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ueger醒来时不知晨昏。他赤着上身从沙发床撑起,薄毯滑落时带下一张纸。没理会,先喊了声商枝。
无人应答。但她那个重要的包还搁在床边。
他挠了挠后颈,套上衣裤快步上楼。空无一人。
不对劲。
Krueger冲回楼下捡起那张纸,字迹潦草。
「走了。包先放这更安全。」
“艹!”纸在掌心攥成扭曲一团,通讯器也恰在此时亮起。
“立刻回公司。有人闻到味了。”
“什么人?”他声音一冷。
“你说呢。”对接的技术员反问。
“把这项任务记录抹掉,酬金我现在退回。别让任何人知道是我接的。”
挂断通讯,Krueger眉心拧紧,看来是旧日的毒蛇嗅到了血迹。他必须立刻回到公司,把这里所有的痕迹舔干净。汉默家也只是怀疑他接了这活儿,但谁说不会有人故意模仿他的手法呢?
他得赶在所有人前头,发个烟雾弹。
Krueger将装备一件件收进战术包,拉链划过。他回头看了眼那张还凌乱的沙发床,突然抬脚狠狠踹上床架。
他提起那个背包,走到墙角塞进地洞,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被他扔在砖面上。他本该把它一起藏好,却故意留在明处,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什么。
Krueger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闻到尚未散尽的气息,躁意翻涌。若不是那通该死的通讯,他现在应该已经拧着油门,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从仇家堆里拎出来了。
他不希望她出事,尤其昨夜之后,这种情绪Krueger说不清,他只知道,绝不想她置身于任何危险。
但现在必须立即撤离。多停留一刻,都可能将更大的麻烦引向她。
Krueger推开安全屋的门,却嗤笑出声。外边空荡荡的,那女人连摩托都顺走了。
……
汉默泰克死后,沃尔夫一行人匆匆撤离,只留下赵爷,林叔和马克凑成一盘棋,盘算着如何将酒吧那条酒水线吞入囊中。
谁也没料到商枝会回来,而且是声势浩大的回来。
她直接走进本地最大的媒体公司,衣衫微乱,眼角泛红,却挺直了背坐在镜头前。声音恰到好处的颤,她诉说如何被绑架,家中如何爆发枪战,九死一生逃回来却发现酒吧被封,家宅被抄。
“我怀疑行政官有意压下此事。”她抬起泪光盈盈的眼,“就连之前雷米克的死,恐怕也另有隐情。”
记者手中的笔顿住了。雷米克案本就是悬而未决的谜团,而Branch&Moon在这地界更是无人不晓,却鲜少有人知道老板的身份和模样。
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头条新闻。塔瓦娜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名字印在报刊首版的辉煌。
商枝先带人回了自己那屋子。也多亏这地界行政官员一贯的不作为,推开门,除了尸体被挪走,地面血迹被粗略冲刷过,整间屋子几乎保持着枪战后的原貌。
弹孔在墙壁上星罗棋布,碎裂的玻璃渣散落一地,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商枝刚踏进门口就脸色发白,猛地躲到塔瓦娜记者身后,“不行……我实在受不了这个……”
她捂住嘴干呕起来,转身跌跌撞撞冲出门外,倚在墙边剧烈喘息。
塔瓦娜与摄影师交换了个兴奋的眼神,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她们在屋内足足停留了一个小时,镜头捕捉每个细节。
一边记录一边喃喃自语:“这一系列下来绝对要上头版……”
门外,商枝缓缓直起身子,抹去眼角的泪。领着她们马不停蹄赶往Branch&Moon。
封条还在风中飘摇,商枝从二楼保险箱取出一份提前放好的转让合同,对着镜头时泪眼婆娑:“这间酒吧是叔父亲手转交给我的……如今说封就封,连个交代都没有。”
镜头捕捉着特写,颤抖的指尖抚过合同签名处,泪珠滑落,在纸面上晕开水痕。美人含冤的画面总是动人,何况还是传闻里Branch&Moon的老板,这更有话题。
她接过塔瓦娜递来的纸巾,拭去泪水,“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得去找赵叔和林叔主持公道。自从叔父走后,他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塔瓦娜,“他们在这片地界说话颇有分量,定能为我讨回公道……你们要一同前去吗?”
