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遇……”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松懈下来,心里那块高悬的石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轻松瓦解。
他从光打落的轨迹下现身,重逢在晴日。
易遇点点头,朝我伸出手,手心相触的温度,让人清晰地感应到安心。这是只有在他的身边才会有的感觉。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易遇牵着我的手,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方才这只小猫跳到我身上,观它毛色亮泽应是有主的,怕它主人着急,便站在原地等待,没想到等到的人是你。”
“它是我在一条暗巷里捡到的,只是帮它处理了一下脏污也没怎么跟过我,今日出门才跑回我身边,我不算是它的主人。”
易遇却轻笑一声,眼眸里难藏笑意:“你既赐它新生,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说起来,它的眼瞳与你颜色差不多,可惜它睡熟了,不然可以和你当面比对一下。”如是说着,竟然没发现自己已经熟悉了手心里的温度,与易遇并肩行走,藏在习惯里的动作让我有些微怔。
在新的副本世界里,承载着所有记忆的我与易遇相遇从来都是初次见面,而现在,初见时就已经这么熟稔,就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般,掌心的温度浸湿纹路,一个想法如新芽生长般不停地敲击着心脏。
“易遇,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耳边传来他低声的轻笑:“夫人,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猛然抬头对上他流转笑意的眼眸,清脆的声音重新连接起神思,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他腰间佩戴着的竹叶琉璃挂唤回了当日的情景。
“你,你就是我的那个便宜丈夫?”
“便宜丈夫?”易遇失笑。
早知是他,当时又怎么会舍得挣开他的手?
“既然你是我的丈夫,为什么见到我还要戴着面具?”
他脸上少见的露出难色:“那时脸上受了些伤,不想让你看见担心。这个面具是你喜欢的,你说我笑起来的时候与这面具上的表情一样。”
“受伤?”我再听不进其他话,急忙地想看得清楚些。
易遇配合地低下头,笑道:“现在已经无碍了。”
我仔细的确认几遍后,果然脸上已经看不出来受过伤的痕迹,他用的伤药恢复效果还蛮好的。
所以,在那日之后一直不见他的人影也是因为怕脸上没有好全才不想出现在我面前的吗?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我还以为和我成亲的另有其人。”我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手。
“下次,不会了。”易遇垂眸,牵紧了他掌心的那只手。
中途,易猫猫醒了,抖擞几下尾巴便跳下易遇的手臂,扬着尾不知蹿去了何处。
他衣料上的温度还未散去,手臂维持一个姿势已久有些酸麻,我绕过一侧,伸手替他捏了捏,“长麻不如短麻,快刀斩乱麻,这样恢复的更快一些!”
易遇的脸上并未出现什么龇牙咧嘴的表情,反倒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难道光是看着我,就这么开心么?
“好了,已经恢复了。”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伸手把我拉到他怀中,熟悉的温度与气味包裹着全身,靠在他的心口,听他沉闷跳动的声响,从平缓慢慢地变化,敲击着耳膜。
我也伸手圈着他的腰际,世界仿若停止了喧嚣,只有两颗隔着衣料不停回应的心跳,无法停止的眷恋,渴望着缠绕,交融,合为一体。
暮色潜入地平线,用过饭后,易遇提出要为我洗头,不及反应,他已经挽好袖子烧好水,提着滚烫的水从厨室走出来——
为了方便,易遇将头发全部挽起,手臂上因力浮现的青筋被雾气打湿,衣物也穿着轻便,很好地勾勒出他身材弧线,烫水倾倒入凉水中,水气氤氲,他的脸在朦胧之间,半抱琵琶犹遮面般,让人想扑散水雾,窥见真容。
易遇试好温度,让我卧在他腿上,抬手解发,青丝如瀑滚落,被他小心地浸泡到水中,用手掬起一捧水,从发根一直流淌至发尾,反复如此直到头发完全浸湿。
用桃枝煮滚水,再往里加了木槿叶,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他的手指穿过发丝,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许是学过一些,按揉的地方有一点酥麻的痒,加之躺在他腿上的舒适,竟然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意识正处在弥散之际,还未完全闭合的眼睛从仰视的角度去看他,易遇是微微倾斜着上身,所以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认真,细致,仿若对待的不是头发,而是几经辗转才淘到的珍宝,甚至还能从他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还是不要倒映了,这样死亡的角度,让人有点不忍直视。
洗好头发,易遇耐心为我擦干,又拿来一种香膏润在掌心,慢慢地抓在发尾。
我依旧枕在他的腿上,任发丝肆意散落在床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起来。
“你先前怎么不经常回府?”
易遇苦笑着,声音还带着些委屈,“伏浊司事务繁忙,有时一宗案件便要处理三五日,若是碰上难处理的犯人,一夜用去三支白烛更甚。”
弯臂将我上身捞起,垂首埋在我颈侧,温热的气息吞拂过,抱着的手也微微收紧,“如此,我便没有大把时间回来看你,在那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拥你入怀,想亲吻你,想与你亲密无间。”
他每说一句,手上力度便大一些,声音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停地在耳朵里来回穿梭。
我抬手在他发上抚摸着,他的头发意外的柔软,摸上去就好像在抚揉动物的毛发。
“易遇,你好像一只小猫。”
“是把我比作那只小黑团子?”
“嗯!爱撒娇,摸起来手感很好。”
“是么?”易遇低笑一声,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他的身形挡去一半烛光,可以直接望进他眼底,挡不住的笑意,还有不加掩饰的欲念。
我大方的搂上他的颈后,将他拉近了些。
他的呼吸有一瞬加重,又摒起来,眸光闪动,认真地打向我。
不知是谁先打破这段眼神交缠,呼吸呆滞间,水声纠缠在耳边,深陷在软垫里紧绕的手,床幔无规律地飘摇着,烛光隐藏在余蜡中,颤悠悠地升起几缕烟气又飘散不见。
栖在屋檐底下的鸟儿时不时地被几声毛笔散落的声音惊飞,几本书簿落地的响动惊醒,几缕丝帛撕裂的尖锐惊落……在忍受许多奇怪的声音后抗议地嚎叫一声,扑动着翅膀发誓再也不在这户人家檐角借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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