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这些形象恐怖的斑鬣狗在童话故事中也总是扮演着反派或丑角，就像孩子们最耳熟能详的故事《狮子王》里——它们不出意外是阴险、狡诈和邪恶的代名词。

但就在今天，你却对此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试图挑战世俗的眼光和刻板印象。

只见一只嗅觉灵敏的斑鬣狗一路小心翼翼的嗅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突然它抬起头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对着一处被铁皮覆盖的地方大声哼唧起来。

你正盘腿坐在深坑里背靠着冰凉且凹凸不平的集装箱一筹莫展，心底深处祈祷着自己不要被遗忘在此最后落得个活活饿死的悲惨结局。

被码头工人发现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哪个医学标本集装箱里的骷髅架子掉出来了，一边惊讶一边说：

中国制造的就是高级，瞧瞧这标本看起来跟真的几乎一模一样！

突然你听见头顶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似乎还伴有类似军犬的声音，立马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泄露出自己哪怕一丝踪迹。

紧接着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一轻一重的踏在集装箱上，很明显声音的主人有一条腿是假肢。

你忽然知道外面来的人是谁了。

查理走过来跪在铁皮盖子上，弯下腰对着漆黑无光的缝隙里说：“主人，你在里面吗？”

“喵——”

你托着腮帮坐在坑底没好气的叫唤道。

查理立马站起来朝身后点点头，

他退开看着戴维等人掏出手持电钻，在眼前这块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抬动的废铁皮边缘上打出了一排孔洞。

钻孔时产生的橘红色火星在黑暗里看起来就像火树银花一样美丽。

很快有了孔就可以穿过绳索连上绞盘，随着一台小型柴油发动机开始工作，转动的绞盘逐渐收紧绳索，然后稳稳当当拉走了用来挡住集装箱深坑的废铁皮。

几名卡带拉斯队员没有犹豫，洞口刚一露出就立马跳下去组成人梯，查理将绳子一头系上戴维的腰，另一头扔下去让你绑住踩着人梯好上来。

你爬出深坑时，查理恭敬的站在坑口伸出手将人扶了上去。

你满不在乎的拍拍自己在下面坐到身上的土，右手掏出口袋里挤烂的三明治，隔着破了的塑料袋将里面的食物丢给了鬣狗。

只见那畜牲欢快的一跃而起咬住饵一甩脖就囫囵吞了下去。露着森森白牙的吻部还吐着条老长老长的舌头。

这三明治其实不是给人吃的，

里面放了某种气味很重的东西，受过训练的腐食动物斑鬣狗闻到这种特定的气味便可以找到你了。

包装弄破后三明治一路滴着油脂起到了一个生化定位器的作用，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些畜牲的嗅觉远没有军犬那么发达。

你故意让Ghost最终亲手递出了帮助自己逃出监牢恢复自由的关键钥匙。

这东西同样是暗影的特工寄给你的。

至于Ghost给的那部手机你自然是碰都不会碰。

数日前。

你利用从暗影得到的手机成功联系上了翘首以盼的konig等人。

他们计划和格瑞夫斯联手来个两面夹击，杀基地众人一个回马枪，好趁Ghost无暇顾及救你逃出生天。

查理摸了摸你腕上的手铐摇摇头，看样子这东西得回去才能打开了。

这时附近又传来一声爆炸声。

Soap利用手雷的威力把包围处短暂撕开了一个口子，冲击波刚一过便撒腿往外跑。

查理见了，取过旁人帮抱着的狙击枪装弹瞄准，眼前的准镜里却突然一黑。他疑惑的抬头直起腰来，发现你在旁边随手按下了抬起的枪管。

他只是扭头看了看月光下Soap被溅的浑身是血还坚定不移冲过来的身影，又把狙击步枪还给了部下拿着。

假如是其他任何人冲过来都好，

你甚至可以亲自动手随便一枪了之——可偏偏是Soap。

该死的Ghost，真是临了还要阴我一把。

你的脸色阴晴不定。

眼下你们人多势众，Soap肯定不会主动掏枪出来，那样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查理走上前把你挡在身后，却没有做出任何迎战的动作。

