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权不怕欧阳锋出幺蛾子,倒是被那剑舞勾起了兴趣,转头悄声问向黎荇“丫头,他说的确有此事?”
黎荇点头,那剑舞也是机缘巧合中所得。
当年她急于求成,内功一时岔了气,待伤愈后又一气之下欲将剑谱焚毁,可当那剑谱靠近烛火时,纸张上黑色的招式画隐没不见呈现出从未见过的红色新画。
黄药师认出这是名为“山河天下”的失传剑舞,临摹之后让短时间内不能运气的黎荇练着玩修身养性。
黎荇又见欧阳叔侄看着自己,想来自己今日是跑不掉了,询问般望着黄药师。
黄药师亦是无奈,他同黎戈交好自是不会不知嫂夫人的事迹,欧阳锋登岛后他也一直不提黎荇姓名。麻烦找上门又不能驳了贵客面子,只得淡淡眨眼点头。
“蓉儿,去将琴取来,让福婶做准备。”黄药师起身吩咐,“诸位随我去花园吧。”
黄蓉极不乐意地起身向珍灵阁走去,心下不悦。黎荇重拾武艺后便不再舞剑了,近几年只在黄药师的一次生辰、自己豆蔻之年、黎荇的桃李之年舞过唯三次。此次岂不便宜了欧阳克那好色之徒。
欧阳锋见黄蓉抱琴而来,只瞧了一眼便不禁赞叹:“好琴!此琴可是前唐时时期的九霄环佩?”
“锋兄好眼力。”黄药师笑答。
说话间福婶已托着个乌木的托盘来到花园,细看那托盘上放着两柄长剑和一块白纱。
福婶放下托盘拿起白纱走到黎荇身边,抖开后竟然是一件广袖纱衣,蛟绡般的光滑薄纱以同色锦缎描边收口缀了少许玉片,虽不比金缕玉衣华贵,也算得上灵气似仙。
黄蓉跑到福婶身边帮着系上缎带,动作带着些情绪。
黎荇笑笑,刚想悄声说话又觉不妥,拉过黄蓉的手写下几句话:“那叔侄是客,总要担待些的。再者七公也在不算太亏。”
待黄蓉回到黄药师身边后,黎荇朝洪七公一行行礼:“晚辈献丑了。”
抖了双臂将手笼于袖中,朝黄药师微微一笑后屈膝将拢起的双袖掩住半张脸。
黄药师将玉萧放至嘴边,清婉清丽的萧声悠然而出,黄蓉拨弄琴弦合着拍。
父女二人合奏的正是《碧涧流泉》,萧声如同山谷中的清溪温润又不失潺潺本色,琴声饱和沉稳令人联想空山回音,称得萧声愈发逼真。
黎荇足尖微点向后轻盈飘去,弯下纤腰以手为剑舞着红莲歌。剑舞重意境不重招式,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更多剑法修为才能跳脱剑招束缚。
园内应景地吹起微风裹挟着桃花瓣来到黎荇身边,薄霞映得衣摆上玉片发出温润透亮的细光。众人只感觉黎荇已化身山涧中长大的侠士,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满是清傲。
忽的曲调陡变,古琴铮铮两声将方才的清冷意境驱赶得一丝不剩,萧声也变得低沉狂放,奏的正是《酒狂》。
福婶将盘中的长剑掷向黎荇,黎荇单足点地凌空后翻依次接住了长剑,动作也变得肆意无章。那两柄长剑还挂着长及剑身一半的细珠链,在如此急而杂的动作下竟毫无缠绕零散之意,足见那章法之精妙。
众人又听闻仿佛有轻吟合着曲子的节拍,定睛之下才发觉黎荇的长剑并无剑脊,纤细的剑身上布着些大如铜钱小如豆粒的圆孔,她在挥舞时往剑内注入内力,控制着空气流过发出独特声响回应奏乐之人。
洪七公看到尽兴处仰头灌了一口葫芦内的醉仙引,酒之狂者,天地鸿荒时亦可醉舞飞仙、浩歌天地。
他突然发现这素来淡泊的女子心中轻狂不输男,酒狂原本的愤世嫉俗被淡化得几乎不见,反倒应对着“狂”字大有一番“诗万卷,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之情。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多了心眼瞥向欧阳锋,见他全无欣赏之意,眼中奋力压抑着悲戚。
洪七公不知道,欧阳锋权将黎荇当做了冥雨清,脑中不断浮现着他曾见过的淡然、氲怒和柔情。
铮然之声逐渐削弱,随着拨弄琴弦后的余韵,萧声又变得空灵,不同于《碧涧流泉》的山中雅韵,《凌波曲》婉转悱恻平添了几分仙境之意。
黎荇早已放缓了舞剑速度,注入真气的双剑带着纷飞桃花恰似两条极长的彩带,随着她平缓地旋转移动绕在周身不停歇。
欧阳克早已呆坐当场已完全忘了西子湖畔的那个她,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当真想开了折扇上前合舞,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大抵如此吧。
花瓣随着黎荇的舞动慢慢尽数吸附在剑身上,她冲黄药师嫣然一笑,双剑翻腕上斩将花瓣震开,霎时间落英缤纷如雨,她一手负剑迎风而立。
欧阳锋看着黄药师包含笑意的双眼心下没来由地发酸,不论是《九阴真经》抑或心上人墓碑与她的遗孤,一切他心念及求不得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了桃花岛。那后代看似性格孤僻清冷实则不乏柔情似水,只是有特定人罢了,可惜那人又非是自己……
出神间萧声又变得呜咽,似有若无间夹杂着看透百态炎凉的淡然与不甘,黎荇起身在空中挽了两个剑花后双手一正一反持剑前后绕于细腰前后旋转点地。
几人好似还沉浸在方才的表演,黎荇已甩手飞剑入了剑鞘再朝黄药师黄蓉笑魇如花。
黄蓉已跑至黎荇身边兴奋地摇着手,黄药师迅速抬手摘去了她头上的花瓣,拈在手间微微愣神。
“丫头!”洪七公上前大笑,“老叫花这回可算开眼啦!可你这剑舞怎的还分了这么多段。”
黎荇舞的一招一式皆能感到红莲的心境,答道:“红莲用此舞阐述了自己的生平,出生于山林中的隐士之家,也曾行走江湖西马南台一醉方休,也曾疾世愤俗君王为轻,也曾一剑倾城动四方,最后也逃不过归隐山间的结局。”
洪七公叹了一声,又仰头灌了几口酒,回头望向身后的徒儿,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你倒是也说几句!”
“师傅,靖哥哥嘴笨您又不是不知,别难为他啦!”黄蓉见郭靖吱吱呜呜开口解围。
“黄老邪你瞧瞧,这闺女还未嫁出去呢,胳臂肘已经往外拐啦!”
“七兄,药兄可还未答应将女儿许给你徒儿呐!”欧阳锋带着侄子走来,面上已恢复了往日似笑非笑的神情。
黄药师拦住又要动手的二人说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席间一叙,如何。”
“好哇!老叫花肚里的馋虫早就磨得我心痒。”洪七公摸着肚皮说道,“要不是某些人执意要看剑舞,我们兴许早就吃上饭啦!”
欧阳锋将蛇杖往地上一震,悻悻地哼了一声不好发作,毕竟这是事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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