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引着欧阳锋走在队伍最前侧,见黄蓉依旧粘着黎荇走在他们后头也不多言,边寻思如何将欧阳锋打点走边谈笑风生。
欧阳克倒是纠结于是否要同叔父站在一起,毕竟博得未来岳丈的好感要比讨好未来娘子重要得多。
可欧阳锋言语中丝毫没有引荐侄儿的意思,欧阳克暗自瘪瘪嘴,只好放慢脚步退到了黄蓉身旁。
讨好自己的意中人也是大事!
黄蓉嫌恶地翻了记白眼,转到黎荇另一侧仍紧紧薅着她,见欧阳克摇着折扇意图跟上,悄悄掐了手边的胳臂求救。
欧阳克被黎荇一个略带杀气的眼神惊得放下抬起的腿,抖开折扇不经意间靠近了些。纵然上月西湖那堪比地狱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可色心大起也管不了许多,竟想着若是黄药师舍不得宝贝女儿,这与他毫无关系的故人之子总该舍得了。
黎荇被弄得一阵恶心,眼角一寒抬手使了半招“江城飞花”拉开与那色徒的距离,举腿佯踢将他逼退到欧阳锋身后。
“世叔。”轻轻唤了一声,“欧阳少主似是有话想与您说呢。”
欧阳克慌张转身恰好撞上黄药师的眼神,只好挪到黄药师身边说些无关痛痒的夸赞话。
黄药师淡淡一笑,心想堂堂西毒的侄儿怎的如此纨绔,真当自己又聋又瞎不成?
黄蓉掩嘴偷笑,想与黎荇说悄悄话又怕瞒不过两位五绝,便在黎荇手心写字埋怨为何要替欧阳克解围。
黎荇叹气,自己外出归岛便看见一艘巨大的船只拦在码头,搞得有一瞬间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迷了路,跃上船头还见毒蛇铺天盖地,转眼又见黄蓉出手发难。若是伤了欧阳克定会招来西毒报复,脚点船身猛提一口气掠了出去。
细细想来惊险的不是赶不上收针,而是万一踩了哪条毒蛇可怎生是好……
脑中拼凑了滑腻感,黎荇头皮酥麻,心有余悸地再回头望了一眼却对上了一众姬妾充满敌意的目光,许是对方才自己出手戏弄愤慨不已。
眉宇间满是傲气地轻蔑一笑,抓了黄蓉的手写字。
“暗器功夫不错,改日切磋。”
“师傅教蓉儿的,名为‘漫天花雨掷金针’”黄蓉笑笑,“还偷学了姐姐一些。”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轻笑引得欧阳克心痒难耐。待他回过神,一行人已到了花园。
只听得欧阳锋笑道:“我当年的功夫就不及你,现今抛荒了二十余年,跟你差得更多啦。咱们现下已是一家至亲,我想在桃花岛多住几日,好好跟你讨教讨教。”
黄药师微笑,心下却是疑惑。他素知欧阳锋口蜜腹剑,狡猾之极,武功上又向来不肯服人,此次他为了自家侄儿的婚事,竟能放下身段谦逊至此?还是当年他的□□功被王重阳以一阳指破去后练不回来了?
“嘉宾远来,待我吹奏一曲以娱故人。请坐了慢慢的听罢。”他不愿再想,右手微动,袖中的玉萧滑至手心。
欧阳锋知道他要以《碧海潮生曲》试探自己功力,微微一笑,左手一挥,手捧宝盒的三十二名白衣女子姗姗上前,拜倒在地。
“这三十二名处女,是兄弟派人到各地采购来的,当作一点微礼,送给老友。她们曾由名师指点,歌舞弹唱,也都还来得。只是西域鄙女,论颜色是远远不及江南佳丽啦。”
黄药师淡然道:“兄弟素来不喜此道,自先室亡故,更视天下美女如粪土。锋兄厚礼,不敢拜领。”
黄蓉见那些女子都是肤色白竹,身材比黎荇还高出近一头,又金发碧眼、高鼻深目,果然和中原女子大不相同。
“聊作视听之娱,以遣永日,亦复何伤?”欧阳锋笑道,手掌击了三下,八名女子取出乐器,弹奏了起来,余下二十四人随着怪异的音乐翩翩起舞,身姿柔软得好似一条条灵蛇,妩媚动人之情几欲喷薄而出。
“嘿,爹爹说他视天下美女如粪土。”黄蓉凑到黎荇耳边悄声笑道,“他是不将姐姐当美人还是归在粪土那一圈了?”
黎荇噗嗤一笑回道,“两者皆可,还是称‘粪土’为‘白骨’好些。”
“姐姐你怎的……”黄蓉欲言又止,“你看那些姬妾的身姿,像不像灵蛇拳?”
