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立辛恳切地看着她:“我想我表达得够明白了,一切选择权在你。”
徐八一平静地说:“也许他们会沿用以前的电台。”
汤立辛差点开始打官腔进行刻薄地斥责,但又理智地想到对面并非自己科的人,于是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口吻:“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也许。”
徐八一点头,这无疑给他散发了一个她终于松口的信号。
汤立辛打开眼皮子底下的密封袋,从里面抽出一沓东西——几张照片,两册薄本。
他递给徐八一。
“几张幽灵日常的照片,一份尽可能全面描述他的简报,最后……”汤立辛的目光落在底层的薄本上,语气很惋惜:“我们科从接到T方领导层会更换这个消息后,就立刻将手头其他工作都放下了,目前猜测出400多个跳频序列,并且以各种理由评估了每条会被使用的可能性,都记录在上面了,你需要避开我们已经推出来的序列。”
“往坏了说,这些序列可能性可以说是几乎为零。因为我们对幽灵这个人全然陌生,如果没有这些本文信息,你甚至敲不定他早餐吃什么,更不用说复杂的跳频序列。”
徐八一忽然想到:“其实即便我推出来,也没法验证是否正确。您说给我三个月,是因为幽灵三个月后才上任,没上任之前,用的还是现有电台啊。”
汤立辛点头:“没错。但我们不能临到头再去探索,那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说来说去,这个行动本身就很“幽灵”,因为它足够缥缈、模糊,和高度不确定性。
第一无法保证新任通信营领导就是幽灵,
第二电台不一定换,当然不换是最好的,那样无线电科仍可以使用之前的侦听密钥。
第三,电台如果新换,就一定会用幽灵的频率吗?
第四,如果用幽灵的频率,那么针对他的特性去探索其可能性,保守估计都有上千种,还需要从这些中筛选最有可能的。
第五,筛选出的跳频需要验证,问题是如果等幽灵上任后再验证,又需要花费一段时间,这意味着会错过这段验证期的重要信息。
说白了,汤立辛察觉到他们科在这件事上正走入死胡同,所以想找个人帮他们另辟蹊径。
自私点说,汤立辛在绑架式地将徐八一拉进风险承担者列表。
这天的谈话让徐八一头疼了一天,生理与心理双重上的。
考虑到秘密性,铁路和袁朗也无法轻易去看汤立辛留下的照片与文件,所以这个行动,徐八一几乎等同于在孤身作战。
该说不说,这事儿并没有折磨她太久,因为过了两天,她又若无其事地投身集体训练中去了。
有两名老A在对战,其余人围观。徐八一靠后,不动窝地坐着。
她观的人不是老A,倒成了齐桓,后者早就耳红得要滴血,但假装不知道。
吴哲从她面前经过,然后一屁股落座到旁边,这动静将她的视线切断了。
“八一同志,请问你把我们审视出什么了?”
徐八一不好意思地说:“没那么明显吧,也谈不上审视。”
吴哲打趣:“是呀是呀,你的眼神虔诚得像手术刀,如果是真的,那我,六一,齐桓还有其他人只剩骨头架了。说说看吧,有什么心事?”
徐八一搓了搓脸,平静的脸上被搓出苦闷:“研究一下人性。”
吴哲沉默了两秒:“看来高阶无线电脱离了低级趣味,转向哲学了。”
徐八一不置可否。
吴哲:“你就纠结什么,八一,这不像你。”
徐八一说:“吴哲,我问你,一件难事有四个关卡,前三个关卡成功率百分之五十,最后一个关卡假设成功率为千分之一,这件事你去做吗?”
吴哲:“那是事件本身的难易属性,它并不是影响我做不做的决定性因素。如果做这件事对我的耗费等同于奔袭二十公里,那我可以每一天都做,因为我真的每天都在奔袭……”
“但如果耗费远比这多的多,那我不会轻易去做,因为心力损耗却无所收获的话,这会让人精神压溃,心态严重失衡。你别看我老说自己平常心,真要遇到了这种境遇,平常心都是扯淡。”
徐八一在郁郁不乐中结束了一整天。
好在过了两天,铁路办公室来了个秘密电话,她去接了,那是汤立辛打来的,他说从眼线那里得知:有一批电子设备从M国秘密入境了,猜测有可能是电台!
挂了电话。铁路问:“这通电话对你有进展吗?”
徐八一点头:“有。”至少可以确定,电台是搭载新频率回国的,说明幽灵在M国时就已经用自己的频率运行框架在部署新电台。
在此之后,所有人眼里的徐八一就是拿着本子和笔在神神叨叨的人。
她花功夫写下一串又一串的字符,没过多久又一道横杠无情推翻。
前面整整两个月,她永远在皱眉,沉思,尽管她依旧跟着队伍在训练,搏击,跑步,攀援,射击等等,但好像灵魂与身体剥离了一般,各干各的。
几个人都不敢去惊扰她。
过去了好些天,事情看起来大概有点儿进展了,因为他们发现徐八一缺席了训练。
没出现在训练场,那就是在电台室。她窝在里面验证频率——满满十页纸的,按照汤立辛所提供的资料,幽灵是个提前做好准备的人。
那这个时候新电台应该正投入调试中。
下了两天雨,除了徐八一,小分队依旧进行着训练。
雨一停,徐八一稀客般出现在基地野战区。
整队人马正在休息间隙中,他们看着徐八一顶着一脸憔悴,眼神有些涣散。
她问齐桓:“队长在哪里?”
齐桓:“在给大家煮面。”
徐八一:“哦,我去吃两口。”
踩着吱吱嘎嘎的碎叶,她找到大锅前的袁朗,洞里藏的干柴将火烧的正旺,热气氤氲下他的眼微微眯着。
正好他挑了一柱面进碗里,转手递给徐八一:“尝下煮熟没?”
徐八一吃了,摇头:“有点硬。”
袁朗:“那你等一会儿,他们爱吃硬面,有嚼劲儿。”
徐八一想哭:“我想喝酒。”
袁朗放下筷子,揉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我不得不告诉你,喝酒没法排遣情绪和解决问题,但你想喝我不拦你。”
徐八一抓狂:“我做了很多推测,为了不影响我自己的思路,我先列举了大量序列,然后用汤科长给的序列表去核对可行性。好嘛,核对一个推翻一个。”
袁朗手中动作不停,她乘了好几碗面放在旁边,但并没有立即叫老A们过来端,因为这时的谈话是隐秘的:“那就是序列复杂程度不够。”
徐八一平息情绪,点头:“所以我整合思路,尽可能提高难度。”
袁朗:“那你作为幽灵,会如何去设计跳频呢?”
他挑了碗没加汤的面,让徐八一端着,转身拿了一罐啤酒扯下拉环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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