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女王
穆不敢睡得太久,因心里装着事,便没有那么多睡意了。
他天不亮就起身,整理穿戴,双鱼座阿布罗狄则更早就起来了——圣斗士的职责使然。他给穆调了一杯馥郁的蜜水滋润喉咙,拾起淡紫色的长发在手中梳理。
穆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杂兵,不用做这些事情。”
“我还是你的圣斗士呢。”阿布罗狄答得爽快,不容穆客套,“这么好的发质,不梳起来可惜了,那些伺候你的家伙笨手笨脚,怎么梳得好?”
阿布罗狄将蓬松的紫发分成三股,拧成辫子,像打扮洋娃娃一样。穆正襟危坐,双手交握,不知说什么好。
新摘的玫瑰缀着晨露,阿布罗狄挑选了一支颜色最艳的,别在穆贴身的衣服上,然后才给他披上法衣,佩戴珠串。
“这是什么?”穆好奇地问。
“秘密武器。”阿布罗狄轻描淡写地回答,“今天我们撤离仙宫,安德烈亚斯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支玫瑰有剧毒,不过放心,你已经喝了我的解毒饮品,而且它不存在误伤无辜的可能,即使靠人再近,不使用小宇宙就不会吸入它的毒气。你没穿圣衣,万一遇上危险,先顾自己,一切待回到布鲁格勒再做商议。”
穆愣了一下,问:“我们是一起行动吧?一起来的,一起走。”“嗯,那是自然。”阿布罗狄不假思索地回答。
计划天衣无缝,圣斗士行事可靠,但穆心中还是生出一丝隐忧,究竟为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宾馆门口,阿布罗狄同穆道别,穆要跟去,被他拦住:“教皇大人在仙 宫行走多有不便,让我去吧,等事情办妥了,我发信号,你来与我会合。”
“信号?”穆说道,“有意思……咱们是外来者,动静不宜搞得太大,但也不能太小,太大会引来仙宫守卫,太小了不容易察觉。有什么方式既方便识别,又不会被安德烈亚斯注意到呢?”
“这我早有思量。”阿布罗狄得意地道,“焰火和浓烟显得突兀,风筝和气球这里没有,但是城里有鸽子,我买一笼子释放。你看到一群鸽子升空,到那儿找我就行了。”
“钱带够了吗?”
“放心吧教皇大人,辅座为我们准备了丰厚的旅资。”阿布罗狄摇响钱袋,“这可不是多路巴心爱的卢布或者格里夫纳,这是金币,含金量 90% 以上,一枚够圣域杂兵一个月的花销。”说着,阿布罗狄忽然意识到什么,自责道:“我也是的,明明管着钱,怎么不给你一点儿?失策。”
他把钱袋交给穆,自己只留了几枚金币。
“你出去办事,这点儿不够吧?”穆担心地说道。
“我的魅力天然焕发,吸人眼球不靠金钱。”阿布罗狄抛了个迷人的媚 眼,让穆放心,“逃离仙宫的旅程危险重重,教皇一个人行动,凡事小心。至于希露达,她有她的亲信,不必担忧,艾俄洛斯已经跟过去了,你没加 责备便是最大的仁慈。”
“我不怨艾俄洛斯,他保护希露达免遭安德烈亚斯的毒手,既遵从了自己的心也是为圣域效力。”
“他是给自己找出路吧,指望不了多路巴,还能依靠多路巴的女徒弟。你 和撒加只要不闹矛盾,圣域就没有适合他的位置。我说教皇大人,他既然选 择保护希露达,你也同意了,干脆命令他待在仙宫,没事就别回圣域了。”
“倒也不必……”穆说,“艾俄洛斯护送女王的行为客观上保护了我们,我还得谢谢他。一直以来,我对安德烈亚斯客客气气,就算是假的,毕竟没有撕破脸,他没理由找我麻烦,与整个圣域为敌。如果你是他,我和女王同时逃跑,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你抓谁?”
