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后，我观看，见有许多的人。没有人能数过来，是从各国各族各地各方来的，站在宝座和羔羊面前，身穿白衣，手拿棕树枝，大声喊着说：愿救恩归于坐在宝座上我们的神，也归于羔羊。——圣经《启示录》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在教堂内画出了一片令人惊叹的彩虹。神圣的光芒仿佛是上帝的馈赠一般，斜射到教堂角落立在地上的一幅仿作。

这是根特祭坛画的核心部分《神秘的羔羊》的仿作，经过时间的洗礼，这副油画上的颜料已经脱落得相当可怖了，露出腐蚀的木板原本的颜色。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裙的英国女人站在画旁边，对着手机说：“……张女士，老板非常喜欢这部仿作，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将这幅画修补完整……不，您太谦虚了……像您这样对油画和木板材料都有所研究的人才并不多，老板不想把自己的收藏交到老学究的手里……顺便恭喜您的作品在伦敦展出了……”简短的寒暄过后，她挂断了电话。

这位干练的女士低着头在她的黑莓手机上快速打着字：

“Linya Zhang 已经答应了。——C.M”

她抬起头，重新注视着这幅画，无辜的羔羊笼罩在如同太阳一般的圣光之下，天使般的人们聚集起来祭拜着这只羔羊，周围是喧闹的人群，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时间让人们的情绪消失了，让天使的姿态模糊了，但是那只神秘的羔羊却依然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圣光，像是上帝赐予了它的永恒的礼物。

“砰！”贝克街221B的早晨由一声枪响开始。

“哦！夏洛克！我说了几遍了，不要在房间里玩枪……”哈德森太太怒气冲冲地嚷嚷了一句。

“无聊。”夏洛克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无聊无聊无聊……”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往外看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伦敦的杀人犯和爆炸犯都到哪里去了？”

“夏洛克！”

“哦，有好戏了。”他将自己的枪往上空抛了抛，收了起来。

先进门的是约翰·华生。他往楼上叫了两声：“夏洛克！夏洛克！你有一位客人！“

夏洛克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不是我，是我们，约翰。“

站在华生后方的，是一位来自亚洲的女士。她的个头不矮，约莫五英尺多。头发黑且短。她有一张典型的亚裔面孔，一双安静的不大不小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她随意地穿着一件无袖黑色T-恤衫，一条工装中裤，看起来不适合夏天的马丁靴，耳朵上挂着小巧的珍珠耳环，打扮得干练又休闲。

还没等这位女士开口，夏洛克就抢先道：“很高兴看见您。Linya·Zhang女士。希望您的到来不会让我太无聊！”

林娅并没有面露惊异，倒是华生疑惑地说：“你们认识吗？夏洛克，你怎么知道……”

夏洛克打断道：“与其说是我，不如说你和她很‘熟’。你不是在格林公园里看到了她的雕塑作品吗？你和你的女朋友讨论了那幅作品，因为意见不合你被她甩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别说我了！”华生愤愤起来。

林娅打量着面前高个的英国男士。六英尺多的身高，黑色的极短的卷发，浅色的眼眸，以及浑身上下如同他的鼻子一般高傲的气质。

夏洛克飞快地说：“手指上颜料的味道，头上沾上陶土，最重要的是：手上的名片……嗯？马丁靴上的红黏土？欧洲只有巴尔干半岛和地中海沿岸有这种粘土……”

林娅微笑着打断道：“别分析我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充分相信您的能力。我来这里，是因为我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华生热情地说：“真是不好意思，福尔摩斯就是这样的性格。张女士，您跟我来咨询室吧……”

林娅跟着华生走进了221B：“和您介绍一下我吧，华生医生。我是林娅·张。一位艺术家。格林公园的公共艺术作品确实是我的新作。”

华生恭维道：“您是相当伟大的艺术家！不过您怎么知道我曾是医生……”

“我是你们博客的忠实粉丝呢。”

林娅环顾着四周，化学器材和日常的生活用品混在一起，咖啡杯里装着显然不是咖啡的神秘物质，墙上挂着一副山羊的头骨……

“我真喜欢那副山羊的头骨。”林娅转头对华生说，“和你们的房间也非常搭。”

“可能是房东哈德森太太买的，不怕您笑话，福尔摩斯和我都对室内装饰不太了解……”

