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身后，地下车库空旷而安静，只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回响和远处车辆驶过的微弱噪音。灯光有些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贺华黎穿着晚宴的高跟鞋，走了半天路，脚踝有些酸胀，加上刚才应对各色人等的疲惫，精神稍稍松懈。就在快要走到她们那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时，她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减速带边缘，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向前栽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臂有力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猛地向后一带。贺华黎整个人撞进一个带着微凉夜气和一丝若有若无冷冽清香的怀抱里。

萧韫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几乎是本能反应。贺华黎的脸颊贴着她丝质衬衫的衣料，能感受到布料下紧实的手臂肌肉和温热的体温。

那只揽在她腰间的手，力道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将她牢牢箍住，避免了摔跤的狼狈。

“没事吧？”萧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平时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贺华黎惊魂未定，心跳如擂鼓，一方面是因为差点摔倒，另一方面……是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

她能清晰地闻到萧韫身上那极淡却极具存在感的冷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因为刚才急促的动作而微微蒸腾开来，混合着萧韫自身干净的气息，形成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没……没事。”贺华黎试图站直身体，声音有些微哑，“谢谢。”

萧韫确认她站稳后，才缓缓松开了手，但指尖似乎在她腰侧停留了一瞬，才完全撤离。她低头看了看贺华黎的高跟鞋，眉头微蹙：“穿不惯就别硬撑。”

贺华黎有些窘迫，为了维持“Alpha”气场，她经常选择一些颇具攻击性的鞋款，此刻却成了差点出丑的元凶。她嘴硬道：“谁说穿不惯了？我只是没注意……”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在远处一根承重柱的阴影里，一个蹲守了许久、原本都快睡着的狗仔，因为刚才贺华黎的惊呼和萧韫迅疾的动作而瞬间清醒，激动得手都在抖，相机对着相拥的两人就是一阵疯狂的连拍。

“大新闻！绝对是大新闻！”狗仔内心狂喜，仿佛已经看到了头条和巨额奖金。贺华黎！顶流A！深夜地下车库与神秘女子亲密相拥！这标题想想就劲爆！

他屏住呼吸，看着萧韫扶着贺华黎走到车边，体贴地打开车门，护着她的头顶让她坐进去，然后自己才绕到驾驶座，助理小林则是有其他事早就先走了。

直到车子平稳驶离车库，狗仔才兴奋地低头检查自己的“战利品”。

然而，当他放大一张张照片，看清那个“神秘女子”的侧脸和全身照时，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然后像变戏法一样，迅速垮了下来，变得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靠！怎么是她？！”狗仔忍不住低声咒骂。

照片里清晰无误地显示，那个被贺华黎“亲密相拥”的女人，正是她的经纪人——萧韫。

狗仔颓然地靠在柱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贺华黎和萧韫的绯闻？这他妈算是娱乐圈最炒不起来的冷饭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狗仔拍到过类似的画面：萧韫给贺华黎披外套、贺华黎喂萧韫吃东西、两人并肩散步靠得很近、甚至有一次被拍到贺华黎从背后抱着打瞌睡的萧韫……

虽然后来澄清是萧韫低血糖差点晕倒，贺华黎扶住她，但每一次，照片拍得再暧昧，标题起得再耸人听闻，发出去之后的效果都惊人的一致：没人信！

粉丝们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会玩梗：

【哈哈哈又来了又来了，贺A和她的Beta保姆日常！】

【萧经纪：艺人太粘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这俩要是能成，我直播倒立洗头！Alpha和Beta？信息素都不匹配，谈什么恋爱？】

