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灵蕴宝莲放入水池中央。

它没有下沉，也没有漂走，片刻之后，白玉莲瓣一片片张开。

一圈灵纹自莲心漾起，几缕银蓝色的光接连从莲心溢出，向四方蔓延。

先前那个小巧的宝莲逐渐长大，像是在池水下构成一座灵阵中枢，以自身为阵眼，引动池中灵气共鸣。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进入了我的识海——

那是一种古老的器道术法，混杂着口诀和残缺的炼器图录，仿佛正对我做出指引。

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卷卷署有千器殿字样的炼器图录，里面详细记载了多种法器的炼制之法。

只要我心念微动，灵气便能随我所想，指引我进行下一步操作。

是了，如此高阶的法宝，本身灵性为灭，有“自我引导”的能力也不奇怪。

我：正好在遗迹里捡了几样灵材，试试看吧。

随着最后一道灵纹闭合，一个全新的法器从莲心缓缓升起。

它通体呈半透明的水蓝色，形似圆盘，浮光流转间，恍若能穿透万象。

炼器图录上显示这种法器叫“照华盘”，果然有它的道理。

我下意识地握住它。

浮光在盘中汇集，身后的瀑布仿佛感受到某种呼应，隐隐生出几分雷鸣震荡之意。

我转头望去，那片厚重的雾气逐渐变淡，一座通天巨塔缓缓浮现出它的轮廊。

它矗立在幽瀑岭的最高处，一道道符文缠绕塔身，“镇灵塔”三字如同映照了粼粼水波，在天光下闪烁。

那才像是个，真正的试炼场。

有了照华盘，前往山顶的路一下子清晰了许多，那种忽远忽近的感觉不复存在。

我很快登上山顶，来到镇灵塔下。

一道光束从塔顶照下来，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将我笼罩其中，仿佛在确认我的身份。

神秘声音：哦……

我：什么人？

我环顾四周，并未见到说话的人。

但那道模糊不清、听不出性别的声音仍在继续。

神秘声音：既无引领，亦无护阵，可破迷雾至此……罕也，罕也。

我：……什么文绉绉的。

我一头雾水，试着追问了几句，那道声音却再没出现过。

随后，塔门开启，薄雾带着浓郁灵气流泻而出。

我定了定神，往塔内走去。

塔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刚才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神秘声音：凡入塔者，心念所系，皆可成影，幻想重重，真假难辨。那些曾与你有命缘之人的神识会被吸引，在幻境中与你再度相遇。

塔内十分宽敞，构造和我想象中没有太多差别。

远处的角落里，是一个和我先前在灵墟之地见过的相似的传送法阵。

眼看就要抵达传送法阵附近，四周的景象仿佛被一层水幕吞没。

视野重新亮起时，我已经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庭院里。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宅邸，青瓦白墙，窗扉掩映，院中种着成排的翠竹。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竟发现手里拿着纸笔……

女声：瑾禾，你作业写完了吗？

我猛地抬头，发现回廊中站着一位女子，面容模糊，语气也有些怪异。

我：什么作业？

她没有回应，只是发出不太正常的笑声，慢慢向我靠近。

画面有些恐怖，我反而松了口气。

结合刚才那个神秘声音的说法，现在我遇到的肯定是“幻想”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作业真的没写完。

这幻象似乎不具攻击性，却逼真得可怕。

我闭上眼，让灵力在体内缓缓运转……

虽然仍能感受到压制，但照华盘的力量让我勉强维持住了清明。

再睁眼时，庭院已不复存在。

我仰头看去，上方被雾气层层叠叠地遮掩，根本无法探知还有多少层。

不知道之后的幻境能不能像这样轻松，先继续往前走吧。

前方的机关内，藏着一个白玉小瓶子，上面刻有天瑶仙盟的印记。

通过灵息感应，我发现瓶中“灵泉”是集日月灵气幻化，服下后调息片刻，便可稍稍提升体质，治疗一定的外伤。

我将瓶子拿起，瓶身上流转的莹莹白光立刻开始变得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散去。

我连忙饮下瓶中的“灵泉”，运气调息。

体力恢复了一点点。

这是什么？

我揭下墙壁上的朱砂黄符，感受到自身的灵气运转稍稍增强。

依稀从朱砂咒文辨认出“破天”二字。

似乎是一种能够提升攻击术法威力的神符。

前方通道昏暗，数道魂火四处飘曳，森冷寒气随之蔓延。

有道蓝色魂火，相较之前遇到的那种，它的实力显然更高一层。

我正凝神运气，條然察觉附近灵气有些异常。

我朝异常发生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当中，一抹淡色的虚影逐渐显现——

玄衣锈金，鹤发垂霜，那双深谭般的黑眸古井无波，平静又精准地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认出那道虚影，讶然唤道。