“那是我用来研究人的骨头和羊的骨头的区别的。”夏洛克坐到了咨询室的沙发上。

“呃。”华生尴尬地说：“我给您倒一杯水吧？咖啡还是红茶？”

“不用麻烦了，白水就可以了。”林娅对着华生善意地笑了笑，“我不是很相信这里的带有颜色的饮料。”

“无色的也有可能是化学物质。”夏洛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说。

林娅盯着夏洛克，对华生说：“不用倒水了。请坐下吧……”

等华生也坐下后，林娅才落座。她缓缓开口：“我刚刚把工作室搬来伦敦不久，突然有一位先生提出，他要买我的工作室，而且要求包括我工作室里面的所有设施。我当然拒绝了，可是我拒绝后的每一天，我发现总会丢失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一支笔，一块陶土，一把尺……这些东西加起来都够不上报案金额。

到了晚上，窗外总会传来一些诡异的声音，类似小孩的哭声还有儿歌混合在一起……令我毛骨悚然，我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那天晚上，林娅正在思考新的雕塑该如何设计。她的大脑内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是都觉得不是很合适，正当她烦恼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一阵孩童的哭声。

林娅探出头看了看，没在工作室的门口看到什么哭泣的小孩。于是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夜里，窗外再次传来了小孩的哭泣声，紧接着室石头砸向窗户而发出的“嘣”的一声，一下子把林娅吵醒了，于是她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砸东西的声音后，林娅听到孩童的歌声：

“你拿了我的东西

或许是你妈妈拿的

或许是你爸爸拿的

或许是你的兄弟姐妹拿的

请你还回来

那是我的东西

方方正正的

精细的

里面写满了答案

请你还回来……”

林娅冲出门去，想要抓到是谁在唱歌，可当她一踏出房门，一切声音都停止了，门口什么人也没有。

“真吓人。您怎么能就这么冲出去，多么危险啊？”华生不赞同地说，他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拿了什么东西吗？”夏洛克抬眼，盯着林娅问，“方方正正的，精细的，里面写满了答案，听起来是一个U盘一样的东西。”

“没有。我没有拿任何别人的东西。不过，前几天，我的表哥确实给我寄了一些我姑姑的遗物，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衣服什么的……”林娅注视着夏洛克，果断地否认。

“寄你姑姑的衣服给你做什么？”

林娅显得异常冷静，没有一点悲伤的样子：“我从小和姑姑关系比较好，姑姑去世了，我当然想保留一些她在我印象里的回忆……”

“ding”一声，夏洛克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有所伪装。——M.H”

林娅警觉地看向了夏洛克的手机。

夏洛克将手机关上：“走吧，华生。”他站了起来，拉上一旁的黑色风衣穿上。

华生懵懵地说：“去哪里？”

“当然是去张小姐的工作室，看看‘犯罪现场’。”夏洛克飞快地说。

林娅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您犯规了。——L.Z”

“这并不是一场游戏。——M.H”

“这可以是一场游戏，不是吗？——L.Z”

林娅抬起头，发现夏洛克二人已经跑没影了，也并不生气。她像在自己家一样，慢慢地下楼，中途还遇见了哈德森太太。

“孩子，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呢。”哈德森太太被吓了一跳，“您是……”

“不好意思太太，我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客人。我这就要走了，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林娅笑着，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等林娅打车到达自己工作室的时候，夏洛克和华生已经工作室外面研究了15分钟。

“玻璃上的划痕，地上的碎石子，还有两个铁丝，痕迹太明显了。哦……”夏洛克拿着自己的便携式放大镜蹲在地上观察着，华生站在他的旁边探头探脑的。

“先生们，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林娅的工作室并不大，工作设施相当简洁，只有两条长长的工作桌。因此，一幅摆在里侧的巨大的木板油画，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油画的宗教风格与林娅工作室的极简风格尤其不匹配，看上去非常诡异。

“我真没想到，您的油画也画得这么好！”华生惊叹道。

“这是根特祭坛画的仿作，不过也有100多年历史了。这一幅，叫《神秘的羔羊》。一位我无法拒绝的大客户拜托我对其进行修补。本来我打算让我的助理去一趟阿姆斯特丹大学学习一下，毕竟根特祭坛画的真迹在那里修补。”林娅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