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乡故人 十五

这“断龙石”相传为历代君王陵寝的唯一道护壁,乃是一块万斤巨石,工匠在建墓时以水力绞盘辅以石轮机括和百人之力才将这巨石放至墓门顶端,又在底部填以千斤细沙维持,倘若机关启动,细沙定会自细孔中急速流出,带动齿轮将“断龙石”放下,即便王重阳在世也是决计搬不动的。

如此一来古墓便彻底自内部封死,出不去也进不来,当年王重阳如此也大有要同敌人同归于尽的意思,只是墓内甬道众多又闭塞昏暗得很,再放巨石只怕会有气闭之忧。

“我本是个将死之人,这‘断龙石’是否放下于我本就无碍。”黎荇自嘲一般轻笑道,“你即为一派掌门想必亦是魄力非凡,只不过,这墓中想必还有妇孺小孩,她们会怎样可就难说了。”

沐然挂心她的二弟子,仍是个三岁女娃的龙儿,心中只道黎荇狠毒,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剑尖垂地袖中扣了玉蜂针死死盯着黎荇的手腕,生怕她一扯葬送了派中老小。

殊不知黎荇只当沐然仅有李莫愁一个弟子,瞧她神色倒不禁有些钦佩,可仍面不改色地自顾自说道:“呵,虽说我将死,却不愿同你一同烂在这牛鼻子的古墓内,再者,我不过……想去一个地方。”

一语未毕,黎荇嘴角噙笑左臂做出大开大合的挥臂姿势,脚下同时发力朝沐然方向冲去,沐然大惊之下哪里还有心思应对,只朝“断龙石”机关处掠去左手发出几枚玉蜂针。

黎荇挥剑挡下金针后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待沐然跑到机括处一查,那石环好端端地垂在原地,周围更是不见一粒细沙,这才惊觉方才黎荇的动作乃佯攻,她在挥臂同时放长了袖中血丝,挡下自己的金针后便收手了,放线、闪避、收线竟在一瞬间完成不留丁点破绽,时机掌控之精妙令沐然心下大为赞叹。

那厢黎荇趁乱脱逃后并未出了墓去,反而运着轻功往古墓深处掠去,她凭着方才的记忆走过先前路过的小径,在一条岔道上站定,闭眼凝神片刻募地睁开,抬脚便跨入一侧甬道,小心翼翼点着脚下的地面,几个起落后在一扇两人高的宽大石门前站定。

那青色的石门上镌刻着大气繁复的浮雕,十三只姿势各异的仙鹤穿梭于云霄之间,或展翅翱翔或俯身下冲,再一瞧仙鹤的眼睛均为黑曜石镶嵌而成,在黑暗处仍闪烁着点点光芒。

黎荇嘴角向上扬起,伸手抚上冰冷的石壁寻找异样之处,不出所料地感受到衔接的缝隙后轻笑一声,用力按下后飞速闪开,确认门后无机关暗器后跨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巨大的石室,五口石棺整齐划一的摆在正中央,冰冷的石材将室内衬得更为幽暗阴森。

黎荇走上前去,只见最左边的石棺盖盖得密实,其余四口棺盖只推上一半,伸手推去直觉厚重的石板活动顺滑,想必是与棺身衔接处设置了凹槽滑轨,两端又有榫头相连,这石棺一旦盖上是再难自外部开启了。

抬头望去只见这石室顶部比其余几间高出不少,想必当初设计者与工匠花了颇多功夫在上头,黎荇绕着墙壁走了几圈并未发现任何弹簧机括,沮丧之下不免将目光投到了中央的石棺。

偏偏眩晕感又不期而至,来势凶猛使黎荇脚下脱力扶着棺壁跪了下去,她警觉地听着门外动静缓慢调息,片刻过后喘着粗气慢慢站起身子,忽的瞥向石棺内若有所思。

她将手臂伸入棺内摸索,可那石棺底部光滑无比,掀开铺着的薄棉被亦是不见任何异样。黎荇心下不甘,照着顺序逐一检视,终于在最右侧的石棺底部找到个机关凸起。

黎荇轻笑,伸手转动那机关石,可那石头犹如钉住一般纹丝不动,正欲仔细研究时门外却传来细微而急切的脚步声。

黎荇知自己如此状态定是接不了沐然三招,情急之下只好蜷缩在石棺内将棺盖盖至原来样式,手握软剑屏息凝神。

石门传来一阵闷响后轰然而开,沐然持了一盏烛灯快步走入,跑至那口密闭的棺材前仔细检视一番后长吁一口气。

“师傅,我还当那奸贼会来此撒野。”沐然扶着棺材有些凄然地说道,“都怪徒儿还未练成‘玉女心经’,否则岂能容那小贼撒野多时,如今龙儿尚且年幼,莫愁又是如此,徒儿实在对不起您老人家。”

