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国问:“那她为什么不去读书，都考上北大了不去多可惜？”
王庆瑞掸掸桌上不存在的灰:“我不是都说了，她自闭了那么久，得亏上榕树村长是好人，否则不晓得会发生些什么。再说读书，她又没钱，怎么读？今年她也没法入学。”
高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筋一样无力地说:“那为什么来部队，去哪里不好……”
王庆瑞说“这我就不晓得了。领导说了，要多关照关照她？所以老七，有时候不要过于严苛。”
高城叹气说:“那也不能特殊优待，优秀的人都有自尊心。”
王庆瑞说“:我点到为止，我相信你是心里有数的，还有个好消息——”
他从后面柜子里拿出一个奖杯:“徐八一同志挣来的。”
高城接过一看——透明杯身上刻着“文化素养尖子兵”七个大字。
他闷闷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一抹笑容，嘴里却口是心非:“我钢七连要挣就挣战斗奖，挣个文化奖有啥用。”
王庆瑞转手又递给他一个锦旗:潜伏奇兵。
王庆瑞示意他以一换一:“你不要奖杯就放我这，我稀罕。”
高城一把把锦旗夺过来，一手一个:“想得美，我都拿走。”
说着就跟洪兴国一起离开了团长办公室。
路上洪兴国欲言又止，他本想旧话重提，大概也是想让高城给徐八一多点特权，让女同志在部队过得舒服一点。
途中三连长跑过来打招呼，高城脚步未停，一门心思往自家连队宿舍楼行进。
三连长半认真半开玩笑说:“七连长，上次说把徐八一调到我们连还作数吗？”
高城停下脚步，看着三连长，一脸疑问:“还有这等事？”
三连长一脸“瞧你这记性”:“可不有嘛，上次越障跑练习你说的。”
高城问洪兴国:“指导员我说过吗？”
洪兴国摇头:“我没听到过。”
三连长嘿嘿一乐:“老七耍无赖！诶，这啥？文化素养尖子兵，给徐八一的？”
高城骄傲的撇他一眼:“可不是么。”
三连长:“啧啧。老七，不得不说，你连队的兵，真是个个优秀。就说徐八一，虽然有短板，但是长板也是别人难以企及的。”
高城和洪兴国不置可否。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短板都只是相比于徐八一自己的长板而言的短板。
高城到连队活动室，把立柜上一线横摆四个金杯的其中两个往旁边一挪——给文化素养尖子兵安排了最中间的摆放位置。
又调了调对称，嘴里囔囔:“这样瞧着才不别扭，放边上就是金金金金白，不如金金白金金看着舒坦。”
又把锦旗板正地挂墙上，叉腰欣赏了一会儿。
史今进活动室，惊喜又骄傲地跟着夸赞徐八一带来的荣誉。
高城等他夸完，装作不在意地问:“徐八一咋样啊，身体检查没什么问题吧？没有内出血啥的吧。”
史今说:“没有大碍，医生开了一些化瘀的药。”
高城:“那就行。”
他转而严肃:“你呢，这次演习你的综合成绩评定为全连第九，这不是你的水平。”
史今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家都很努力，这是好事啊，这说明全连平均水平上去了。”
高城点明他:“但对你很危险啊史今，你要考虑自己的前程。”
史今:“作为班长，班集体成绩也是我个人考核指标中的一部分。”
高城难得苦口婆心:“对自己多上点心，做班长你是非常合格的，但不意味着你要把自己的精力全部都贡献给其他士兵。”
史今挺起脊背:“是，连长！”
高城喝了一口水:“你把伍六一叫来，我说个事儿。”
史今小跑出去，过一会儿连同伍六一两人进入活动室。
高城:“把门带上。”
伍六一向高城行了礼。
高城:“你俩坐，没别的事啊，就是我针对徐八一在钢七连这段时间综合表现的个人考量，我认为还是……可以的。对于可以的兵，应该予以相对多一点儿的关……关照，咳，”
这话说的高城自己都有点磕巴。
对面两人沉默地望着他。
他立刻严正面色，语气带了点儿命令:“你们俩对徐八一多照顾些，尤其是你伍六一。”
史今平时对徐八一的殷切关心自不必说。
伍六一莫名其妙:“为什么啊，我能保证不批评不责骂，但是额外照顾对我来说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高城哑然，随即振声:“因为她是你老乡。”
伍六一不以为然哼笑:“得了吧，我一个姓伍的什么时候有姓徐的老乡。”
高城说:“她父母真是上榕树的，去年双双去世，这事你俩保密，不准说出去。”
史今震惊:“连长你说啥？八一父母不是村长一家吗？”
高城揉揉自己的眉头：“不是。”
史今面色凝重:“难怪，我问村长为啥她姓徐不姓伍，他说随干爹姓，农村难养活的娃会找个杀猪的干爹。”
高城把徐八一的真实经历给坐前两位士兵一说，不意外地看见两人震惊的表情。
通常用简短的语言叙述一个身边人的悲戚的、尚未无人知的事时，听者会因此引发绵长的、具有颠覆性的感触和意动。
就像此前的高城，就像此刻的伍六一。
高城打破活动室的长久寂静:“史班长，当时征兵徐八一时，村长和徐八一都说啥了？”
按照政策要求，每个班都有一个女兵名额，但是并非强制性。
毕竟政策从发布到敲定有一个缓冲过程。
高城在他出去前还特意说过先别招女兵，但史今还是忤逆了他的命令。
高城此前以为史今忤逆他的原因是在迎合政策，但现在他想深究其根本原因。
史今:“村长说，八一那段时间心性有点儿封闭，社会行为也脱节，希望能到部队磨炼一下，给国家做做贡献。那时候八一看着是有些封闭，但是进部队的意志还是很坚定的，绝对没有儿戏。”
史今确定自己做了此生最正确的决定:“所以我把女兵名额给了她。”
高城眉头揉出了皱痕:“行，事已至此，知不知道这件事徐八一都已经是钢七连一份子了。你们俩对此事严格保密，别让当事人察觉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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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