【散了散了，肯定是华黎A又操心她家生活不能自理的经纪人了。】

【赌五毛，肯定是萧姐又累瘫了/低血糖了/差点摔了，贺A顺手捞一把。】

【这俩要是真有事，我把我键盘吃了！明显是革命友谊好吗！】

别说路人了，就连黑粉都懒得用这种绯闻来攻击她们，因为实在毫无杀伤力，反而会被嘲讽“没料硬炒”。

究其原因，一是两人这些年形影不离的“工作伙伴 生活搭档”形象太过根深蒂固；二则是……AB恋在这个世界实在太罕见了，缺乏信息素这种“决定性”的吸引，在大多数人看来，这种关系更像是深度绑定的事业同盟和超越性别的深厚友谊，而非爱情。

狗仔看着相机里那张“英雄救美”的清晰照片，欲哭无泪。这照片发出去，别说掀起风浪了，估计连个水花都没有，还要被同行嘲笑又去扒拉这对外人看来“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的组合。

他愤愤地删掉了大部分照片，只留了几张模糊的背影，悻悻地收起设备，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车库。

今晚，又白蹲了。

而车上，对这场小小风波一无所知的两人，正驶向回家的路。贺华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刚才跌入那个怀抱的瞬间，以及腰间残留的触感和鼻尖萦绕的冷香。

萧韫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平静，仿佛刚才那个迅疾而有力的拥抱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但谁也不知道，车库角落里删除的照片，或许在将来可能成为爆红的资本。

———

车子驶入萧韫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这处高级公寓安保严密，私密性极好，是萧韫早些年投资置办的。

贺华黎在这里拥有一个固定的房间，衣柜里挂着她常穿的衣物，洗漱台上摆着她的护肤品，甚至冰箱里也常备着她喜欢的酸奶和水果，为了督促萧韫这个生活懒人规律饮食，有一段时间贺华黎几乎是半强制性地住了进来，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了她另一个意义上的家。

输入密码，开门。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温暖的光线驱散了门外的黑暗。

萧韫踢掉鞋子，赤着脚就直接走向客厅，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长长舒了口气。晚宴的应酬和高度集中的精神防卫，比连续工作十小时还累人。

贺华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这副没骨头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弯腰，熟练地将萧韫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高跟鞋捡起，整齐地放入鞋柜，然后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柔软的女士拖鞋，走到萧韫身边，轻轻放在她脚边。

“穿上，地上凉。”语气是惯常的操心。

萧韫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她，没动，反而将目光投向厨房的方向，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期待：“粥……”

“知道，这就去热。”贺华黎认命般地转身走进开放式厨房。她脱下略显束缚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贴身的丝质吊带，优美的肩颈线条展露无遗。

她洗了手，打开冰箱拿出小林提前点好送来的海鲜粥，倒入小锅，开小火慢慢加热。动作行云流水，对厨房里每一样东西的摆放位置都了然于心。

萧韫就那样坐在地毯上，歪着头，看着贺华黎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纤细而有力的身影，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专注盯着粥锅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

不知怎么的，萧韫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嫌累呢？

白天是光芒万丈、需要时刻绷紧神经伪装自己的大明星，应对各种镜头、采访、活动；晚上卸下光环，还要操心她这个生活近乎不能自理的经纪人，做饭、热粥、整理房间……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

是因为责任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萧韫摩挲着手腕上的彼岸花纹路，眼神有些复杂。她想起之前那些世界里，贺华黎似乎也总是这样，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坚韧和温柔，围绕在她身边。以前她或许只觉得是对方的特性，但此刻，在这个充斥着伪装与无情资本的世界里，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似乎又一次让她的心底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粥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勾得人胃里暖融融的。

贺华黎将热好的粥端过来，放在萧韫面前的茶几上，还贴心地配了一小碟开胃的酱菜。她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也盛了一小碗，小口吃着。

“味道还行吗？”贺华黎问。

“嗯。”萧韫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温热鲜美的粥滑入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她抬头，看着贺华黎眼下淡淡的青色，忍不住道：“你也累了，吃完早点休息。”

贺华黎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萧韫会主动关心她，随即嘴角微微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嗯。”

