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基根17岁的生日那天，是他加入军队的整一年。这一天，总共有两件大事。

“第一，基根过生日，我们得给他搞个大蛋糕。”

一大早，尼克和安东尼奥就在食堂大声密谋着。

听到这话，寿星在一边大喊：“谁要吃蛋糕啊！我最讨厌奶油了！”

尼克假装没有听到基根的抗议，继续着今天的日程安排：“第二，一起去偷看基石军事高中来假期特训的学生。”

“谁要偷看啊！”

惯例吐槽完尼克这个不靠谱的小队长，基根好奇地重复：“基石军事学院？”

这一次，尼克总算回应了：“对，顶尖军事学院，只收15—18岁的孩子，毕业生一大半都能进军官学校。”

旁边，亨利加入科普：“现在军方有至少1/3的大佬都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安东尼奥往嘴里塞进一根香肠，感叹道：“那得花多少钱才能念这个学校啊！”

“打住，别想，那都是天之骄子才能进去的。”尼克若无其事拿走基根盘子里的香肠，“我听说这次来访问咱们基地的学生里，还有一个王子。”

“啊？王子？！”

安东尼奥惊讶极了，他这辈子其实见过不少公主王子，但一般都来自于一个叫“迪士尼”的地方。真实世界的王子，他没见过。

亨利接过话头：“对，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来自东南亚一个叫‘苏鲁’的国家。”

见大家都一脸茫然，尼克有点得意地晃晃脑袋：“我知道，而且我还去过。”

小队成员们都围着尼克，想要听听小队长曾经的“伟大冒险”，基根也不例外。他有意识呆在安东尼奥附近，距离人群的中心有一点距离，但又不至于被排斥在外。

趁安东尼奥听故事听得正起劲儿，基根也若无其事拿走了一块好友的香肠。

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基根就和安东尼奥关系最好。两个人一动一静，安东尼奥擅长嘴皮子功夫，基根则总是在动手的路上，堪称最好的搭档。

他们一起在教会学校上课，一起帮修女们做事。最轻松的家务活儿大概要算晾晒被单，那是基根最喜欢的活儿。有潮湿的海风，有温暖的阳光，有欢笑的同伴。

被海风吹起的被单，就像飘扬的旗帜。

闲暇时间则经常去捉麻雀来烤着吃，或者去钓鱼。值得一提的是，他俩还一起吃过烤蜘蛛。不过很难吃，怪不得没人吃。

有的时候，他俩干了坏事，比如偷了附近农家的玉米，被修女们惩罚不许吃晚饭。饿肚子饿狠了，两个人就并排着躺在有些斑秃的黄草地上。

“基根，等我们可以离开孤儿院了，我们就一起去闯，一起赚大钱！”

基根盯着天上快速飘过的云朵，随手薅了一把三叶草塞进嘴里，没有说话，只是吮吸着植物根茎的汁液。

安东尼奥毫不在意基根的沉默，他知道他的好友永远都是同他一起的。

“我听说城市里有好多漂亮的房子，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

后来，孤儿院的好多同伴都被各种各样的家庭领养了。不论幸福与否，至少他们有了家，是有归属的人了。基根和安东尼奥年龄大了，本就已经“养不熟”，再加上他俩又是不服管教的性格。剩下，最后被军队挑走，也是正常的。

到了军队，食物终于不再缺少。安东尼奥觉得人生已经达到巅峰，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好几次蝉联大胃王第一名。

每次吃饱了，安东尼奥总是满足地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乐颠颠地说：“基根，你说如果顿顿都能吃撑，那该多好！”

——“我吃饱了！”

基根小声宣布，盘算着休息一小会儿就去体能训练。那边，尼克的故事已经进展到：苏鲁的公主偷跑出来，却因为饥饿和劳累晕倒在他居住的房子面前，被他捡到带回家……

“这是我和公主命运的相会，我们就这样相爱了。”

安东尼奥闪烁着星星眼：“真的吗？尼克你和公主谈过恋爱？！”

当然，在场会相信尼克的也就只有安东尼奥了。

“骗鬼啊，尼克，你以为我们没看过《罗马假日》吗？”

“你这个丑八怪也配意淫奥黛丽女神吗？”

“安东尼奥你别被骗了，这老小子满嘴跑火车！”

“尼克你这坨大便！”