“去!当然去!”塔瓦娜忙不迭应声,她几乎能听见新闻奖在耳边敲响。
而于私心,她确实想帮这女人一把。在这片混沌地界能独善其身的女人太少,何况是执掌着Branch&Moon这样标志性场所的老板。
塔瓦娜想起一年前自己主动请调来此的初衷,就是要探寻在这无主之地上,人们究竟遵循着怎样的生存法则。
可惜报社里多数人要么畏首畏尾,要么早被各方势力收编。她理解这种自保,毕竟稍有不慎,明天头条可能就会是自己。但心底总有不甘在烧,既然来了,总要留下些真实的印记。
茶室里氤氲着普洱的醇香,赵爷与林叔相对而坐,正盘算着如何将马可踢出局。
“沃尔夫撤得突然,怕是已经得手了。”赵爷摩挲着紫砂壶,眼底精光闪动,“那丫头多半已经……”
话音未落,木门就被猛然推开。
“赵爷!林叔!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商枝走进来,身后跟着扛摄像机的媒体团队。她满脸泪痕,走到茶桌跟前时人还踉跄了两步,“我差点就被人害死了……”
两位老者僵在原地,手中茶盏险些跌落。赵爷嘴角抽搐,林叔死死攥住了太师椅扶手。
镜头正对准他们瞬间煞白的脸。
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赵爷不愧混迹多年的老江湖,当即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起身相迎:“这孩子是怎么了?!快让伯伯看看!”
他快步上前扶住商枝的肩膀,朝林叔使了个眼色,奈何这位搭档向来迟钝。
林叔愣是沉着脸僵坐了好几秒,才勉强堆起假笑起身倒茶:“丫头别急,慢慢说......”
塔瓦娜眼尖得很,她轻轻对摄影师比了个手势,特写镜头立即聚焦林叔脸上未及收敛的阴郁,以及过后强挤的和蔼。
……
“Patron(主人),人抓到了。”沃尔夫将戴着头罩的男人踹倒在地。
尼克划着手机屏幕,脸上看不出波澜。
整个家族对汉默泰克的死表现得出奇平静。毕竟上面的老头子,从在位期间就疯狂扩充继承人规模,光是明面上能接替的子嗣与门徒就不知有多少个。
他们需要的不是悲痛,而是一个能堵住各方嘴边的凶手。
尼克额头的绷带还在渗血,他摆了摆手:“处理掉。把俱乐部经理叫来。”
比起处理真凶,他更在意那个消失的翻译。
沃尔夫粗暴的将人拖走。这个疯子在五百米外设狙击点时就被盯上了,那套装备和头套,与首次暗杀时如出一辙,证据链完美。
别墅外一声枪响惊飞了野林的鸟群。
……
开曼群岛的风携着咸腥吹过码头。Krueger踏上这片离岸天堂时,公司早已将仿制品扔进汉默家那趟任务,一个崇拜他,模仿他的傀儡,连脸上都覆着相似的头罩。
他不会因此产生半分感激,Krueger知道,他是公司最锋利,最不可预测的刀。对于那些高难度,高风险的脏活时,他是无可替代的资产。
公司里那些蠢货总以为格拉维斯把他当吉祥物供着,允许他那些独特的,极端的工作方式。
但Krueger清楚,格拉维斯看中他,想要操纵他,以为一纸军事法庭的指控,就足以让他对暗影产生病态依赖,让他成为爪牙被修剪的困兽。
格拉维斯曾握着枪对他说,“我们清楚你是怪物,但我们正好需要一只怪物来对付地狱里的情况。”
不过,Krueger确实也乐得如此。有公司这个顶级承包商替他打点一切杂务,从武器补给到身份伪装,从跨国通行到销赃渠道,所有脏活之外的琐事都被料理得滴水不漏。
更不必说那源源不断汇入账户的巨额佣金。
他漫不经心把玩着新配的匕首,远处蔚蓝海面上,那些乘着游艇度假的富豪们永远不会知道,正是他们赖以维系的秩序,在暗中圈养着最危险的刽子手。
这世道本就荒唐,不如做个明码标价的怪物。至少公司从不会对他那些小癖好皱眉头,只要任务完成得足够漂亮。
Krueger转身走向停在阴影处提前备好的吉普车,毕竟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
有人替你扫清后顾之忧,还付着天价薪水,请你尽情撕碎那些冠冕堂皇的假面。
地狱看门犬的项圈,有时也是用金箔打造的。
他打着方向盘拐进临街的通讯店,刹停在店门口。
“有没有东方那种的小灵通。”
店员战战兢兢递来一部老式机,不敢看他。眼前男人这身装扮,本地人都懂是什么身份。
Krueger随手抛下几张钞票,拆开包装插进SIM卡。指节在小巧的键盘上停顿片刻,最终按下从商枝银行账户找来的号码:
「怎么样。」
没有标点,没有称谓,他靠坐在引擎盖边,望向海平面,仿佛能望见万里之外,某个正搅动风云的女人。
远处游艇的汽笛声掠过浪尖,掌心里的手机震响。
「急什么。」
简单三个字,隔着屏幕,他似乎都能看见那女人的神情。一声低哑的嗤笑从头罩下跳出。
通讯店的老板透过玻璃窗,见那煞星的眼,弯了一下,然后终于跨上车。直到车身消失在街角,才与店员舒了一口气。
有人在看么[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枝与刃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