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家属院那栋爬满爬山虎的小楼里飘出晚饭的香气。
和往常一样，凌木和高城的父亲都不在，高城的家就是凌木的家，她在这里吃饭写作业，晚上才回去睡觉。
客厅里，凌木正趴在高城书桌对面写作业，十五岁的她扎着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十七岁的高城则皱着眉，对着摊开的卷子冥思苦想。
“木头，”高城头也不抬地伸手，“把你物理笔记本给我瞅瞅，有个公式好像记岔了。”
“自己拿，左边那摞最上面。”凌木笔下不停，专注地解着一道几何题。
高城探身过去，手指在凌木那摞码放整齐的笔记本上划过。刚抽出物理本，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漂亮的天蓝色信纸飘落出来，正掉在他眼前的物理卷子上。
高城顺手捡起，展开扫了一眼。开头“凌木同学”几个字刚入眼，他眉毛就拧成了个解。再往下看两行，什么“你安静看书的样子像幅画”、“每次擦肩都心跳加速”，高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凌木！”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像炸雷，把凌木惊得笔尖一滑，在作业本上拉出长长一道。
“这哪个兔崽子写的？！”他挥舞着那张信纸，“名字呢？哪个班的？老子这就去‘认识认识’他！”
凌木抬起头，看着高城这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高城，你有病吧？还高三呢，能不能成熟点？赶紧写你的作业去，少在这儿抽风。”
“我抽风？！”高城痛心疾首，绕过桌子走到凌木面前，把信纸拍在她摊开的作业本上，表情严肃得堪比他爸做战前动员，“凌木同志！你现在才高一！高一！主要任务是学习！学习懂不懂？早恋？想都别想！影响学习！影响进步！思想滑坡！”
凌木被他这一通上纲上线逗乐了，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哎哟喂，高大学长，您这思想觉悟真高啊。管我管这么宽？怎么，自己打光棍打到高三，看别人收到信，酸了？嫉妒了？”
“凌木！”高城被戳中痛点，脸涨得更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这是为你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李老师，没错，我妈，你的语文老师，让她跟你好好谈谈！”说着作势就要往厨房走。
“哎！别！”凌木这下急了，飞快地起身一把拽住高城的胳膊。
她的李老师、李妈妈要是知道这事儿，非得拉着她促膝长谈两小时“青春期心理建设与学业规划”不可。
她立刻换上副乖巧认错的表情，声音软了下来：“我错了我错了。高城哥哥，我保证，绝对不早恋。那信我就当没看。真的！你快坐下写作业，咱妈饭快做好了。”
高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服软”弄得一愣，看着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看看她那张写满“我错了下次还敢”但至少态度端正的脸，胸中的怒火才稍平息。
他哼了一声，甩开凌木的手，气呼呼地坐回自己位置，拿起那张“罪证”情书，没好气地又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把它狠狠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裤兜里，仿佛那是什么极度危险的违禁品。
“高城，我你妹的！你怎么给揉了？！没有实战意义至少有纪念意义啊！”凌木瞠目结舌，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一张废纸了。
“你就是我妹！写你的作业，再让我发现……”高城瞪了凌木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凌木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大骂一句“暴君”，最后不得不继续低下头重新拿起笔。
厨房门口，端着水果盘的李昭平老师把刚才客厅的“小风暴”尽收眼底，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把切好的苹果轻轻放在两个孩子的书桌中间。
“又吵什么呢？赶紧写，写完洗手吃饭。高城，你兜里藏的什么？鼓鼓囊囊的，作业纸揉成那样像什么样子？”李老师目光如炬。
高城身体一僵，下意识捂住了裤兜：“没……没什么，啊是……是废纸！妈，我这就写完了！”他赶紧埋头，假装奋笔疾书。
凌木偷偷瞄了一眼高城窘迫的侧脸，又看看李老师洞察一切的眼神，赶紧也低下头，肩膀却因为憋笑而微微耸动。
高城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一下她的椅子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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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蝉鸣聒噪。凌木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眉头微蹙。
旁边，她的同桌兼学习委员柳清月，正用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看着她，声音轻轻柔柔的。
“凌木，那个……我知道你和高三的高城学长很熟，能不能……帮我认识一下他？”
凌木转笔的动作停了。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柳清月干净秀气的脸上，带着点审视，更多的是不解。
她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玩味：“清月？高城？”