我：顾时夜……

方才收到的提示，再次出现在脑海当中。

此处灵气震荡，幻境遍布，那些曾与你有命缘之人的神识会被吸引，在幻境中再度与你相遇。

所以，眼前所见的，便是顾时夜的神识吗？

顾时夜“看”着我，脸上的神色并未变化，我却能察觉到他周身的灵力波动非比寻常。

顷刻间，他的神识近乎凝实成型，仿佛此刻他就站在我面前一般。

幻境内万物沉寂，天地噤声，只余他与我之间气息流转。

顾时夜：是我。

他抬起手指，袖袍间仿若星海闪烁，似乎是在转瞬之间便掌握了我的行踪。

顾时夜：你在秘境当中。是被困住了么？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意一问。

但我生怕他再随意一抬手，就将我给“救”出去了，连忙应道。

我：不是，我参与了天妍榜的试道大会，因此正在秘境试炼当中。试炼有所限制，我暂时无法与你相见……等试道大会结束，我出去后，再与你联系。

顾时夜沉默片刻，开口。

顾时夜：好。

他身影逐渐变淡，朝我走来。

神识所化的虚影没有实体，几乎与我的身躯交叠在一起。

顾时夜的气息好似无尽天的风雪，延绵环绕，可我却觉得身体正在变暖，连这一层森冷的氛围也随之消散。

我受到鼓舞，面对黑暗通道内的魂火时，干脆主动迎了上去。

魂火：啊——啊——

幽蓝色的魂火发出惊叫，向我扑来。

魂火消散，通道内仍有阵阵幽蓝色火光闪烁。

我继续前行，小心应对。

顾时夜：瑾禾。

顾时夜的嗓音几乎贴在我耳边响起。

顾时夜：此处异象诸多，你自己要当心。不要逞强。

我：好，不必担心。

我踏入传送法阵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顾时夜的虚影就站在我身后，看上去随时都会消散的样子。我心知这只是一缕神识，却还是忍不住动容，朝他伸出手。

我碰不到他，手指虚虚地穿过他的脸颊。

顾时夜垂眼“看”着我。

顾时夜：去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踏入通往下一层的法阵当中。

片刻的恍惚过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层幻境内的空气格外清新，自成一方天地，完全不像是在一座塔内。

我听见鸟鸣阵阵，看见晨曦微露，草木生发，蓝色魂火在树林间活泼地跳跃，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宝箱。

去那边看看？

我正要迈步，忽然感觉腰间似有风动。

低头看去，那处裙摆并未有所晃动，可指尖却仿佛被剑穗擦过，隐约听见佛珠碰撞的声响。

再一抬眸，就看见一身红衣的柏源站在我面前，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他也看见了我，语气上扬。

柏源：瑾禾？你回来了？这是哪里，你怎么在幻境当中？

他四处张望一番。

柏源：这地方不太对劲，你等等，我过来找你。

我连忙想要按住他，手却从他掌间穿过。

柏源看出我的意图，站定不动了。

我笑了笑，向他解释我现在正在参加一个试炼，暂时不会有危险。

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叫他来帮忙的。

当然，任务期间我肯定没办法叫他帮忙，毕竟这个任务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

柏源：那就好。你现在要去做什么？我的神识在幻境中还能维持一段时间，陪你一同去吧。

我：我打算探索一下这个幻境。

柏源：好。

柏源的虚影回到我身边，紧紧跟在我身侧，手掌时不时地被我指尖穿过。

……莫名有种剑穗在手边晃来晃去的感觉。

我闭了闭眼，继续向前。

这里有一个能够临时离开镇灵塔的传送阵法。

我走到阵法前，偏头看向身侧的柏源。

我：我稍后要离开一趟，等试炼结束再联系你。

柏源：好，这里灵气混乱，我的神识也没办法跟你出去。不过我能感觉到，附近幻境诸多。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虽然只有……我的一缕神识。你一个人，千万小心。

我笑了声，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指尖理所当然地交错穿过了。

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