那边扭打成一团，基根坐在一边叹气，时不时偏头躲过一支飞来的叉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修长的手轻巧接住叉子，动作利落干净，绝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完美，菲利普！”

被称为“菲利普”的少年挑挑眉，微笑道：“谢谢夸奖，王子。”

基根循声望去，有些呆愣。面前是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但这“差不多”的方面大概也就只有年龄了。为首的那位褐发蓝眼，神情高傲，随时用鼻尖看人，唯独对身边那位“徒手接飞叉”的少年稍有收敛。

少年金发碧眼，没有令人讨厌的姿态，但也绝对不好接近。

他们都穿着统一、漂亮、剪裁良好的制服，胸口的校徽彰显了他们的身份——基石学院的学生。

这是基根和格瑞夫斯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和安德鲁王子的第一次见面。

二

基根和阿耀证明了一件事：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虽然基根圣母玛利亚的打扮很不错……那莹白如玉的面具遮住了他男性化的英俊面孔，只留下一双锐利的蓝眼睛。头上覆盖一层轻薄白纱，替代了原本应该存在的长发。白袍裹身，却不显柔美，反而令他的身躯无限接近于崇高，有着令人恐慌的美丽。

没时间计较他女装的事了……你迈步，挡在基根面前，对着“凶手”面不改色撒谎道：“我已经报警了。”

幸好对面也是个看起来没什么武力值的女性，你没有那么恐慌。当然如果她突然掏出一把刀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你掏出手机捏在手里，进一步威胁道：“我的保镖就在外面，这位小姐，我建议你不要冲动。”

其实，这人要真冲动起来，埃里克森他们要赶过来是根本来不及的。

对面那位“凶手”看上去和你身高差不多，体型也差不多。你暗恨服毒摧毁了你的肠胃，导致你这段时间暴瘦，否则和她来一场格斗是没问题的，你能用体重压制她。

如今，也只能智取了。

你真的拨通了埃里克森的号码，打开免提，又把手机页面举起来。

“我真叫我的保镖过来了！”

然而，对面压根儿不吃你这套，只是阴恻恻站在原地，盯着你。其实她在女性中也算瘦弱的那一类，衣着华贵更显得她脸色苍白，好似在生病中。但她的眼神让你觉得毛毛的，十分不妙。

“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一边和她对峙，一边确认基根的状况，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倒下了。你用脚后跟轻轻踢基根，暗示这小子别躺了，快起来打团。基根还是没反应，像一头死猪坐地上，背靠着墙。

你勒个槽，不会是真被掐出毛病了吧？啊？185肌肉男被160弱女子掐死？说出去不好笑吗？这是要上报纸的屈辱死法吧！

“基根！喂，基根！”

就在这个当口，对面的疯女人突然尖叫一声！

“啊！！！”

你被吓一个激灵，手机都飞了出去。那边，埃里克森焦急的声音隐隐从听筒传出：“YN，你怎么了？YN！”

只见对面的女人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你——你们之间本就没多少距离，整个过程几乎不超过一秒，她已经撞进你怀里，掐住了你的脖子。

冲击力让你向后撞在墙壁上，呼吸一瞬间被阻断。

靠！

这人什么毛病啊，有“百分百必须掐人脖子”的设定吗？

眼前一阵阵发黑，你死死抠住女人的手指，不让她继续使劲儿。这疯子看起来瘦弱，力气倒不小。这时候，你居然忍不住想：这疯女人的力气居然比克鲁格更重。克鲁格掐你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难受，只是觉得呼吸困难。看来他用了技巧，不愧是专业的。

不对，为什么你要在这里夸他啊！

所以……如果你就在这里死掉，克鲁格他会为你复仇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复你的消息了，也不再接你的电话。

是去寻找新的猎物了吗？寻找新的另外一半。

大脑开始发懵，你的耳边传来雨声，可是窗外并没有下雨，所以这声音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基根轻轻的一声低语——

“您就算杀了我，我还是对您没有冲动，贝妮塔殿下。”

脖颈一松，氧气重新灌入。血液上下冲洗着你的全身，带来一浪一浪热潮。你捂着咽喉不住咳嗽，余光瞅着那边好像又掐上了。

嗯？

你转头进一步确认，只见疯女人确实又掐着基根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基根没怎么反抗，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你请问？