就在这温馨静谧的时刻，萧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下午刚分开的那位导演的名字。

萧韫和贺华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这么晚了，导演打电话来？

萧韫放下勺子，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接听，并按了免提。

“喂，王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王导充满愧疚和为难的声音：“萧……萧经纪，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和华黎。”

“没关系，王导您说。”萧韫的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平稳。

“是……是关于下午我们讨论的那个剧本……”王导的声音支支吾吾，充满了难以启齿的尴尬，“刚刚……投资方那边来了最终通知，主角……主角定了别人了。是……是圣海的李薇娅小姐。”

李薇娅，正是晚宴上那个穿着红裙挑衅的女Alpha。

萧韫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但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哦？下午不是已经基本谈妥了吗？怎么突然变了？”

贺华黎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发白。她当然记得李薇娅，也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卦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失去一个心仪的角色，更是一种来自对手的恶意打压。

王导在电话那头长长叹了口气，满是无奈：“萧经纪，您也是明白人。李小姐那边……施加了压力，带资进组，点名要这个角色。我们……我们这边也很难做，实在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在资本和人情面前，有时候艺术和承诺也得让步。

“我明白您的难处，王导。”萧韫打断了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种事情，在所难免。”

王导似乎没料到萧韫会如此平静，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愧疚：“萧经纪，华黎，真是对不住！我知道华黎为这个角色付出了很多心血，也做了大量准备……这样，算我老王欠你们一个人情！”

“我这边刚好有个老朋友，在做一档S 级别的综艺，叫《心灵的旷野》，是生**验类真人秀，口碑和流量都很有保障。他们正在寻找有深度、有话题度的常驻嘉宾，我觉得华黎的形象非常契合！如果你们有兴趣，我立刻帮忙牵线，绝对优先推荐！”

这算是投桃报李，也是一种弥补。王导是个聪明人，知道贺华黎和萧韫的潜力，不愿意彻底得罪。

萧韫看了一眼贺华黎，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贺华黎抿了抿唇，虽然失去心仪的角色让她心里有些发堵，但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知道萧韫一定有她的考量。她对着萧韫轻轻点了点头。

萧韫会意，对着电话说道：“谢谢王导费心。综艺的事情，我们这边会认真考虑，麻烦您先把相关资料发给我看看吧。”

“好好好！没问题！我马上发！”王导如释重负，又连声道歉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粥的香气依旧萦绕，但气氛却微微有些凝滞。

贺华黎放下已经微凉的粥，靠在沙发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失落是难免的，那个角色她真的很喜欢，也准备了很久。

忽然，她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

睁开眼，看见萧韫不知何时已经从地毯上起身，坐到了她身边的沙发上。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慰。

“一个剧本而已。”萧韫的声音淡淡的，“更好的在后面。”

贺华黎转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萧韫。此刻的萧韫，褪去了平日里的慵懒和犀利，眼神里是一种罕见的、清晰的安抚和笃定。那眼神仿佛在说：有我在，没关系。

心中的那点失落和憋闷，奇异地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和话语抚平了大半。

是啊，有萧韫在。她们一起经历过比这更艰难的时刻，不都闯过来了吗？

“嗯。”贺华黎轻轻应了一声，重新拿起粥碗，“粥要凉了，快吃吧。”她甚至舀了一勺，习惯性地吹了吹，递到萧韫嘴边。

萧韫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笑意，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

“《心灵的旷野》……”贺华黎一边继续喂她，一边思索着，“听起来好像不错？可以去放松一下，也不用整天绷着演戏。”

“嗯，我先看看资料再说。”萧韫享受着投喂，含糊地应着，“说不定是个机会。”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而公寓内，粥香袅袅，两个各自戴着伪装面具的人，在这一刻卸下了部分心防，共享着这挫折后略显沉重却依旧温馨的夜晚。前路或许仍有荆棘，但彼此扶持的温暖，足以驱散许多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