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帅是个活泼的小男孩,还没下车的时候就探头探脑朝你们这张望,走到跟前等姐姐介绍完自己,你刚夸一句,他迫不及待地挺起胸膛,“谢谢棉花糖姐姐夸奖!我也觉得我挺帅的!”
马小芳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知道害臊,不该带你出来的。”
你却“啊”一声,反手指自己,“我?棉花糖?”
“对啊,我姐天天在家里念叨,说她同桌又好看又聪明,跟棉花糖似的,不就是你吗?”
马小帅一开口叽里呱啦的,如果小哥哥在一旁,绝对会嚷嚷着什么“俗气肉麻你俩干啥”,他信里就是这么评价同班早恋的同学的,但吴哲不会,他只会纳闷,“那为什么是棉花糖?”
“应该是因为小锦姐姐跟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甜丝丝的?反正我姐总说想一口吃掉同桌。”马小帅挠挠头,胡言乱语地猜,转头看一边已经捂脸窒息的姐姐求证,“我没吃过几回棉花糖,都快忘了味了,哦,姐,你为啥这么说来着?”
吃、吃掉?!
你没忍住双手捂住脸颊后退一步,迟疑着给出回应:“应该不是我理解的吃……?”
马小芳尴尬到埋头专心看地上,估计是在找有没有能钻的地缝,实在找不着了她才僵硬地解释,“咳咳,别听他瞎说,他就是想吃棉花糖,你这么看我干嘛,我、我没那么变态!我就是想亲亲你呀!”
吴哲默了几秒,一挥手把你挡在身后,警惕起来,“这难道就不变态吗?”
马小帅左右看看,后知后觉,“哎呀,老姐,我是不是把你暴露了。”
马小芳狠狠朝他翻个白眼,抱着胳膊没好气地冷笑:“马!小!帅!你接下来一个月能吃上一口零食,我跟你姓!”
他俩本来不就是一个姓?
“啊?啊?!姐!!!!”
显然马小帅没意识到这一点,立刻鬼哭狼嚎地抱住他姐开始求饶,被马小芳无情推开之后又来找你,哭丧着小脸扒拉你的胳膊,“棉花糖姐姐,能不能帮我跟我姐求求情,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哎哎哎,禁止跟我姐撒娇啊,况且男女授受不亲。”吴哲咳咳两声彰显存在感,特别在“我姐”两个字上咬重了音。
“……?”
你无言以对。
吴哲他有这么姐控?一年到头除了惹你不高兴的时候,也没听他喊过几次姐姐,这时候这么激动干嘛。
还男女授受不亲,都快进21世纪了,哪里来的老古董,马小帅还是个孩子啊。
果然,听他这么说,小孩子马小帅看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一看也是个鬼精灵,“如果你觉得我跟棉花糖姐姐撒娇不高兴,那作为补偿,欢迎你来跟我最喜欢的姐姐马小芳撒娇!”
不等吴哲说什么,马小芳立刻被他的说法恶心到,搓搓胳膊,“免了免了,马小帅你起开,给我腾个地。”
她抱住你的另一边胳膊,左一个右一个把你往公园里拖,落下吴哲在后面很不满地嘀嘀咕咕,“说好的让我照顾你弟呢,怎么你们把我给扔一边了?”
马小芳瞟他一眼,“我们锦行身边就俩位置,你是要把比你都小一岁的我弟扔一边还是要把娇滴滴的本姑娘扔到一边?”
“……”
你的身边倒也不是非得有两个人。
从小到大身边总有很多人的缘故,这种死亡选择你经历过许多次——指那种两个人齐刷刷看向你,异口同声道“小锦你选谁”的情况。
不管选哪一个都会招致灾难的感觉。
好在长此以往,你已经有了应对的万全之策。
有小哥哥就义无反顾选小哥哥,没有的时候就要开动大脑。
考虑下马小芳跟吴哲两个人各自闹脾气的样子,你最后决定还是回家哄吴哲。
抱歉,让漂亮女孩伤心的事,你做不到。
你从斜挎着的小包里翻出奶糖,先塞给吴哲一个,再在他骤然亮起又变得幽怨的视线中又收回剩下的糖,另外递给马小芳跟她弟弟。
“事已至此,先吃糖吧。”你笃定道。
只要你无视这种莫名其妙紧张起来的氛围并且对大家一视同仁,那么这种氛围就会在莫名其妙中消散殆尽。
这,就是你的经验之谈。
果不其然,大家的氛围瞬间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正值周末,公园里人还不少,路边还有撂地的一对夫妻,正表演口技,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张嘴是活灵活现的清脆鸟鸣,勾得观众群里遛鸟大爷的鸟也跟着叫,惹得大家一片叫好,又吸引了周围的人都往这边来,你的身边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不妙。
你赶紧往吴哲那边看,生怕他被人流冲散,这时候可不像后来有手机,走散了打个电话就行。
不巧的是,正来了一波人,刚刚好横在你跟吴哲中间,把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哇啊这可不行,吴哲也才十一呢,他可不能看到。
无数人贩子拍花子的恐怖故事顿时浮现在你脑海中,你有点后悔刚刚放任吴哲一个人在后面,赶忙把左边马小帅的手递到马小芳手上,又往后挤过去,用上生平最大的音调大喊吴哲的名字,下一秒尖利的叫声从后面传来,把你的呼唤淹没,“抢劫啦——抓贼啊——”
欸,啊?
