地撞在了一起。

江余的职业素养远超气氛中的微小尴尬，立刻挪到一边，欠身表示歉意，“十分抱歉，罗先生。”

罗岫本来因为晚出发了几分钟，有些心浮气躁。

现在又被撞了一下，他心情微妙地更差了。

本来想压着怒气训两句，突然感受到熟悉的声音和向导素，他心头一颤。

江余……

罗岫和江余的匹配度显示为百分之八十九，已经进入高匹配度的区间，他会对江余的向导素气味产生本能的喜爱。

也对，江余是池昭的秘书。遇到涉及3S哨向的事情，多半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他眼前。

罗岫的表情管理还是在线的，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点了点头表示原谅，就走进会议室。

微妙的交流就这么结束了。

有人发出了轻笑声，在这么重要的会议开始前属实有些大胆了。

试问这个会议室，有谁不知道他们曾是一对？

“三水，我听见了。”

罗岫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毫不客气地戳穿他斜对面的男性向导。

容淼用半是开玩笑的口气回答道：“对不起，憋不住，我太担心好兄弟的情感状态了。”

念在容淼一贯的作风和好兄弟的份上，罗岫就也没说什么。

光辉城最近爆发了一场大瘟疫，伴随着虫族趁虚而入，伤亡惨重。

与常规瘟疫不同，它通过精神类型的病毒造成伤害。起初光辉城的一些哨兵和向导精神开始崩溃，最后无差别蔓延到普通人。

再加上徘徊在周边的虫族一拥而上，本来就忙着处理疏导和疏散的哨向挪不开手，许多无辜的生命瞬间消失在这片大地上。

会议室里，3S向导容淼代表医疗部的所有人员，汇报了目前的解析。

与其用瘟疫代称，不如说是集体精神错乱，而非任何一种疾病。

从医疗部的统计数据和各地区上报的数据来看，它似乎会影响人的神经中枢，会使人产生不限于精神错乱、恐慌焦虑、抑郁狂躁和各种精神方面的障碍。

又由于哨兵向导对精神方面比较敏锐，他们的症状会比普通人更猛烈。

罗岫对这方面简直是知识盲区，只知道神经中枢似乎和心理学挂钩，完毕。

容淼还故意提了一嘴，请各位在座向导注意自家哨兵的精神状态，谢谢合作。

罗岫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都带着杀意，仿佛是告诉他，下次再敢这么说就把你嘴缝上。

容淼总结完后，将话头递给下一部分的负责人池昭。

池昭负责关于虫族的部分，光辉城的带队哨兵就是她。

除了新冒出来的这次瘟疫，会议上还分析了近期虫族数量和等级的趋势图。

虫族是目前威胁整片大地的生物，大部分对人类展现出绝对的敌意。

哨兵向导利用精神体和异能，与之抗衡。

但虫族的源头在哪里，一直还是个谜团。

它们突然降临，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被哨向杀死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不留一片痕迹。

会议也提出黑塔和培训哨向的圣所，会加强对所有哨向的训练。

圣所相当于哨向的高中，普通人十六岁左右觉醒后，会进入圣所训练三年。

有些虫族会寄生在人的体内，等汲取虫族的养分后，再割掉宿主的头破体而出。

心理不强大的哨向可接受不了这般画面，小心当场精神崩溃。

会议在座的3S哨向，早就把这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画面看麻了。

罗岫也在其中，对于池昭展示的现场拍照画面，他不为所动。

倒是整个会议的过程，他都能够隐隐约约感应到，隔壁等待室的江余。

她就像一团星云，由无数气体和尘埃构成的深邃漩涡，缓缓旋转。

离他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六个月前，他对江余提出了分手。

因为S级的她没有能力上战场杀虫族吗？因为他们之间迟迟没来的结合热？还是因为他被狂躁症困扰而变得奇怪的性格？

很混乱，罗岫自己说不清楚。

黑塔的数据库里，匹配不出比江余匹配率更高的向导了。

3S哨兵和S向导，这个跨度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注重一下沟通和相处，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没问题的。

偏偏他们走到了坏结局的尽头。

虽然匹配之后住在一起，但在家基本只有吃饭会碰面，两人都在房间里各忙各的。

就连上下班相同的目的地，两人也因为时间不同而不顺路结伴走。

于是两年过去了，即使经历了无数次的精神疏导，结合热也迟迟不来。

江余也因为不太精修于战斗方面，没办法在每一场战斗中陪伴罗岫。

种种遗憾的因素加起来，终于走到了分手这一步。

他们的分手没有轰轰烈烈的争吵声。

平静地达成协议后，江余第二天就收拾好必要的东西，搬去朋友的双人屋子了。

这就是现在的罗岫，也许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会议准备开始前，江余在隔壁等待室坐下。