“不是很懂你的思维方式……”阿布罗狄喃喃自语。不过想想,如果他是安德烈亚斯,要保住王冠,一定先干掉希露达,看来不与她同行倒是明智之举。
“凡事无绝对,”穆分析,“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有可能放弃希露达集中全部力量对付我,那样的话,就证明他的野心不拘于北境这一块土地了。”
阿布罗狄一袭便装,穿过街道,闪身进入宾馆附近的小巷,很快消失不见。穆待了一会儿,百无聊赖,想跟去看看,又怕破坏计划,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等着等着,街上果然起了骚动——城内某处失火,浓烟冲天。下一步,安德烈亚斯就要派重兵包围宾馆,控制教皇了。穆料到如此,早早出手料理了看守,然后遣散随从让他们乘乱跑路,自己混到街上去了。人们忙着救火和逃命,无暇关注他的奇装异服,除了警惕性高的巡逻兵。
“喂,那边的人,站住!你是什么身份?报上名来。”
穆假装逃跑,把巡逻兵引入小巷,刚想使点儿小法术捉弄他们,忽然“咔嚓”一声,巡逻兵的颈骨应声而断,把穆吓了一跳。
居民屋顶倏地跃下一名黑色战衣的男子,面罩遮住了半张脸,他眼神冷酷,身手敏捷,几下起落,三日月刀砍翻了其他赶来支援的巡逻兵。
“乌特迦!”穆认出黑衣人是昨晚带艾俄洛斯前来宾馆的访客,安德烈亚斯手下的神斗士。此人心狠手辣,亦敌亦友,此刻见到他,穆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走吧,教皇大人。”乌特迦收起滴血的兵刃,任巡逻兵尸横遍地,不加处理,对穆说,“往北门走,那边是我的辖区。希露达与芙蕾雅两位女士已经平安脱离拘禁。托您的福,安德烈亚斯的秘密实验室起火,神斗士都赶了过去,顾不到这里,正是咱们撤离的大好时机!”
“实验室?”穆愣了一下,来仙宫许多日子,未曾听说那样的东西,难道是阿布罗狄……
“我朋友还在那边,不会有事吧……”
“他们会怎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再不走,你会有事!”
乌特迦催促穆上路,穆不熟悉仙宫地形,只得随他而行。一路上迎面而来的都是奔走逃窜的市民,穆心中有愧,毕竟这场骚乱是他授意圣斗士 做的,而仙宫民宅老旧,都是木质结构,一旦起火很容易蔓延,殃及无辜。
“愿女神保佑……”穆喃喃自语。至于异教女神是否愿意垂怜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他心中没有底。
北边不是仙宫的主干道,平时人就稀少,待穆到达时,那里已被乌特迦 的亲信控制。地上陈尸数具,都是城防军打扮,从伤痕上看,是忍者的手笔。
希露达与她的妹妹藏身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车外站着一位齐发神斗士,精神抖擞,还有一位圣斗士——艾俄洛斯。这次见面,艾俄洛斯穿着圣衣没戴毡帽,因为不必隐藏身份了。
穆向希露达行了简单的见面礼,女王在车内回礼,轻声细语道:“久仰教皇大名,恕我无法在金色宫殿接待您。仙宫遭遇变故,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如此仓促相见,实属不得已,请您见谅。”
穆礼貌回应:“我有什么大名?都是人家恭维的,女王陛下不必客气。”
“哦,是吗?人人都说教皇年少无知,圣域只有撒加,但我不相信。教皇便是教皇,是雅典娜女神的代言人,大地的主宰者,圣斗士再威风也 不能与您相提并论。”
穆听出希露达言语中的挑拨之意,微微一笑,说道:“传言可信的太少,陛下聪慧过人,自然不会听取坊间传闻。仙宫和圣域一向交好,纵有误会,解开便是,我此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您来了好一些日子,广交仙宫名流,您的目的达到了吗?”