计划有变，

Soap跳上集装箱准备以身犯险，打算赤手空拳抢回你带给Ghost复命。

他心里同样知道你不会下令让手下开枪，也知道这些人都听你的，只要他不掏枪就不会死。

然而今夜发生在码头的这场战斗本就是konig为了夺回你而发起的行动。

一个残忍的事实是：

不管愿意与否，今夜在场的特种兵们有一个算一个——也全部都是为你而死的。

你凝望着Soap狼狈的身影一言不发。

查理腿脚不便，看样子即使是他勉强应战你大概也毫不心疼。

【就像一只美丽的地狱蝴蝶，绝不会流连一朵已经被吸食殆尽的花。】

然而今夜Soap的对手另有其人。

Soap突然察觉背后一阵劲风来袭，瞬间凭借本能闪过后堪堪稳住身形。

他耳边传来一股俄语味很重的英语，一个低沉且沙哑的声音说：

“什么？躲过去了吗？”

语气里前半句是对Soap的欣赏，后半句是自己的攻击被闪避的疑惑，听起来简直像精神分裂一样。

那人走出发动伏击的位置，姿势像一头狡猾又残忍的熊，这绝非是褒义词——因为那高大的身躯和看起来像是钉在脸上的黑色面具无一不显示出其主人是多么的能够令人心生恐惧。

细看之下面具处露出的眼部似乎还缠绕着绷带。

Soap睁大了眼睛，表情十分惊讶，因为这个人他居然认识

是尼克托……

尼克托，曾经受雇于俄联邦安全局的特工，多年前因在任务中掩护队友而暴露身份，潜伏失败遭到毁容，精神出现了严重问题却依旧活跃在一线。

Soap曾跟着Ghost与此人打过交道，Ghost评价他：

是一个讲究“杀戮艺术”的人。

格鲁吉亚的苏拉姆山脉，

属于高加索山脉的冬季给大山盖上了厚厚的白雪盖头，也差点就把Ghost、konig连带Soap给一起坑了进去。

那次奉命追杀他们的，正是眼前这位尼克托。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遇上老仇人不说。昔日的队友konig如今还跑到对面去了！这让他去哪找普莱斯说理去？

尼克托歪头一动不动的看着Soap疑惑的用俄语说了什么，查理不假思索流畅的使一口地道的俄语回复了他。

Soap惊讶的看看尼克托，又看看突然说起俄语的查理，心里终于明白过来今夜他们是怎样腹背受敌的了。

查理从一开始就是间谍。

只不过不是犯罪组织的，而是俄方的。来基地主要是为了收集情报兼职负责打击欲之城。

己方高层肯定有问题！

Soap瞬间想明白了症结的所在。

定是有人里通敌国将情报出卖给了俄方，才使得谢菲尔德突然下令格瑞夫斯对兵力空虚的基地动手，并且连带konig等人也闻风而动。

这样一来就连普莱斯失踪也说的通了。

想明白了自己这次必败无疑的Soap，犹豫着似乎想举起手来。突然他的耳机里传来Ghost熟悉的声音：

“——Johnny，活下来。”

Soap听完毫不犹豫的跪下举起了手。

尼克托还在和查理用俄语聊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懂的天，看样子似乎有些惋惜没能和Soap尽情过过招。

周围尚能行动的斑鬣狗逐渐聚集了过来寻求尼克托的抚摸，有几只口中甚至还嚼着人的手脚。

原来操纵斑鬣狗群的也是他。

那次在苏拉姆山脉交手是在冬天，这些原产自非洲大陆的斑鬣狗显然适应不了高海拔和严寒，怪不得最后让他们顺利逃脱了追捕。

一队闪着夜间指示灯的直升飞机钻出云彩，整齐划一的朝着码头众人飞来，与此同时通往码头的公路上大量的军警也在朝这边赶来。

科尔塔克和卡带拉斯的人没有恋战，果断执行梯次掩护有序朝着直升机来的预定位置撤离。

集装箱山上缓缓升起了一轮巨大的圆月，夜幕下月亮上的山脉纹路清晰可见。月下人仿佛精灵一般置身于某种不可名状怪物凄冷的眼瞳前。

你在高处转过身向月亮深处走去，

黑色蜷曲的发丝在风中升起飘动，

包裹大腿的裙摆飘摇似一支来自深海歌颂自由的舞蹈。

单薄的衣裙像被月光融化了，任凭明晃晃的莹润光辉将身影勾勒出来，使得遥远的身躯无论从何处望去都清晰可见。

远处Ghost精疲力尽的从塔吊上站起来，望着远处月亮下那道姣好的身影。

剪映里的你似乎想要回过头看最后一眼，却还是没有转身就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走的那么坚决，

