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在九点半就来视察卫生打扫情况，显然是在自己宿舍坐不住了。

在看过宿舍之外的区块清洁之后，最后突击宿舍内务。

这场提前突击并没有让钢七连的士兵们感到惊惶，因为他们基本都在九点左右就完成了分配的卫生任务。

高城左手带着白手套，右手拿着长钢尺，一身板正的浅绿军常服，不打折扣地凸显他的意志和风骨。

史今和伍六一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张表，上面记着划分的区块和各责任人。

对于逐渐成为老兵的士兵们来说，对付内务就是游刃有余的事。

但游刃有余不代表可以做到尽善尽美，尤其是眼界局限在小小的203宿舍时。

工整的豆腐块、扯直的床单、统一的桌椅摆放线和洗漱用品角度，大家有默认的标准，但标准是可以用“好”与“更好”来界定的。

高城用白手套沿着几个士兵的床沿边划过，又在桌边停留，白手套依旧如初。

他踱到白铁军床前，指着床尾说:“白铁军，这里皱纹怎么这么多，比你脸上的还多。”

白铁军立马溜出排列，往床尾一蹲，眼明手快一抹，笑的眼尾爆开褶花:“连长，你看没了。”

伍六一在表上给白铁军记了一笔。并不是分数，而是为了后续检查时重点关注。

高城没和白铁军继续计较，又慢慢踱到下一床去。

他目光投向陈不移，幸好大檐帽将他的眼睛半遮，不然其中的凌厉之光必然使陈不移难以直视。

“陈不移你这被子还不如我用脚叠的，拆了重叠。”

陈不移怯而回应“是！”

伍六一在陈不移名字后面打了个大大的叉。

但高城整体是满意的，因为这是史今树立的内务标准，不被他揪出来当典型的唯一方式就是做到这个标准。

走出昏暗的楼道，踏上三楼的楼梯，也不知是从高一层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更足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三楼楼梯和楼道明显更白净。

三个人没一个吱声的，进了303宿舍后就更不吱声了。

高城看了半天，刚刚的满意心情直接消弭无形。

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把她的被子搬到203来。”

史今咧嘴一笑，推开伍六一，说:“你别动，我来。”

伍六一那手臂小心翼翼地跟抱婴儿似的。

高城再次光临203，几个没正形的兵立刻如临大敌般立正。

史今把徐八一的豆腐块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高城用长钢尺指了指:“你们看看，羞愧不？你们竟然不如徐八一。”

士兵们很服气，甘小宁他们偶尔去303串门，见识过徐八一的绝情规整性。

但是他们是以史今为标准的，内务方面从不和徐八一比。

高城见士兵们不吭声，转头看向史今:“史班长，你能超越徐八一吗？”

史今耿直摇头:“连长，我不能。”

高城惊愕加愠怒:“我的兵不准说不能！你必须能。”

史今羞赧地笑:“连长，我试过，真不能。”

高城气笑了:史今是他最好的兵，现在竟然在这最简单的内务上轻易向别人认输。

高城看向其他士兵们，威逼利诱:“你们谁能把被子折出比徐八一这更完美的豆腐块，这个月的先进个人名额就给谁，记得通知一下不在场的人。”

史今立时接话:“那这次指定得给徐八一了。”

完全笃定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

高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恼羞成怒地盯着史今清澈温和的眼睛，没好气地问:“她人呢？”

史今:“在车库擦车呢”

高城找到训责点了:“谁让她去擦车的？不是说好大扫除吗？我让她干东她干西是吧。”

史今:“连长你在外面检查时夸赞的那个区是她负责的。”

高城:“楼后草坪？”

史今点头:“就是连长你说的那个“圆的圆，直的直，圆的像球，直的又跟堵墙似的”的那个冬青草坪”

高城被噎住，他后悔没有挑刺。

思忖了半晌，他说:“走，去车库。”

徐八一看看表——九点五十，离检查卫生还有十分钟。

坦克库地面堆放着一些拆开的履带链节，徐八一清洗了小部分。但她拧干抹布提起水桶准备走了。

车库前赫然出现三个人，徐八一看清了史今，她打招呼:“班长。”往旁边一瞥眼，心里一咯噔:“班副，连长。”

高城抱着臂，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你在搞什么？”

徐八一挠头:“清洗坦克。”

高城不悦道:“这不是那谁，冯凯的活吗？你闲的没事干？三班步战车你怎么不花点心思保养一下？”

徐八一说:“冯凯好像有点腰肌劳损了。”

高城问:“砸履带砸的？”

徐八一点头。

高城讽笑:“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回头来又说徐八一:“他腰肌劳损管你什么事，你们很熟？”

徐八一摇头:“不太熟。”

高城好笑:“不熟你帮什么忙啊。”

徐八一看了看史今，对方也正在温和地看着她。

地面摊开有两本书，分别是高级坦克机械原理和坦克保养手册。

徐八一如实作答:“我只是想按照书上的知识学习一下坦克的机械构造和功能原理。”

高城转身盯着史今，问:“你给她的？”

史今连忙说:“连长，爱学习是好事，将书本上的知识和实物结合起来更是——”

高城打断他:“我没说不好，你不必解释。”就不乐意看他那维护劲儿。

“行了，走吧。”高城命令徐八一收拾走人。

路上高城终于说正事了:“徐八一，这次上级来不仅是为了看团部各连演习情况，可能还要询问你上次的素质考核问题。”

徐八一半落后于他，淡淡答道:“收到，连长。”

高城说:“你抓紧时间看书。”不管那接近满分的成绩是作弊来的还是怎么来的，现在临时抱佛脚，多学一点是一点，尽力保一保他钢七连的脸面。

徐八一声调还是很温吞:“收到，连长。”

“不是，你不紧张？”高城顿住脚步，不可思议她的反应如此从容。

徐八一说:“紧张啊。”

高城逼近她:“我看不出来你有多紧张，你是不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啊。知道自己要完蛋了，索性打算完蛋的更彻底？”

史今怕他动怒，呼吸有一瞬间的滞塞。

徐八一笑了:“连长，一个打算完蛋的人是不会去洗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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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