不等你反应过来,人群轰然四散开来,你一个没站稳被人群冲倒在地上,还是马小帅眼疾手快立刻把你拽回来,又跟着马小芳一起接住你,你们三个挤在一起稳定下来,但你顾不上说谢谢,四下张望,着急找吴哲,但哪里也没有。
“吴哲,吴哲——”
你喊了半天也不见人,四处还乱糟糟的,转眼却看着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女人被大家扶起来,周身狼狈,衣裳凌乱,眼眸带泪,耳垂上不住流着血,她膝盖处破了个洞,看得到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大概是金耳环被抢劫的人拽走,自己摔倒的时候伤到的。
经过她这一嗓子,有不少人去追贼,她自己则捂住伤口不住抽气。
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去,从包里翻出以防意外带着的酒精棉球碘伏,“姐姐,先处理下伤口吧。”
“谢谢你,小姑娘。”女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却掩盖不了眉宇间的焦虑。
你埋头帮她清理伤口,没说什么,但丢了弟弟的慌张跟没法同王阿姨交代的恐惧仍在不断叠加,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蓄势待发。
马小芳蹲在一边边张望边安慰你,“吴哲那么聪明,绝对不会丢的,先在这等等,实在不行我们去广播室找人,说不定他在那等你呢。”
而马小帅被心有余悸的姐姐牵着也跟着四下来,突然大叫一声,“那里有解放军叔叔!哎,棉花糖姐姐,不用哭啦,我看到吴哲哥了,在解放军叔叔旁边呢!”
正好你手上动作结束,闻言腾地一下站起来,“哪里?”
马小帅往远点的地方指,你眯起眼睛才看清楚他说的方向,已经隔得有点远,穿着军装的一个男人正押着另一个男人,低眉臊眼,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大概是抢劫犯,而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不是吴哲还是谁。
你大松一口气,语气急促地交代身边的女人“记得再去医院上药”,拉着马小芳他们冲到吴哲身边。
吴哲原本还想炫耀一下自己跑得快听声立刻追上去帮忙抓贼的战绩,结果目光对上你时立刻脸色一变,“小锦你怎么了?”
你低头赶快擦掉眼角的水珠,“……我还以为弄丢你了。”
那一瞬间天台的风是什么感受都想好了。
吴哲焦急地绕着你左转转右转转,“你别哭啊小锦,对不起对不起,我还跟你说一声的,当时情况紧急我赶紧就追上去了,你……等下,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他突然发现什么一样,立刻捏住你的右手反过来,马小芳跟着他的视线下移,惊叫一声,“怎么也流血了?!”
你动了动手,才后知后觉到一丝隐隐的刺痛自掌根处传来,是刚刚被人群冲着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擦伤的。
“我自己来。”你抿着唇,蹲下身准备就着地上还没收拾好的东西清理伤口贴个创可贴,吴哲的手却没松开,他夺过你手里的碘伏,倒了点按在你的伤口上擦拭。
你吸口凉气,浑身一颤就要抽回手,结果没抽回来,吴哲瞬间加大了力气捏住你的手指,“别动别动,贴创可贴了!”
马小芳在一旁叮嘱,“再多擦点,看我们锦行伤成什么样了。”
“嘶,姐姐,很痛吧,喏,快吃糖。”马小跳蹲在另一边,把口袋里的糖拿出来喂到你嘴边,你犹豫一秒,张口接住。
还是在门口你送他的巧克力糖,小哥哥寄过来的,印着在你印象中后来的俄语。
你们这通兵荒马乱,看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是抓了贼的解放军叔叔,他长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周正,但不能说难看,只是笑着像狐狸,和颜悦色地道谢,“多谢这位小同志帮忙指认凶手,帮大忙了……哦,小姑娘,是你帮忙处理的伤口?”
得到你肯定的答复,他又笑了笑,语气里尽是赞许,“英雄出少年,真厉害。”
“不过嘛,我得纠正一句。”解放军叔叔架起胳膊,显然有点介意地指着自己,“我今年是军校二年级,19,可不是什么解放军叔叔,得叫我哥哥。”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手边还拴着的抢劫犯适时哀嚎一声,“大爷您轻点,我疼啊!”
解放军……哥哥,他呵呵一笑,“抢人家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人家疼啊,派出所呆着吧!”
最终你们好人做到底,跟着解放军哥哥,扶着受伤的女人把她扶到周边的派出所才走,出来的时候解放军哥哥正巧跟着也出来,吴哲忽然叫住他,“解放军哥哥,您今天用的招式是军校里教的?”
他点下头,“是,怎么了……别叫这名字了,多怪,我叫袁朗。”
“袁朗大哥!小弟马小帅!”马小帅高高举手,“什么招式,我也要看!”
“这是城市还是山寨,怎么还有小弟?”袁朗失笑,随意摆摆手,揉下马小帅的脑袋,又回答吴哲的问题,“军校教的军体拳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这伤口注意点别沾水,不会留疤的,再见。”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步履飞快,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你们的视野里,随着那一身庄严的军装。
你收回视线,看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开始发愁。
手成这样了,可怎么跟小哥哥写信。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