她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那家伙浑身上下就找不出几根雅骨，球打得还行，讲话嗓门忒大，莽得很，你听我说，他不配。”
柳清月被她这直白的评价逗得抿嘴轻笑，白皙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没有辩解，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素净的白色信封，边缘压得一丝不苟，双手递到凌木面前。
她的眼神清澈坦荡，带着羞涩，却毫无扭捏造作。“我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学业为重。我和高城学长素不相识，只是……远远看过他打球，听过他讲话。觉得他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很有生命力。这封信，只是想表达一下这份心意，仅此而已。”
她的声音很轻，像月光流淌，“不求回应的。就当是……青春纪念册里的一页吧。拜托你了，凌木。”
凌木看着柳清月那双映着窗外光亮的眼睛，又看看那封干净到不染纤尘的信。柳清月是她见过最温柔知性的姑娘，她的喜欢也像月光，清朗柔和。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说出来。
“……行吧。”凌木伸手接过信封，动作带着一种随意的慵懒，却是格外认真地拿着那轻飘飘的信封，语气依旧散漫，“不过清月，认识高城多没劲？他那帮打球的哥们儿，高二的高三的我都认识几个，或者别人呢，我在学生会也认识不少人，你这样的女孩子，值得最优秀的王子与骑士。” 她试图做最后的引导，带着点护花使者般的理所当然。
柳清月只是平静而坚定地摇摇头，笑容里带着点理想主义的温柔。
凌木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把信封放进了自己文件夹里。
当晚，高城正对着物理题抓耳挠腮，房门“砰”一声被撞开，吓得他手里的笔都飞了出去。凌木像阵风似的卷进来，手里捏着那个白色信封，二话不说直接放在他摊开的习题册上。
“给！”凌木一手腰，一手撑在高城书桌上，下巴微抬，恶声恶气地警告，“高城！我警告你啊，这信是我们班柳清月给你的。人家是年级前十，学习委员，性格好得不得了，长得漂亮。你给我有点分寸，不许祸害人家！听到没有？看完就给我老老实实当没这回事，别整什么幺蛾子！”
高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连珠炮似的警告弄得有点懵。他下意识地拿起那个信封，纯白的，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淡香，上面写着娟秀的“高城学长亲启”。
他刚想问“柳清月是谁”，一抬眼，看到凌木那副护崽似的凶悍模样，话还没出口，一股莫名的热意“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直冲上头顶。
他平时在球场上叱咤风云，在主席台上发言也气势十足，此刻却偏偏哑了火。耳朵尖红得滴血，整张脸涨得像个熟透的虾。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凌木那句“祸害”，却发现自己嗓子眼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木原本还气势汹汹，一看高城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从耳根红到脖子，眼神躲闪，拿着信的手都僵了——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满腔的“护花”怒火瞬间被惊奇和促狭取代。
“哈。”凌木凑近两步，歪着头盯着高城爆红的脸，语气变得极其欠揍，“哎哟喂——，高大学长，您这是……害羞了？我的天！脸怎么红成这样？啧啧啧，真没想到啊，咱们叱咤风云的高三学长，收到封情书能臊成这样？这要是让你那帮篮球队的兄弟看见了……”
“凌木！你给我闭嘴！滚出去！”高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恼羞成怒地低吼，抓起手边一个草稿本作势要砸她。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凌木大笑着灵巧地躲开，一边往门口退一边还不忘继续损他，“行行行，我滚我滚！您老慢慢看，慢慢品味！记得啊，柳清月是我的保护对象，别想着祸害人家，不然我跟你没完！”说完，她飞快地拉开门，闪身出去，留下一串嚣张的笑声在走廊回荡。
房门被凌木从外面“砰”地一声关上了。高城还僵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封仿佛带着温度的信，脸上的热度丝毫未退。
他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平复下擂鼓般的心跳，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纸上是同样娟秀的字迹，内容不长，真诚而克制，如同柳清月这个人，表达着纯粹的欣赏和一份不求结果的青春印记。
厨房里，李昭平老师隐约听到了高城那声压抑着羞愤的“滚”。她擦干手，走到高城房门外，敲了敲：“高城？又跟凌木闹什么呢？”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高城强装镇定却依旧有点发飘的声音：“……妈！没事！写作业呢！凌木她……她跑了已经！”
无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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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番外·凌木和高城的高中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