希露达知道穆此行是来与安德烈亚斯谈判的,那日艾俄洛斯冒险相见却没有带回明确的消息,因此希露达不敢预设他的立场。
“仙宫看似富饶,实则危机四伏,安德烈亚斯有许多事情瞒着我,非君子所为,如果可能,我希望陛下才是我寻找的答案。”
“这么说,教皇愿意支持我?”女王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喜出望外。从战败到被软禁,经历了一系列打击,希露达已不似宣战之时那般信心十足。
“您愿意与圣域交好就是我的朋友。”
穆如此回答,不轻不重,在希露达听来形似敷衍。与圣域交战一年,希露达的手下已经没有战斗力了,撒加恨不得绞死她,此时她急需穆的支持……
她咬咬牙,从纤纤玉手上褪下一枚最大最精致的戒指。
“待我平定叛乱,一定为教皇大人排忧解难,仙宫将是圣域最忠实的盟 友,您在这片土地上将永远受到尊重。我愿意为圣斗士开辟一片哨站,并 使您的政令通行无阻,把您的敌人当自己的敌人。奥丁为证,请收下我的心 意,这枚尼伯龙根代表仙宫的最高权力,世上只有教皇当得起这份殊荣。”
穆本来想拒绝赠礼,但戒指的形状勾起了他的回忆。来仙宫之前,撒加提过尼伯龙根的传说,言语间对这枚戒指兴趣浓厚。
希露达捕捉到教皇刹那的迟疑,连忙伸手出窗,将尼伯龙根戴上穆的手指,并在其上印下代表忠诚与归顺的吻。
“这份礼太重了……我怕完不成女王陛下的重托。”
“我明白。仙宫的现状是我一时疏忽亲信小人造成的。教皇大人宅心仁厚,您若早一点儿主理北方事务,事情也许不会弄到今天的地步。您是个讲理的人,但布鲁格勒那位军团长可不好说话。我之前并非没有求和,但派出许多使节,没有一个回来身上不挂彩的,想来他对我厌恶至极。您能接受我的歉意,停止圣域对仙宫的军事打击,就是救我于水火。”
穆想了一下,对希露达说:“辅座大人秉公办事,方式可能生硬了一点儿,但立场与我是一致的。出行之前我们商量过,他尊重我的决定,我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陛下尽管放心,我们会谨慎处理仙宫的问题。”
希露达率领神斗士与撒加在布鲁格勒和仙宫之间前前后后打了好几仗,一次比一次损失惨重,深知那个男人面冷心硬,诡计多端,下手绝不容情,穆说的好话希露达一个字都不信,但也不点破——她过去也许是傻,现在不会了。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说,“安德烈亚斯犯上作乱,城里已不安全,我要率部众前往奥丁神殿,那里还有许多忠诚的祭司、战士。神王奥丁会回应我的祈求,指引我平定叛乱,您同去吧。”
希露达亲自发出邀请,艾俄洛斯也来相劝:“仙宫已落入安德烈亚斯之手,这时返回布鲁格勒艰难重重,女王身边还有很多可靠的追随者,一起走吧。”
穆性情和顺,但不代表什么都答应。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交到艾俄洛斯手中:“这是我从神斗士战衣上取下来的宝石,作为女王赠送尼伯龙根的回礼,愿我们的友谊长存,如这珍宝一般,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女王的神斗士都还活着,在布鲁格勒得到了妥善安置,陛下不必为他们担心。关于这宝石,我所知甚少,只知它蕴藏着难以估测的能量,至于怎么使用,还是物归原主吧。我还有别的要事,不能与你们同行,待一切结束,定有机会重聚。”
穆没有直接把宝石还给希露达,而是给了艾俄洛斯,让他代为转交,无形中为艾俄洛斯效劳女王追加了筹码,把他的私人行为官方化了。
艾俄洛斯一见明了,心中感激,将宝石袋子小心收下。城里浓烟滚滚,冲上云霄,他回头一望,不禁为穆担忧。
“教皇还是跟我们走吧,人多好照应。您独自返回布鲁格勒,没有圣斗士护送,叫我如何放心?”