啊？这是在做什么？谁能告诉你？

更完蛋的是，基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正透过面具看着你。即使他正被另一个女人掐着脖子，那个女人看上去对他杀意和占有欲都很明显。

请他尊重一下杀人犯好吗？

“你明明说了我漂亮的！！！”

终于，你听到了疯女人的声音，尖细，带着颤抖。好像是鼓足了全部勇气喊出来的这句话。

舒缓好气息，你在原地犹豫了几秒，还是认命地冲过去，从基根身上掰开疯女人，对着她的面门就是一拳！

幽灵有教给你格斗技巧，但现在落到实战，你发现那些技巧一点用都没有……好吧，不是技巧没用，是你没用，你没办法让肢体完全听脑子的。但管他的，反正那疯女人被你一拳打得向后仰，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你乘胜追击，跨坐在她身上，又给了她一拳，再一拳。

其实你不太懂具体怎么回事，但你现在还需要基根，他不能死。

再加上，这疯婆子刚才掐你脖子！特么的，这个世界上想要你这条命的人那可太多了，请问她排队了吗？！

管她皇亲还是国戚，不要插队啊，傻逼！

见疯女人被你揍得有些懵，你转过头，想呼叫基根过来帮忙，却冷不丁对上一双近乎于迷离的蓝眼睛。

“玛丽亚……”

他又一次呼唤你这个名字。

你不解风情地说：“你被掐傻了吗？我是YN，不是玛利亚。”

谁知道玛利亚是哪家的贵妇……

你话音刚落，房间门被推开，进来好几个超模神父，显然都是听到异响，害怕这里出什么事儿才来的。然而他们刚进门，看到的景象就是：主教大人（基根）奄奄一息倒在墙角，你骑在贝妮塔公主身上，死死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很有大魔王的作派。

见到他们，大魔王竟然还指挥上了：“愣着干嘛？帮忙啊！”

三

一刻钟以后，混乱终于平息。

贝妮塔公主被送走，赶过来的埃里克森也被安抚，现在只剩下你和基根留在这个房间。

因为脖子被掐（……），基根宣称自己有点头晕，但他拒绝了医疗救援，只是躺在三人座沙发上休息。他白色的长袍沿着沙发垂坠下来，宛如一匹柔顺的丝绸。

你坐在沙发上喝蜂蜜水，半天不想说话。喉咙还有点痛痛的，手也痛，刚才打人那几拳太用力了……这些都搞得你很烦。

你招谁惹谁了？怎么每次中枪的都是你？

“YN……”

你捏着蜂蜜水，抬头看向对面沙发上躺着的基根，没好气道：“干嘛？”

刚说完你便想起，你还有事儿求他，立刻换了温柔的语气：“怎么了？你要喝水吗？”

“噗——”

没想到，基根直接喷笑出声。低沉的笑声隔了一层面具，更显朦胧。很快，他的笑牵动了有点肿胀的咽喉，又低弱下去。

你知道他在笑什么，无非就是嘲笑你变脸速度之快。但那是你想的吗？你也想直接一盆水泼到领导脸上，然后大骂：“你就是个草包、臭傻逼、蠢材！站在风口起飞的猪，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可你敢吗？

抱歉，你不敢。

想到这里，你又郁闷地喝了一大口蜂蜜水。甜甜的味道入口舌，减缓一些心里的苦闷。

“刚才那位是贝妮塔公主。”

你冷哼一声：“怎么不干脆叫贝吉塔呢？”

基根不是柯尼格，没办法理解你这些二次元梗，略微停顿一下又道：“贝妮塔·蒙塔古。”

你猛抬头：“蒙塔古？”

“泰伦斯的女儿，你的继女。”

好好好，如果你是记者，你已经想好怎么写了。

——爆！新王妃和公主为帅气主教大打出手！

不要啊！你不是这样的痴女好吗！你才不要被收编进基根的公主太太后援团呢！

想到这里，你烦躁地问：“她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不肯淦她。”

因为只有你们俩，基根不再端着架子，遣词造句也不讲究了。只是这话也太糙了点……也许是见你的表情非常迷惑，基根解释道：“公主小时候被她的亲哥哥猥亵过。”

你的表情更加迷惑了：“谁？约书亚？”

“对。”

好半天，你都没找到合适的话来表达此时的心情，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这家人，真是特别啊。”