黎荇极力压低呼吸听着,那石棺内是林朝英的遗体她早料到,只是未成想这墓中尚有一幼女,看来这五口棺材倒没有一口会空着了。

想到这黎荇心下好笑,这门派难道日后还不收曾徒孙了,抬头朝棺盖望去不免呼吸一紧。

原来沐然秉烛入室后石室内有了些微光,黎荇便接着光亮看见这棺盖背后竟然有字,那字由浓墨书成,笔画苍劲有力一眼便知书写者内功深厚且精通剑法。

‘玉女心经,技压全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

黎荇皱眉,方才听沐然口中的‘玉女心经’想必是林朝英的最强武学,能让王重阳承认全真教自愧不如的当真世间少有,心下暗自庆幸,如今自己能与沐然不相上下,若沐然武学大成自己哪里敌得过。

她小心转动着那机关,目光扫过棺盖意图再瞧瞧王重阳是否还留了些别的话语,果然瞥见大字旁尚有些小字,可那小字一直延伸至棺盖彼端,饶是目光如她也再也看不清,耳边又传来石材推动的隆隆声,想必沐然正在推开石棺确认自己是否在此,她来了脾气,一手仍握着机关,身子返向挪去眯了眼睛去看剩余小字。

可那布帛摩擦之声依旧没有逃过沐然的耳朵,她出掌猛地将棺盖完全推开,长剑入点直往棺内刺去。

黎荇暗骂一声,软剑如灵蛇蜿蜒抖出与对方拆了几招,身形晃动下手臂牵连了那机括,只听“咔啦”一声,那石块竟被拉出了几寸,身下的石板应声而转整块挡在自己与沐然之间,她心下大喜,也不顾底下晦气弥漫,贴着石板滑了下去,又凌空向上对那石板拍了一掌,那石板重重嗑回,锁住了四周榫头纹丝不动。

沐然亦是大惊失色,她在这墓中一住便是几十年,从未听林朝英告知这墓室低下尚有一间密室,怎的这小贼走得轻车熟路,她跃入棺材摆弄机关,却发现凭借其他墓室的机关方法已无法再掰动分毫了。

地底石室内,黎荇沿着斜坡滑行而下,触底后轻盈地翻了个跟头站定,这地底伸手不见五指,她极力眯着双眼寻找墙上有无火把一类光源,摸到一根冰冷的蜡烛后欣喜不已,运劲挥动软剑在石壁上敲击出点点火花后将捻长的烛芯凑了上去。

蜡烛被瞬间引燃,黎荇抬袖遮住双眼慢慢适应光亮,片刻过后又将甬道内其余烛台点亮才终于看清石室全貌。

这石室比顶上那间矮上不止一倍,黎荇只消举直胳臂向上跃起一个身位便可触到室顶。

再朝前走上几步,只见石室一端挂着一幅女子肖像,肖像前供着一只案几,上头只放了个铁匣。

黎荇举了蜡烛照亮那副肖像,只见画中女子手捏剑诀负剑而立,一袭白衣猎猎,乌黑的青丝随着衣摆被风扬起,秀眉入鬓不正是林朝英。

可黎荇却眉头微蹙,黄药师对琴棋书画无不精通,闲暇时亦会作几幅丹青,她自小在桃花岛上亦是耳闻目染,她瞧出这幅肖像无论是比划墨锋抑或朱砂颜料均与顶上石室中大不相同,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她又拿着蜡烛仔细照亮每一寸边幅,终于在右侧石丛旁发现那几欲同画融为一体的“王中孚”三字。

王中孚乃是王重阳修道前的本名,黎荇了然,她瞧出这画作是王重阳出家前说著,林朝英香消玉殒后王重阳定是避过沐然等人独自来到古墓吊唁,想起二人过往闯荡江湖种种趣事和她的情痴,可无奈此时早已人鬼殊途,纵然有千万思绪悲伤又能与何人说道呢,但心中伤痛又实难自己便在墓室底下设了灵堂。