穆拿定主意,不容劝诫:“我不是一个人,阿布罗狄还在城内。圣斗士在敌境奋战,尚未放弃希望,我怎能丢下他不顾?”
“阿布罗狄……”艾俄洛斯犹豫再三,缓缓地说,“他是撒加的亲信,关系非常亲密,被派到您身边,不知为了什么。”
穆不解:“我和米罗很亲密,和艾欧里亚很亲密,圣域的兄弟们全都亲密无间,不是吗?”
“我说的不是那种亲密,而是另一种……当时您还没有成为教皇,圣域很多人都知道,您可以找人打听。”
“我不关心圣斗士之间的私情,那与我要办的公事没有关系。”
“您太心善了,挡不住世间有许多阴谋诡计……”“我是管不了别人,但我可以约束自己。”
“您千万想好,即使排除千难万险回去了,也未必是期待中的结局。支持您的圣斗士大概都在圣域吧,在这里的,也许只有我一人。布鲁格勒 明明有一整个军团,离仙宫不到五十公里,这么长时间,却连个信使都没瞧见……”
“好了,艾俄洛斯,你的一番好意我全都明白。”穆和颜悦色地打断了他。他不想在仙宫姐妹面前讨论这个话题。艾俄洛斯所说未必不是实情,但时机不对,多余的怀疑除了动摇决心,于事无济。圣域这盘棋混乱已久,各种关系纠缠不清,只怕比仙宫内政还要复杂,抖出来反让希露达笑话。
“安德烈亚斯在边境屯了重兵,布鲁格勒必须有人镇守,撒加走不开,其他人也是。圣斗士同心同德,我相信他们。你孤身在外,受了太多苦楚,别再替我操心了。”
透过教皇面具,穆看到艾俄洛斯眉间的深痕,一时间感慨万分。
史昂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艾俄洛斯一面,而穆,找啊找,找了那么久,总算在这北境危城把人找到了。他活着,很好,他活着……但今后,漫长的路途,又该怎么办呢?
“教皇……您执意如此,不如让我送您吧……”艾俄洛斯说。
“不。”穆干脆地回绝,“射手座黄金圣斗士以忠勇闻名,言而有信,前教皇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从未怀疑。你既然答应了希露达女王,就要保护她到底,这也是圣域的信义。我既是个男人,也是圣斗士,尚不至于与女士争夺护卫。”
乌特迦冷眼旁观,城内的骚乱已趋于平息,安德烈亚斯很快就会来到这里,没有时间浪费了。他翻身上马,催促希露达启程。穆转身返回仙宫,艾俄洛斯挥手道别,依依不舍。
“看来传言……并不都是假的……”
马车里,希露达与芙蕾雅聊天,声音很轻。
芙蕾雅与姐姐差不多年龄,金色鬈发,说话声音更甜一些。
“教皇那样护着撒加,大概真是他的情人吧。噢,难以想象,和蔼的他同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还好你临时变道,去了罗马尼亚,没去圣域,否则正赶上撒加打教皇……”
“我还不是担心回来晚了,姐姐受累。说起来,莉菲雅那女孩儿去布鲁格勒求见教皇,现在还没有音信,我们身在仙宫反而遇上了教皇。”
“管不了她了,现在必须立刻启程,快马加鞭,走一步是一步。”
女士闲话是鞍马劳顿中的调剂品,一名使女的失踪于大局并无影响。至于穆,过去的十几年里不要说撒谎,连话都很少说,却在接任教皇之后为了撒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敷衍,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艾俄洛斯的劝说穆并非没有想过,可是想了也没用,不如勇敢地面对。
穆对撒加的过去一无所知,虽说是教父,但人家的私事并不需要向教皇呈报。迪斯马斯克,阿布罗狄,修罗,黑手党内人士朝夕相处,自然比外人亲近,就算有亲昵关系亦不足为奇。反倒是自己,白白陷溺在谣言的旋涡中,别真的陷进去了,做些惹人耻笑的蠢事……
穆是史昂散养在嘉米尔的徒弟,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初到圣域极不适应:首先是饮食习惯,还有人际关系,再来就是睡眠,离开嘉米尔之后,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在布鲁格勒的日子里,他瞪着眼珠大口咽炖豆,合拢眼皮装睡,不想被人议论“教皇大人娇气,难伺候”。其实他没有睡着,撒加有时踱进房间 亲吻他的额头,穆醒着,全知道,心情不免激荡,如小鹿乱撞,却不敢动。
撒加是开玩笑的吧?睡眠之吻,代表教父对小教皇的关心。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撒加说过,亲吻是黑手党的死亡通牒,所以……
他没理由喜欢我,穆如此想着,他大概想要我的命。
人们都说教皇和他的保护人关系不正当,撒加听到种种谣言,却不加制止,也许是利用舆情稳固他的统治。真正喜爱的人,难道不该捂在心尖儿上珍视吗?
