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一座光景绮丽，雨水充沛的富饶之城，靖康之耻后归于北宋地界，现下金人的铁骑又不断碾碎着各地的安宁与繁华。

萧索之气无形地弥漫于城内各处，身强力壮之人早已携家带口逃离这是非之地。可这动荡的世道间又哪里真的有安身立命之处，故而一些年迈却执意落叶归根之人相互扶持着留了下来。

黄药师二人跟随洪七公一路穿行过石林小道，城镇风光逐渐映入眼帘。

黄蓉拉着黎荇走入一家客店，只见店内冷清之下却不乏烟火气息，她唤了一声“伯伯”，循声望去，一须发鬓白的老者掀开后院的布帘走了出来。

“黄姑娘，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那老者用腰间围裙不断擦拭手上水珠望着黎荇说道，“这难道便是姑娘欲找寻之人。”

“老天帮忙，我们这一去便找着了。”黄蓉见父亲踱步上前急忙为其介绍道，“爹爹，这位是杨伯伯，我们这些日子便是在他店中住下的。”

黄药师见他年纪虽大，一双眼睛却依然炯亮有神，背也不似一般老者般佝偻，再看他站立之身形又与常人无异。一双手沟壑遍布，虽有厚茧却不是习武所致，只是一寻常老者罢了。

“有劳。”他瞧出那老者定是位不屑趋炎附势的血性之人，便点头向其道谢。

“杨清幸得七公与黄姑娘相救才留的性命，区区住处不足挂齿。”

洪七公又于其寒暄片刻后便催促黄蓉快些做饭，显是想那厨房中的食材空放着倒不如进了自己肚中来得好。

黎荇让黄药师去厨房陪陪他那经年未见的女儿，自己倒站的有些累了，挑了个地方坐下。

岂料刚坐下便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洪七公一把抓过手腕，使力挣脱时被放了开去。

“若不是你那样貌神情，我都不愿相信你是当年轻傲的黎荇。”洪七公深叹一口气将刚买的酒放在桌上，坐在黎荇对面说道，“快说说，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黎荇苦笑，伸手替自己与洪七公倒了一杯酒，便将自己被欧阳锋设计假死、失忆、中毒、直至雾开云散的经过大致讲了一番。

洪七公听得难以置信，而黎荇的神情却又令他不得不信。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心下不禁沉思起来。

“说来，当日我捅他一剑之事……”黎荇手指摩挲着杯沿，转头望向厨房喃喃自语。

“嗨，你当时又不认得他！”洪七公做轻松装说道，“再说，你又未伤及要害，黄老邪皮厚命硬，哪里会同他心上人计较这些。”

他后一句说得极响，即便是常人也能听见些许，洪七公望着黎荇因焦急而变得微红的双颊大笑不止。

又是一番说趣之下，洪七公募地停顿下来，伸头嗅着些什么，脸上神情也愈发兴奋。黎荇知其为何，那厢黄蓉已和杨清端着木盘中的佳肴走入堂内。

简略环境下饭菜并不会太过精致，可偏偏一道青菜豆腐都能被黄药师变着法子做出花来。

洪七公吃得迷花眼笑，黄蓉则依在黎荇身边，她定是在厨房听父亲述说了经过后心疼万分，可又不愿黎荇太过担心，只好压下不言。

“说来，你同七公是如何找到此处的。”黎荇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而后黄蓉便回忆着近半年来的点滴。

原来，当黄药师再未往桃花岛寄去书信后的半个月黄蓉便起了疑心，心想父亲若不是真找着了黎荇便是遇到了麻烦，而最后一封信中阐明地点在云南附近，那里不仅有威震江湖的五仙教，更远处便是西毒的地盘白驼山庄了。

此时，洪七公已借着《九阴真经》及珍稀药材将功力恢复了十成并大有增长之势，他闻言当即决定陪同黄蓉一起南行寻找黄药师。

至于傻姑，当年之事对其伤害无疑是巨大的，九花玉露丸不知吃了几瓶，如今虽然疯癫依旧，内功修为却是大涨，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此次出行黄蓉蒙骗于她，只说道要为其寻找些吃喝玩乐的物什，并欲将其暂时托付予归云庄，陆乘风得知傻姑乃师兄之女自是义不容辞，陆冠英夫妇亦是性情中人，便欣欣然与师妹相识起来。

师徒二人这才安心上路，路过燕京直达襄阳时却见三来个戴着罗刹面具的黑衣人正围攻一个老者，定睛一看正是柯镇恶。

黑衣人双手各持一把如弦月般的弯刀，双手挥舞之下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刀墙，只把柯镇恶的铁杖击得“铛铛”直响。还趁此空档轻砍了对方几刀，虽不致命，但薄而利的刀锋划破皮肤更是痛痒无比。