黎荇点头,心下多了丝赞叹,欧阳锋不愧为五绝,也算得上宗师人物了。忽的别过头去瞥向欧阳克,她被那灼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杀气多了几分。
欧阳克顶着杀气摇了折扇扯出个微笑,见黄蓉回头笑得更欢了。
黄蓉抱着黎荇胳臂狠狠瞪了一眼,暗自盘算毒计,势在让欧阳克浮在这东海之上。
转头却见那些女子舞得更急了,媚态百出,变幻多端,跟着双手虚抚胸臀,作出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的姿态。驱蛇男子早已紧闭双眼,怕看了后把持不定,心神错乱。
黄蓉少不经事看久了也有些脸红,求助身边人时却见她挂了丝看好戏的微笑,手掌抵着自己手腕传入内力。
黄药师只是微笑,看了一会,把玉箫放在唇边,吹了几声。众女突然间同时全身震荡,舞步顿乱,箫声又再响了几下,众女已随着箫声而舞。
八女乐器中所发出的音调节奏,也已跟随黄药师的箫声伴和。欧阳克渐感心生摇动,驱蛇男子早在蛇群中跳跃奔驰了。
黄蓉洋相看得欢,趴在黎荇肩上低低抽笑。
欧阳锋面色一凛,双手一拍,只见一侍女抱了具铁筝走上前来,他在筝弦上铮铮铮的拨了几下,发出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立时把箫声中的柔媚之音冲淡了几分。
黄药师放下玉箫笑道:“来,咱们合奏一曲。”
欧阳锋朗声道:“大家把耳朵塞住了,我和黄岛主要奏乐!”
随来的众人知道这一奏非同小可,登时脸现惊惶之色,纷撕衣襟,先在耳中紧紧塞住,再在头上包了一层又一层,连呼气的孔都未留下。
黄蓉笑得更欢了,瞥见欧阳克正用以棉花塞住双耳,找茬一般地喝道:“我爹爹吹箫给你听,给了你多大脸面,你竟塞起耳朵,着实无礼!”
黎荇被黄蓉传染得低笑不止,从怀里取了帕子一撕为二塞入黄蓉耳朵。
“这不算无礼,先前他早听过一次了。他不敢听我箫声,乃是有自知之明。”黄药师上前将黄蓉扯下的帕子重新塞了回去,“你叔公铁筝之技妙绝天下,你有多大本事敢听?那可不是轻易试得了的。”
黎荇想起欧阳克在太湖破庙中的窘状莞尔,眼前多了条白色物件,原是黄药师将自己的帕子给了她。
“阿荇能有幸听得世叔与欧阳前辈同奏也属大幸了。”黎荇接过帕子笑道。
“别逞强。”黄药师低声说了一句便回头走向欧阳锋。
欧阳锋回神道:“兄弟功夫不到之处。要请药兄容让三分。”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闭目运气片刻,右手五指挥动,铿铿锵锵的弹了起来。
秦筝本就声调酸楚激越,他这西域铁筝声音更是凄厉,每一音都与心跳一致,筝声逐渐加快,到后来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一般似要带动心跳让人暴毙而亡。
黎荇嫌恶地微微皱眉运功相抵,望向黄药师想着那缕萧声何时加入,自己已快听不下去了。
蓦地里柔韵细细,一缕箫声幽幽的混入了筝音之中,黎荇微笑暗自多运功力。铁筝声音虽响,始终掩没不了箫声,双声杂作,音调怪异之极。铁筝犹似巫峡猿啼、子夜鬼哭,玉箫恰如昆岗凤鸣,深闺私语。一个极尽惨厉凄切,一个却是柔媚宛转。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互不相下。
二人逐渐神色凝重,黄药师脚下踏着八卦方位边走边吹。欧阳锋头顶犹如蒸笼,一缕缕的热气直往上冒,双手弹筝,袖子挥出阵阵风声。
黄蓉虽耳不能闻,也被阵阵声波震得心脉激荡,心下害怕抱住黎荇靠在她怀中。
黎荇额头也布了一层细汗,一手扶着黄蓉一手贴着她后背护住心脉。
此时萧声与筝声此消彼长,萧声总能从筝声雷霆万钧的攻势下找到间隙脱身回击。一来二去已过了小半个时辰,黄药师不能胜,欧阳锋亦讨不了半点好处。
忽的又闻海上传来一阵长啸,内力浑厚丝毫不输玉萧和铁筝。
黎荇被这突袭击得心脉一荡,啧了一声护住怀里的黄蓉,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用帕子护了耳朵。
她已知来人是谁,这天下间能与他二人匹敌的不就剩了那几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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