穆不是很懂爱情,为此看过专业读物,做过一些研究,还是没有领悟。身为教皇,整日面对明枪暗箭,生存都成问题,有些用不上的知识不懂也罢。
他不敢奢求撒加的爱护,但愿他不再对自己起杀心,就谢天谢地了。
幸而有约在先,在找到艾俄洛斯归还教皇之位前,撒加暂时不会把穆怎么样,大概吧,但撒加身边的人就不好说了,穆很清楚那帮家伙的心思。
在东望镇旅店,当着撒加的面,穆模仿了迪斯马斯克与加隆的对话,选取了其中比较友好的片段。除此之外,他还听到过另一些关于武装政变流血杀人的言论。
想到这儿,穆垂头丧气地进了城门,于他而言,布鲁格勒并不比仙宫安全。
继任教皇以来,他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教皇就是行走的羊肉,有人想清蒸,有人想爆炒,有人想撒上孜然做烧烤,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怕一个细微的疏忽,都可能被吃干抹净。
这种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希露达一行人走远了,穆潜入之前看好的一幢无人居住的旧房子,屋顶视野不错,能看到整座城的情况。
仙宫仍然很乱,但已不似起火之初那般毫无秩序。城防兵遍布街道,组织疏散人群。阿布罗狄那边不知进行得怎么样了,从时间上来推算,该结束了,但他怎么还没放鸽子呢?
穆翘首以待。他不会真的放我“鸽子”吧,穆心头惴惴。说起来,阿布罗狄和迪斯马斯克一样,都是撒加身边的亲密伙伴,若怀着同样的想法……
不,绝不!阿布罗狄本人如果知道教皇的想法,一定会大声反驳他。别过穆,他转身就去市场买了一大笼鸽子,几十只,全挑通体雪白的,唯恐颜色杂乱,放飞的时候教皇看不清楚。
迪斯马斯克早已守在酒馆等候,独占桌子一张,点了酒,跷着腿玩扑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待见到阿布罗狄和他手里那笼咕咕直叫的胖鸟,迪斯马斯克惊得合不拢嘴。
“你……你怎么带着鸽子来赴约?对我不满直说呀。”“去你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为教皇准备的。”
说着,阿布罗狄把鸟笼往前提了一提。鸽子乱蹦,扇动翅膀,羽毛满天飞,整个酒馆充斥着不可描述的气味。
“你这样不好吧,污染环境。”迪斯马斯克捏着鼻子。“酒馆没说不可以带宠物进来啊,有什么关系?”
白天酒馆没什么生意,服务生乐得休息,对两名面相不善的顾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布罗狄把鸽笼放到脚边,推了一把桌子,迪斯马斯克重心不稳差点儿摔倒。
“哎呀,我的好牌!”