仿佛连他是死是活也不甚在乎。

Ghost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就算今夜你上了基地的船，也不会被投入阴森狭隘的监狱里凄惨度过余生。

他早就申请好了一处乡下阳光充足，室内装饰温馨的小房子，陪着你把两人的下半生都关在一起。

那样你们的孩子一出生就可以在如同床铺一样柔软的草地里打滚，采野草野花编成花环或者蚂蚱，还可以在树林里跟着他学习打猎和辩识浆果，或者去小溪边嬉戏垂钓。

垂钓——就像你们曾经一起做过的那样，你会把他和孩子们钓上来的鱼烹饪成美味的大餐，他希望你继续悠然自得的躺在他身边睡上一个黑甜的午觉。

然而一切都随着你转身离去的那刻变成了月光下的泡影。成为了大海上即将消散的泡沫，又或者风中组成的柳絮——看似是有型的，实则一碰就散了。

就连脸上可怖的骷髅面具也挡不住此刻内心翻涌的酸楚和感情。

事到如今，

他当然明白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

却还每个夜晚都在耳边用甜言和蜜语说爱他，用仿佛最诚挚的语气说想和他在一起。

最可笑的地方是，自己还真就这样相信了。

就在他拼尽全力指挥属下阻止对面伤害你、抢走你，甚至不惜牺牲了那么多性命，就连Soap都差一点点搭进去——换来的却是你背过身，任由他被塔吊上的狂风吹走最后一声怒吼的身影。

Ghost的眼底还是泄出了一丝留恋不舍的眼神，仿佛他所能拥有的最美好的一切都被众人簇拥着走远了。

他抬起手中的枪，又缓缓放下了。

好似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konig扣住耳麦，已经确认了你获救的信息。

他执行的策略是尽可能的高调出场，然后以此拖住Ghost给其他人创造救援你的时机。

因为赶来的军警都会优先试图抓住他这个反叛的最高领导人邀功，所以他还要分头行动周旋到你们顺利脱身，以便给大部队留出充足地撤退空间。

konig藏在集装箱拐角处的阴影里冷冷看着Ghost站在塔吊上，望着月亮的方向一动不动的样子。

手中的枪几次试图举起来，却又放下了。这个距离下开枪实在太冒险了，万一打不中怎么办？

哪怕为了你的安全，眼下最好任何节外生枝的事都不要做。

直升机满载而归，像候鸟一样成群结队的离去了。

konig见状不再留恋，果断找机会跑掉了，身后抓捕他的车每一辆都闪着红蓝色的灯光，但没有一辆比他开的快。

因为路线是提前计划过的，他连续猛打方向盘狂踩油门，很快就甩掉了追兵，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直升机颠簸的机舱里，

查理脱下用来保暖的外套仔细裹住在这么凉的夜里只穿了一条裙子的人，将那昏昏沉沉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全心全意希望怀中的人可以睡的更舒服一些。

尼克托沉默的搓着手里的斑鬣狗，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看着对面被自己徒弟小心翼翼抱着的女孩，那张白净的面容看起来非常年轻，亚洲人看起来都显年轻。

半个月前。

俄罗斯与乌克兰接壤的库尔斯克州，某处俄方特别军事行动的据点外。

尼克托正在用战术无烟炉加热单兵口粮，这里相对远离前线，再有几天就要被轮换到后方修整了。

他疲惫的坐在这栋结构相对完整的民房内，看着眼前在热水里翻滚的包装袋，伸手摸摸了脚边不停撒娇的黑脸野兽。

斑鬣狗是母系社会，雌性体型更大更强壮，并且可以把权利传给自己的女儿继承，拥有严格的等级制度。

这只体型庞大强壮凶猛的斑鬣狗正是不惜短暂离开族群也要只身陪伴尼克托来到战场的鬣狗女王。

战术锅里冒出少许水蒸气弥漫在空气中，尼克托脑子里的众多人格突然对这点单兵口粮的吃法产生了严重分歧，并且争执不休起来。

于是现实世界中他坐在原地都二十分钟过去了仍然一动不动，直到食物凉透还没回过神来。

突然一声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的空气，也把尼克托从无休止的脑内争吵中拉了出来，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叹了口气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一个本以为不会打来的号码：