洪七公几乎是同郭靖同时出手使了一招“飞龙在天”击向三人刀阵之间的空隙，只听得几声惨呼，刹那间阵法已破，柯镇恶则被郭靖扶至一旁。

那厢黄蓉看见郭靖正寻思是否要上前，便觉身后有剑锋袭来，除了全真门下还有谁呢。

索性洪七公在事情尚未发展成不可收拾前成功劝阻了两方，丘处机等人也碍于他宗师地位处处“忍让”，“一路平安”。

毕竟，二路人马行进的方向竟出奇一致。

黎荇颇有些难以置信，黄药师倒认为在情理之中。须知全真派不似桃花岛一脉，最重辈分礼教，故而洪七公的话即便有些“无礼”，他们仍会尽力遵守。

四人说笑间天已逐渐转为黄昏，杨清帮着黄蓉收拾碗筷后便向众人告辞歇息去了，黄蓉睡意全无，抱着黎荇胳臂似有说不完的密话。

黄药师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洪七公重伤未愈时他便踏上了旅途，即便知道黄蓉已深谙他教授的治疗之法，每每来回书信时总会问上几句，断了联系后自然再无消息。

“黄老邪，老叫花的功力早就恢复了十成十。你若不信，我俩就过过招，如何。”洪七公应黄药师要求伸手给其号脉，嘴上却轻松“邀战”。

黄药师察觉其脉象健硕，似是内功较之原先还涨了几成，又想来二人确实许久未切磋，便放开他的腕子笑道：“七兄既有如此雅兴，药师自当奉陪。”

说罢二人便如两道箭矢般掠了出去。

黄蓉正拉着黎荇在院内小憩，忽见洪黄二人飞身跃上屋顶，急忙带着黎荇挪了个最佳观看的位置。只见黄药师先行出手，“玉萧剑法”及“旋风扫叶腿”同时出击，招式看似雅致却暗藏劲道杀机，

洪七公双脚弹地跃起朝后退去，双掌撑地躲过攻击，翻身“降龙十八掌”出手迎上攻来的掌风，二人双掌对撞落稳在屋顶上，内力冲撞下只闻得阵阵碎裂之声，周遭的瓦片竟都被震得飞起，悬在半空直到二人撤掌才纷纷落下。

“幸好那是间废弃的房屋。”

黄蓉小声嘟囔，瞥见杨清循声而来，只好拉着黎荇一同上前赔个不是，幸而杨清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如此壮观的比试一生难见，便让他们随意自己歇息去了。

“爹，师傅，蓉儿同姐姐歇息去啦！”黄蓉瞧他二人还要打些时辰，又见黎荇有些睡意，索性拉着她回屋上楼去了。

杨清早已为他们准备了干净的厢房，黎荇却发现那间房中放在规整被子上的竟有两只枕头。

想那杨清定是将黄药师与黎荇认成了两口子，虽然这两口子尚未成礼。

黄蓉瞧着拎出一只枕头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的小继母“咯咯”笑得不停。

“还笑。”黎荇笑骂，手上枕头已朝黄蓉砸去，回想到自进店起黄药师好似也从未提过。

兴许是忘了，毕竟自黎荇伤重之后二人分房而睡的时候便少之又少了。

“姐姐~”黄蓉抱着枕头黏了上去，勾住黎荇笑道，“走，今晚我们俩睡一起。”

一路上黎荇听着黄蓉针对自己方才为何发呆一事问个不停都摇头不言，毕竟，她又怎会告知对方都是因为方才突然想起昏迷时替自己换了湿衣的都是黄药师呢。

“姐，哦不，姑姑~”

正当黎荇摆好枕头准备躺下时，循声回头只见黄蓉盘膝坐在自己身后表情颇为委屈。

“怎么了？”黎荇只好起身望着她，心下担心地问道，“可是我……”

“靖哥哥他何时才能放下这层误会。”黄蓉低头小声嘟囔着，语气却是逐渐低沉下去。

“那傻小子同全真门下一般傻里傻气，况且当年之事若是没有证据想脱干系便难了。”黎荇沉吟道，“那傻小子不信便随他去，这么些年了你还惦记他？”

“嗯。”黄蓉低声说道，“本来不见也罢，不过如今我瞧见他便想起当年我同他一起大闹赵王府，与师傅一同学艺，他背着我自铁掌峰一路求医，这些……我总忍不住想他。”

黎荇低低叹气，不愿去想却忍不住想一个人总是很煎熬，人世间的男男女女情情爱爱才是那红尘迷人的地方。

“便不知那傻小子是否也同你一样，若不是，不要也罢。”黎荇忍不住伸手抚上黄蓉头顶，柔声安慰道，“东邪北丐皆在，此事定会有所说法。届时你俩再谈论那些想不想的也不迟啊。”

黄蓉点头，劈空拍灭了烛火倒头往黎荇身边挪了挪，不久便没了动静。

黎荇这般倒没了睡意，心想自己同黄药师之间何尝不是，只不过男追女的黄药师总有法子将挡在面前的巨山劈开，每每给自己台阶下。

而郭靖终究不会变成黄药师那般爱恨随意，他同黄蓉只见注定曲折。

黎荇侧头望向窗楦，黄药师与洪七公的比试也不知何时结束了，寂静之下明月高悬，总是让她想着那个名为“桃花岛”的家。

粽子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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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浮游逍遥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