他抢上去捡扑克,却扑了个空,扑克被阿布罗狄抢先一步抄在手中。“跟你商量正事呢,你却在找乐子。”
迪斯马斯克万般委屈:“我天不亮就把地形看好了,这不是等你吗?小 孩帮还没来,我这才临时买了一副扑克打发时间,仙宫物价很高的好不好!”
“蒙谁呢,你去哪里不带一副扑克,需要现买?我买鸽子才是花的真金白银!”
阿布罗狄环顾左右,见酒馆里没有旁人,这才拉了把椅子坐到迪斯对面,一口气喝干了他点的酒。
“什么果子发酵物呀,酒精味都尝不出来!仙宫也算北欧地界呢,啧啧。”服务生听到了,不敢作声。
迪斯马斯克笑道:“你怕不是要喝工业酒精才过瘾。”
阿布罗狄见约的人没来,跟迪斯马斯克小声议论了一会儿教皇的计划。要配合行动,他们必须在城内制造相当程度的混乱,光是打个架砸点儿东西可不行,不足以吸引安德烈亚斯的注意。
迪斯马斯克抱怨:“小教皇真是麻烦,自己一走了之就是,管仙宫的老娘们干吗?”
“对呀,我也是这么说的。”阿布罗狄托着腮,“可人家是教皇呀,有大局观。我是不明白,但大哥要我护着他,有什么办法?”
“大哥是老眼昏花,该配眼镜了。小教皇一点儿没有他那个年龄该具备的天真无邪,装腔作势,人见人厌,不知哪里好,比你差远了。照我说,别管那小子,出了事就咬定是安德烈亚斯干的,我们统一口径。他一死,所有问题迎刃而解,教皇本就该我们大哥当。”
“你真的希望回到过去,小教皇没有出现的时候?”阿布罗狄不相信的口吻。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大哥当上教皇,帮派蒸蒸日上,你过得顺心就好。”
“少废话,我现在好得不能再好。大哥有大哥的打算,你我奉命行事,不要自作主张。”
“好,好,就你想得开,心胸宽广……”
阿布罗狄不理会他的牢骚,自顾自地说道:“放火最容易引起骚乱,但是弊端太多了,火势不好控制,容易殃及无辜。”
迪斯马斯克望了一眼窗外,昨日光顾的花店门扉紧闭,附近的孩子也不见了,嘴上说着:“咱们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跟了大哥后才有了冠冕堂皇的身份。对他,我两肋插刀,无话可说;对敌人嘛,我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嘿嘿嘿……”
“装什么□□!”阿布罗狄一语戳穿他,同时递上打火机,“你行,你点火,从花店烧起,我帮你浇油。”
半晌过去,迪斯没有动,阿布罗狄亦收回作案工具。
阿布罗狄嗔道:“你呀,跟大哥一样,嘴硬,都是容易吃亏的性格。”“你难道不是?”
放火行不通,两人商量过来,讨论过去,找不出合适的方案。正头痛,酒店门口响起一串铃声,是老板挂在门框上的风铃,有人进店就会叮叮作响,清脆好听。
五六个孩子闯进酒馆,横眉冷眼,均是旧衣衫、脏脸蛋,他们径直走到阿布罗狄和迪斯马斯克身边,围成一个圈子。
阿布罗狄瞄了一眼,依稀是城中的孤儿,乞丐打扮,辨识度极高。服务生此时转过身子,对这群儿童的恐惧不言而喻。
儿童中走出一名似乎是首领的人物,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我朋友听见你们说话了。你们不烧仙宫的房子,还算有点儿良心,这里的建筑都是木质结构,起火了扑不灭。我瞧你俩是懂事人,怎么样,昨天说的事情想好了吗?”
阿布罗狄闻言心想,这孩子盲目流浪真是可惜了,倒挺适合发展发展,收入黑手党。他瞧向迪斯马斯克,目光相接便明白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请问,你的朋友在哪里听见我们聊天的?”阿布罗狄问。
孩子走到他们身边,趴在窗台上往下瞧,两人顿时明白,原来是蹲在墙角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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