若是换作从前黎荇对此番情形定是无动于衷嗤之以鼻的,可如今她与黄药师之间死别后又生离,个中滋味早已尝遍,倒不会再讥讽王重阳唯唯诺诺,只觉得心疼惋惜,却又不知替何人这般。

黎荇回过神,将目光锁在那铁匣上,当年王重阳建这活死人墓乃是用之储存兵马粮草,故而墓内虽阴冷却不潮湿,铁匣历经几十年岁月仍未结上一点斑驳锈痕,她退到一侧软剑急挥揭开了盖子,宝蓝色的绫缎封面映入眼帘,浓墨书写的“九阴真经上卷”六子让黎荇欣喜惊呼。

黎荇伸手将经书拿出,上下二卷果不其然均在那匣子内,她凭借记忆翻阅着下卷经书确认各中内容,掏出怀中事先准备的油布准备将其包裹入内。

可转念又一想,王重阳既在棺内写下如此豪言,想必定是想出了克制“玉女心经”的法门,可这石室四周均无武功心法,唯剩下两本经书想必克制之法就在经书里。

黎荇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此番将经书拿走委实有些不厚道,思虑片刻决定在周遭石壁上留下一些,她左手持着经书翻阅,右手手腕不经意地握剑微甩,忽地点地暴起逼直软剑以剑为笔在室顶上勾勒起来。

烛火被行云流水般的剑气带得微微摇曳,映得墙上的影子更为潇洒飘忽不定,时而落下的细小石粒打得火苗呲啦作响,良久那绵延微风骤停,烛光一颤恢复了先前的平静,而那身影也缓缓落地。

黎荇负剑而立,眩晕未退使她有些微喘,她抬头望着室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与最右侧“九阴真经”四个大字,笑着喃喃自语道:“如此这般,也算仁至义尽了,若有人瞧见便是缘分了。”

原来她在室顶上所书皆为经书上卷中的内功心法,大抵便是些“易筋锻骨章”、“疗伤篇”、“点穴篇”、“解穴秘诀”、“闭气秘诀”之类,而那总纲却是由梵文音译,黎荇对梵文只是略通故而无心思撰写。

待她将两卷经书妥善包好藏入怀中后忽觉烛光晃动了一番,心中惊觉下便知是沐然已解开棺内的机关打开了石板才使得室内有微风窜动,心想《九阴真经》即已的手,再与她争斗下去实无必要。

黎荇瞥了一眼室顶角落处的小图,嘴角微翘下转动石壁上的一盏红烛,只见石室最里端一扇小门无声打开,她长吁一口气抬步弯腰钻了进去。

那图乃王重阳建造活死人墓时留下,当年他志在抗金,又岂会真与敌人同归于尽,那门口的“段龙石”既为幌子又为抵挡敌人的最大屏障,在他们费尽心思欲挪开巨石时,王重阳早借着密道逃出升天了。

黎荇沿着狭窄的甬道快步走着,忽地想起这古墓给自己熟悉感的由头,不免低声轻笑,眼神却有些酸苦凄凉,她摇摇头将自己抽离,心中盘算着出了古墓便将经书焚了也好了了自己一桩心愿。

她只觉得越走越低,脚下渐渐潮湿,心中寻思自己只怕早已出了古墓,再一瞧这四周布满岔道,若不是自己先前将路线记下只怕又要费些功夫。再走一会,道路奇陡近乎笔直向下,黎荇小声惊呼,定了身形缓步而走,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道路渐平,只是湿气也渐重,到后来更听到了潺潺水声。

黎荇瞧着潮湿泥土旁的浑水,心中暗自庆幸准备了油布包裹经书,纵然现下眩晕感未减,可她自小长在桃花岛,精通水性闭气功夫自是不赖。

她边走入水中试探滩涂深浅边大口呼吸,直到那水没至咽喉才一个猛扎潜入水底。

这股水流乃是活水,黎荇倒也不用花费心思寻找出路,只需感受水流流向随波逐流便能逃出生天。

可突然脚踝一紧像是被人拽住了似的,她本当自己安全万分全然忘记警惕周遭情况,大惊之下小呛了一口水回头望去,那人双颊涨得滚圆,不是沐然又是谁!

周五愉快(づ??????)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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