在池昭开会的这段时间里，她就在这里工作。

反正电子平板也在身上，她不想跑去别的地方。

关于会议的内容，她帮助池昭整理资料时，在她的身份视角发现了一些疑点。

光辉城的瘟疫属于神经方面的病毒，还没有找到确切传染源。

怎么看都不像是环境导致的，更像是人为设定好的一种传播途径难过。

人们常说的病毒是瘟疫的一种，但瘟疫不完全是病毒。

江余笑了笑。

如果是人为的，那么不管是谁，还是差了点实力。

她想起了那段曾经在哨向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文字。

“白色带来征服大地的瘟疫，红色卷起没有尽头的战争。

黑色裹挟蔓延饥荒的恐惧，灰色汲取早已死亡的灵魂。

天启的骑士俯瞰生灵涂炭，大地迎来自己种下的因果。”

这段文字是黑塔流传的故事，算不上预言或诗歌，但从来没有被证实过。

江余还蛮喜欢的，很谜语。

难道光辉城的瘟疫印证了开头首句，白色带来征服大地的瘟疫？

有些过于牵强，江余不这么认为。

一只精神体猞猁，突然出现在江余脚边。

江余看了一眼它，继续工作。

罗岫怎么放他的精神体到处乱跑？

猞猁见江余丝毫没有兴趣，于是抬起软乎的爪子搭在她腿上。

和罗岫分开，也要和他的精神体划清界限。

人之常情，江余只是照做罢了。

她托起猞猁毛茸茸的爪子，猞猁见状，期待地准备跳上来。

结果江余只是将它的爪子移开，并把电子平板放在腿上，防止猞猁再次搭爪子上来。

但猞猁好像并不愿意轻易放弃。

精神体跳上了江余坐的沙发，拼了命想尽办法把自己的脑袋钻进她的臂弯里。

江余有点受不了这份热情，于是停下来和猞猁四目相对。

比猫体型大、比老虎体型小的精神体脸上写满了陪我玩。

“不行，我在上班。”

用十分正义的语气拒绝了猞猁，江余挪到了别的位置。

“找你主人去。”

罗岫喜不喜欢她先不说，看来猞猁是真的很喜欢它。

江余没办法，只能无视罗岫的精神体。

见江余没有拒绝它，猞猁把脑袋搁在江余的胳膊上蹭了蹭。

精神体没什么实际质量，也不会妨碍她工作。

就这样，将近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时，罗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图景。

我的精神体，那只猞猁呢？

浏览了整个精神图景，所有边边角角都找过了，愣是没有发现猞猁的踪影。

看来这家伙又悄悄跑出去随意晃悠了。

不过在精英哨向楼，精神体猞猁应该跑不远。

“找什么呀，老罗？”

还是好兄弟容淼，他拍了拍罗岫的肩膀问。

“我的逆子。”

虽然精神体是一种哨向精神的形成物，但是罗岫的精神体实在是太倔强了，他赐了猞猁一个逆子的称呼。

其实罗岫和猞猁性格差不多，只是他自己不承认罢了。

“不会跑去隔壁屋了吧？”容淼身为医疗部的医生，早就习惯这种情况。

有刚入职的哨向惊慌失措地跑来，说自己的精神体消失在精神图景里了，最后总能在活动范围附近的地方找到。

罗岫找到自己的精神体时，猞猁正一脸满足地窝在江余身边。

仿佛靠在她身边，就是天赐的莫大享受。

“别丢人了，快走。”

罗岫着急，边说边一把拎起猞猁。

哪知这逆子直接华丽地挣脱落地，对着他摆出笑眯眯的表情。

罗岫没好气地质问，“你干啥去了这么开心？”

江余听着罗岫训斥精神体，不为所动。

宛如两人不在同一图层上。

猞猁笑得眼睛都要融入眼睛周围的毛里了，开心地抖动了几下身子，就钻回罗岫的精神图景里。

“莫名其妙。”

罗岫手上还有没写完的虫族报告，他急着回办公室写结尾，转身带起一阵风就准备离开。

碰巧池昭来到等待室召回她的秘书，“江余，我们走。”

“是，池小姐。”

江余起身，跟在罗岫身后走出来。

分开六个月的两个人，就这么朝着反方向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