四

并不是所有的性犯罪都伴随暴力，有的反而被裹挟在糖衣中。

【贝妮塔，你的胸脯真是美丽，比同龄所有女孩的胸脯都要饱满。】

【贝妮塔，你的腰肢好细，比宫里所有人都细，哥哥一只手就能掌握。】

【贝妮塔……】

你一边听基根八卦，一边感到更深一层的迷惑：嗯？你现在是在和基根聊八卦吗？

往常，你都是和肥皂、盖兹那哥几个聊八卦，普莱斯不忙的时候会来加入，柯尼格偶尔也在，就连子墨也参加过几次，但基根和幽灵通常不参与。只不过他俩不参与的方式有所不同：幽灵是直接消失，基根则是坐在你身边旁听。这个时候，他要么玩手机，要么喝酒，偶尔给你投喂一些小零食。

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为人谨慎，总之基根从不发表对其他人的看法。

除了偶尔以情敌的名义，阴阳两句幽灵……可他真的是因为吃醋吗？换句话说，他真的爱你吗？

你不知道。

“约书亚被驱逐出国，公主也经历过一次失败的联姻。她发现，目前为止，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大多垂涎她的地位和金钱，并不是迷恋她本人，唯有约书亚对她本人有**。”

你没忍住插嘴道：“约书亚那是对所有漂亮萝莉有**吧！”

基根摇头：“据我所知，约书亚不是普通的恋童癖，他下手过的小女孩只有贝妮塔。”

妹控？也不对吧！

而且你是在和一个神父聊恋童癖的事情吗？

槽点好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所以，贝妮塔希望你对她有**？”

基根点点头，他还仰躺在沙发上，戴着那幅沉静的圣母面具，像一具美丽却坏掉的人体模特。极具垂坠感的衣服面料受到重力影响，紧紧裹着他的身躯，勾勒出他每一道身体轮廓。

也许是累了，他深吸一口气，胸膛托举着领口繁复的花纹缓缓升起，又慢慢落下，你很难不聚焦视线在那上面……同时，他位于外侧的左手臂垂落地面，修长手指自然朝下，指尖刮擦着地毯。

因为你们曾坦诚相见，你知道基根的体毛管理极其严苛，和格瑞夫斯不同，他的身体表面见不到任何杂毛。相对来说，格瑞夫斯就要粗糙很多。

你犹豫两秒，尝试开口问道：“是你先给了她希望吧？”

比如夸奖她的美丽。

基根没有任何迟疑，再一次点头承认了。

你撇撇嘴，并不打算做任何审判，都是成年人了。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的原因是？”

你没有问他这些，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情绪。他一反常态，跟你八卦公主的过往，坦诚他正在做的事情，是为什么呢？

这一次，基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转过头，圣母面具挺翘的鼻尖对准了你。

“我说过，我的（）永远只为你所用。”

你一愣，无暇计较他非常粗俗的用词，只是很想知道基根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于是你猛站起身，快步走到基根身前，俯下身，揭开了他的面具——

美丽的面具之后是另一张美丽的面庞，被簇拥在洁白的头巾中间。

基根静静地呼吸着，他的皮肤比起光洁的瓷面具多了一些纹理，现在平整的眉宇，依然能看到一点浅淡的川字纹。你想，那是因为他总皱眉。他的头骨并不纤细，但也不过分突出，更像是浇筑完美的钢铁。

这是否预示着他的心，也是钢铁做的呢？

“我还是不懂，”你面无表情，捧着那张面具，居高临下地说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基根眨眨眼，向你勾起一个微笑：“我在向你忏悔，玛丽亚，我请求你的宽恕。”

“玛丽亚？圣母玛利亚？我？”

你翻看起手中的圣母面具，有些不信任地撅起嘴唇，不自觉地模仿着格瑞夫斯思考时的表情。

可你早就不是处女了，而且你也不相信处女能生子……说老实话，要比出生时的祥瑞特征，拆尼斯能编得更带劲儿，什么霞光满天，什么鱼儿纷纷跃龙门，什么生而带有异香……处女生子算什么？太糙了。

只不过，基根正眼睛闪闪地看着你，第一次乖得像个宝宝。

可恶……难以拒绝，而且你也不能拒绝他。

在基根期待的眼神中，你缓缓将这张圣母面具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同时，你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你听到他的声音传入你的耳朵。

“YN，我祈求你的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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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