“我们亲爱的小鬣狗——”

“是想爸爸了吗？”

“你不是去美军基地潜伏了吗？怎么回事你这没用的孩子这么快就暴露了？”

另一头拿着电话的查理，正非常有耐心的等老师所有的活跃人格都出来跟自己打完了招呼再说话。

只不过听到最后一句，

联想到尼克托是因为潜伏失败才毁容的，查理还是忍不住气的猛翻白眼。

没一会工夫，尼克托就坐在杂草丛生的废墟里嚷嚷起来：

“你凭什么用几句话就敢随便让一个勇敢无畏的俄罗斯战士离开他最深爱的祖国？不不不——你绝对没有这个资格！”

“我们现在正在莫斯科的顶级酒店里享受按摩浴缸和泡泡浴，不想去任何需要坐飞机才能到的地方——”结果话音未落，就被鬣狗女王讥笑一样的叫声给戳破了。

显然住在顶级酒店里的客人不能携带这样危险的宠物。

尼克托丝毫没有被揭穿谎言的尴尬，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地说：

“我的儿子，你要懂得感恩——你甚至什么都没有为你的老师做过，却还整天想着指挥我们干这干那！”

查理在大洋另一头似乎再也绷不住了，他的声音从电话里听起来快要碎了：

“父亲！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承认我是出于私人感情，可我真的不能失去她、她必须回到我身边！老师你一定得帮我把她给抢回来。”

尽管多年来两人情同父子，亦师亦友。

但这一声饱含深情阔别多年的“父亲”——还是直接让所有的尼克托们同时愣住了。

他们之间顿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顺着单兵口粮到底有几种吃法吵到了究竟要不要去帮查理。

尼克托红面说：“为了个女人？哦哈哈哈哈——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好够辣！”

尼克托黑面说：“给我闭嘴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牲，人渣！你难道听不出来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学生、正饱受痛苦和煎熬等待着来自我们的救赎吗？！”

尼克托指挥官：“阿列克谢从小不是个非常感情用事的人，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们的小徒弟遇上了大麻烦。”

关于这一点众多尼克托都对此表示赞同。

总之最后统一的意见就是去咯。

只见尼克托回过神来趁着众人格达成宝贵共识的短暂时刻，一把捞出了锅里冰凉的午饭，打开几口咽下肚说：

“我今天听到的声音实在是够多了……好吧，你恰好赶上了我们在特别军事行动里的假期——我们会过去的，不过我们需要一架运输机……”

说着尼克托把吃完的包装袋扔给鬣狗舔干净，战场上遍地都是腐肉——比起尼克托，班鬣狗女王在这儿反而是吃喝不愁的：

“我们需要一架宽敞的运输机，里面要有数量足够多的笼子，喂食用的铁盆以及清水，你的长姐在我这里——我们会带着你的姐妹兄弟们一起过去……”

查理下意识握紧了卫星电话，锋利的眼神中似乎重新点燃了斗志：

“好的父亲，我会和领队一起去机场接你——放心、我有足够的信心保证konig会喜欢我的姐妹们，因为他现在非常需要人手和助力。”

查理把电话扣回去，回头看着身后高大沉默的konig用力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援兵会来。随后缓缓松开了自己抠入墙皮的另一只手，几滴血珠染红了陈旧的门框。

konig什么也没说，手搭上面前的肩膀才开口道：

“我们会亲手会夺回失去的一切。”

“格瑞夫斯已经通过快递渠道联系上她了，并派来了暗影的人说希望合作——”

konig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清晰的嘲讽：

“当然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人、安得是什么心——但眼下由不得我们了，时间不等人。”

查理斩钉截铁的说：“你尽管去，老师这边我来安排，队内的事都交给我来负责！你专心谈好合作打通障碍。”

“不能犹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只有一次从Ghost手里抢人的机会。

konig无比清楚Ghost是个不二过的人：

意思是说假使Ghost翻了一次车，就永远不会再被人抓到同样的机会。

这次如果因为疏忽大意导致不成功——日后基地缓过神来，很可能你就真的从此只能存在于他们深深的脑海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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