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地狱熔炉,足以将顽铁淬炼成钢,也能将软泥彻底烧成灰烬。
当初的三十五颗“南瓜”,如今只剩下八颗。凌木、姚夜星、陈默、章齐乐,还有另外四个同样被扒掉了几层皮、眼神却淬炼得如狼似虎的尉官。
当他们被袁朗召集,用他那惯常的、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无形重压的语气告知“恭喜各位,从今天起,你们正式成为A大队的一员。”时,八个人竟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兴奋。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沉淀下来的、如同岩石般的坚硬。他们早已不再轻易相信这里的任何“好消息”。
果然,所谓的“成为老A”,不过是打开了另一扇更沉重的地狱之门。体能训练强度不减反增,但不再是单纯的折磨,而是加入了更多致命的技术与配合。
而那些老兵看他们的眼神依旧冰冷,带着极深的隔阂,这根本就不是对待战友的态度。
枪械库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从熟悉各国制式武器到快速拆解、排除故障、适应改装枪械,每天手指都磨出血泡,耳朵被枪声震得嗡嗡作响。
爆破训练场硝烟弥漫,计算药量、设置引信、精准摧毁,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袁朗或齐桓冷酷的“复盘”和一次次的加练。
武装直升机巨大的旋翼搅动着气流,他们在狭窄的机舱内学习索降、火力支援、紧急迫降,眩晕和呕吐是家常便饭。
高空跳伞,从最初的恐惧尖叫到后来的冷静开伞、精准降落,蓝天白云之下,是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模拟。
体力和脑力被压榨到了极致。他们像高速旋转的陀螺,在爆炸的火光、枪械的轰鸣、引擎的嘶吼和呼啸的风声中,被反复捶打、塑形。
虽然身上添了无数新伤,但他们眼神却越发锐利沉静。章齐乐的火爆被磨砺成一种精准的狠厉;陈默褪去了最初的天真,眼神里多了份沉郁的坚韧;姚夜星的冰冷之下,是愈发可怕的专注和效率;凌木锋芒内敛,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危险气息,对袁朗那套“游戏规则”的探究欲,也沉淀为一种冷静的观察。
一个月后的清晨,气氛陡然变得不同。
没有哨音,没有集合的咆哮。八个人被直接带到了简报室。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袁朗站在前方,穿着作战服,涂着油彩,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严肃。齐桓等几个三中队的老兵站在他身后,同样全副武装,眼神如鹰。
“任务简报。”袁朗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西南边境,代号‘清源’。目标:摧毁一个盘踞在‘野人谷’的跨境武装贩毒集团据点,击毙或抓捕其核心头目‘蝰蛇’。情报显示,对方火力强大,人员凶悍,有重武器,且地形极其复杂。”
屏幕上投射出卫星地图和几张模糊的目标照片。一股肃杀的真实感扑面而来。
“你们将配合三中队行动。这是真正的战斗,不是演习。”袁朗的目光扫过八张年轻而紧绷的脸,“现在,分发实弹。”
当沉甸甸的、压满了黄澄澄子弹的弹匣被放入他们手中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和金属特有的硝烟气息瞬间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这是真的子弹!不再是训练场的空包弹!死亡的重量,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压在他们掌心。
陈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弹匣,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章齐乐用力握紧了枪柄,指节发白,呼吸变得粗重。姚夜星面无表情地检查着枪械,动作依旧利落,但眼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凌木掂量了一下弹匣的重量,眼神沉静地扫过弹匣口,确认了那金属弹头的冰冷反光——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子弹的弹头内部,早已被悄然替换成了不会致命的特殊训练弹,。
简报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枪械金属部件轻微的碰撞声。
“怕吗?”凌木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头摩挲着冰冷的枪身,仿佛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所有人。
短暂的沉默。
“怕。” 陈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和诚实。他抬起头,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挣扎和坦诚,“我怕死……真的怕。我也怕……怕自己要开枪杀人。” 这是憋在他心里很久的话,在真正面对死亡的这一刻,终于说了出来。
姚夜星检查枪械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她抬起头,没有看陈默,目光落在凌木身上,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别胡思乱想。凌木,专注任务,一定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没有回答怕不怕,但她的行动和话语本身就是答案——恐惧没有意义,他们只能选择做好完全的预案。
凌木沉默了几秒钟。她感受着掌心跳动的脉搏,感受着枪械冰冷的金属质感,感受着简报室里弥漫的、几乎要凝固的紧张空气。很奇怪,预想中的恐惧浪潮并没有汹涌而来。她的内心异常平静,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 凌木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同伴们各异的表情,最终落在前方那片标示着“野人谷”的冰冷屏幕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甚至带着点困惑的弧度,“我现在……好像觉得挺兴奋挺刺激。”
陈默看着她简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凌木……这是实战啊,会死人的,你怎么能……”
“我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要等真到了那里,枪响了,才会开始怕吧。”
这种近乎麻木的情感,比陈默的恐惧更让人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简报室的门被推开,齐桓又大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硬纸板盒,里面是一叠叠空白的信纸和信封。
他的脸色依旧冷漠,眼神却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每个人面前,默不作声地将信纸和信封分发到他们手中。他自己也拿了一份坐在一边。
动作很轻,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异常刺耳。
无需任何解释。
遗书。
这两个字像无形的巨石,轰然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刚才强压下去的恐惧、迷茫、对未来的不确定,瞬间被这最**、最残酷的仪式感引爆。
陈默拿着信纸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死死咬住下唇。章齐乐猛地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姚夜星捏着信纸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挡住了所有情绪。
凌木低头看着手中洁白的信纸。很普通,却重逾千斤。她拿起笔,笔尖悬停在纸面上空,墨水在尖端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深不见底的黑点。
真的要写吗?写给谁?写什么?
告诉父亲自己死在西南边境的毒窝里?告诉那个早已不在的母亲?还是告诉……希望她毕业之后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高城?
她忽然觉得有点荒谬,又有点……空茫。
最终,她又开始笑了,龙飞凤舞地纸上写下自己的遗言:死得有点冤,我还没有玩够呢,不过还算值得。有什么方法能把我的死讯保密吗?
然后,她放下笔,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没有封口。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那里,袁朗正背对着他们,看着地图,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齐桓收走了所有的信封。他没有看里面的内容,只是默默地将它们放入一个特制的文件袋,封好。
“准备出发。” 袁朗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
八个人沉默地站起身,背上沉重的装备,拿起上了“实弹”的武器。简报室的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属于训练场的虚幻。
他们走向停机坪,走向轰鸣的武装直升机,走向那片名为“野人谷”的、被精心布置的终极考验。
他们不知道,这封“遗书”,将在不久后被原封不动地退回给他们,连同那场惊心动魄、足以摧毁他们所有信念、又最终重塑他们灵魂的“真实”缉毒任务一起,成为他们踏入A大队核心的最后一道淬火。
而袁朗背对着他们的嘴角,在门关上的刹那,勾起了一丝带着期待的弧度。真正的测试,现在才开始。
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陈默,姚夜星和凌木的性格弱点,有没有看文的宝愿意在评论区猜猜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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