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泼洒在375峰顶,将训练后的疲惫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倦意。三中队的人散坐在草地上,低声谈笑,或沉默地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
袁朗倚靠在一棵老松树干上,闭着眼,微微仰起头,橘黄色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连睫毛都染成了金色。
凌木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曲起一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侧过头看着他。作训服上还沾着草屑和尘土。
袁朗没睁眼,嘴角却先微微勾了起来,带着点惯常的懒散腔调:“怎么啦?想和队长说说心里话,谈谈人生理想?”
凌木把头转回去,对着夕阳眯起眼睛,语气没什么起伏:“队长,你这么会读心,搁在中世纪,是要被架上火堆烧死的。”
袁朗低低地笑出了声,终于睁开眼,那双总是带着点狡黠光芒的眼睛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明亮和通透。他侧过脸,目光落在凌木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一种了然又不过分探究的专注:“放心,我这本事,挑人。”
凌木依旧很平静,她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他的玩笑:“呵,看来我在队长心里……还挺特殊的?”
袁朗竟然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把目光投向远处燃烧的云霞。
凌木沉默了很久,久到袁朗几乎以为她不会开口了。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炽烈的金红,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我遇到了一个,很神奇的人。”
袁朗保持着看风景的姿态,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哦,谁啊?能让我们的木兰给出这么……独特的评价?”他特意在“独特”上加了点调侃的意味。
凌木没理会他的调侃,也没直接回答是谁。她依旧看着远方,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整理思绪:“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不是那种……让人害怕或者臣服的力量。是能让你……心甘情愿地自我反省的力量。”
袁朗脸上的那点戏谑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专注。他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凌木顿了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是许三多。”
袁朗的眉梢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又仿佛在情理之中。他没有惊讶,也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意味。
峰顶的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凌木抱着膝盖,目光从远方燃烧殆尽的云霞上收回来,毫无预兆地转向袁朗,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问天气:“队长,认识你这么久,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过家里人?”
袁朗依旧靠着松树,姿态没变,只有目光平静地落在凌木脸上。夕阳最后的余晖在他眼底跳跃,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平稳无波:“都没了。父亲是烈士,我没见过。母亲……生病走的,也有十年了。”
凌木安静地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悲悯的神情,只有一种同处此境的懂得:“节哀。”
沉默了一下,她又开口:“难怪。难怪队长你……感觉完完全全,就是属于这里的。”
袁朗侧过头,那双眼睛在暮色中显得很锐利,他看着她,反问道:“那你呢?凌木。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哪里都不太属于的人。”
凌木被这精准的“刺”激得眉头一挑,眼睛危险地眯起:“袁朗,你再这么说话,小心我报复你。”
袁朗低笑一声,很配合地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行行行,惹不起。”
他放下手,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语气却沉静下来:“你父亲,凌政委,是一位非常杰出的军人。我知道。”
“是啊,军衔、能力、心性……甚至是容貌,我父亲要什么有什么。”凌木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反而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她望向山下营区亮起的点点灯火,声音在渐起的晚风中显得很轻:“嗯。但我妈……是个科学家。”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非常……伟大的科学家。她研究的东西,伟大到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她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知道死讯的时候,都过去好一阵了。葬在哪里?不知道。她甚至连烈士都不是。为了保密。”
袁朗沉默地听着,山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过了片刻,他才低声说:“家国情,儿女情。很多时候,没法两全。”
凌木却像是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是真的笑了出来,笑声里带着点无奈和澄清的意味:“袁朗,你误会了。我真不是恨她。一点都没有。”她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很认真,带着一种追忆和探究,“最开始,只是好奇。非常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她着迷到那个地步?连命都可以不要?连我和我父亲都可以放在后面?”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渐渐沉入黑暗的山峦:“后来我懂了。完全懂了。”她停顿了一下,“武器。她研究的,是武器。最顶尖的那种。而武器……”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袁朗,清晰地说出她的结论:“无论是从理性上看——它们是人类智慧最精密的结晶,是科学巅峰的具象化;还是从感性上看——它们承载着一个民族避免重蹈近代屈辱覆辙、守护所爱之人安宁的希望……都值得付出生命去研究,去掌握。”
袁朗一直安静地听着,深邃的目光始终锁在她脸上,没有打断。
直到她说完最后那句话,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精准地砸向那个核心的矛盾点:“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当初,选择了军事心理学,而不是直接去学和你母亲研究相关的学科?比如武器系统设计,或者材料工程?”
她看着袁朗。暮色四合,峰顶的光线已经很暗,但袁朗那双眼睛却像是能穿透黑暗,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猝不及防被击中要害的模样。
然后,凌木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那不是一个轻松的笑容,也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被看穿最深秘密后的、带着复杂情绪的、无可奈何的、甚至是有点释然的……
笑。
她就那么看着袁朗,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却一个字也没有再说。
然后,凌木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点认命,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队长,你这么会洞察人心……”她微微歪头,直视着袁朗在昏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近乎挑衅的轻松,“要不,你猜猜看?”
袁朗没有移开视线。他的身体依旧放松地靠着树干,姿态甚至称得上闲适。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整理思绪,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你不想重蹈覆辙。”他平静地抛出第一个结论。
于是凌木开始无声地笑。
袁朗的目光没有离开她,继续平稳地剖析着:“你不喜欢自由,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身体上的,被束缚。这就是当初刚加入A大队时,你告诉我你追求自由和刺激的原因。那不是搪塞,那是真的。”
“你迷恋武器,是的。它们本身值得迷恋,精密、强大,是力量的象征。”袁朗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客观,“但你真正迷恋的,与其说是那冰冷的钢铁和炸药,倒不如说是它们背后所代表的那种力量——一种绝对的、可掌控的、能带来压倒性优势的力量。它让你感到……安心。”
凌木叹了口气,靠向树干。
袁朗的剖析还在继续,语气依旧平稳:“而你选择军事心理学……”
他微微向前倾身,靠得更近了些:“是因为‘人’,是不确定的东西。人心叵测,情绪难控。你想研究它,理解它,掌控它……你想让‘人’变得确定。你想让那些不可预测的情感、动机、行为……变得有迹可循,变得可以被分析、被预测、甚至被……引导。归根结底,你是想通过掌控‘人’的不确定性,来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安心。”
凌木已经没有在笑了,她看上去甚至有些疲惫,她看着袁朗的眼睛,叹道:“你比我还了解我,袁朗。”
(我都在乱七八糟瞎写些什么啊)
我对袁朗没有家庭的这个设定是因为在我心里袁朗比起人,他更像是一种精神或是……神?他不太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角色,反而是一种理想主义,所以我就觉得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他只是纯粹的A大队的中队长
袁朗就是一个完美到我认为他是军官精神的一种凝聚,那这种凝聚就不需要其他任何非军人的身份,否则味就不一样了(这对袁朗也许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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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所谓家庭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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