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伊认为自己回了北欧也是个正确的决定。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
要不是Price非得正儿八经地走批假流程,医疗室那一茬过后当晚她就要拜托尼古莱送她走。
——是的,她还是硬着头皮向Price申请了假期。
虽然,多亏了有Ghost,计划差不多被掀开在太阳底下晒成灰了。她要去北欧这件事说给随便谁,他们自动听到的都是“要逃去北欧”。
然后他们就会露出和Price同款的掺杂着“你居然还敢”的惊讶和“那么祝你好运”的奇怪且甚至有些和蔼的笑。
得了吧,和蔼,这是什么该死的形容词。
她想到他们那群人的表情就头疼。
虽然,虽然,面临着上述的社死场面,等看到掩盖不住狼藉的街区,她仍然认为坚持回这一趟北欧是正确的。
警车和警戒线围聚在斜对面的某几位邻居家门口,她绕开距离路过的时候往那边扫了一眼,门窗上有弹孔的裂纹。
到自家门前一看,门锁也有试图被暴力拆解过的痕迹。
以她的体质,住了几年才遇上这种事,都算不上倒霉,简直能说得上是走了前几年难得的好运。
“——斐!”
听见有人喊她,她转过头,看见一条裹在黑羽绒服里的家伙正走过来。向上扯了扯口罩,她向那边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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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尼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斐伊了。
大半个月前,他开车路过的时候见她出现过一次,那时候应该是她刚从夏威夷度假回来。可是很快,又不见她人影。
他知道,她一出门基本都是出远门,出差或是旅行,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她不经常出现在大街上。
作为一个偶尔才见面的邻居,他自觉也没什么立场多问她的动向。
可是上周街区发生暴力事件,连过来调查情况的警察都不能确定她在哪,社交软件上发出的消息也迟迟没有回音,这就让他不得不产生了一些担心。
她的房子很严实,匪徒看起来并没有闯进去。但这种事,没见到本人之前是很难真的确信的。
就连前几天收到她迟来的回复报了平安,也还是放不下心来。今天看到她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他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落回地上。
“街区出事,又联系不上你,真是让我害怕了一阵。”他显而易见地表露出一丝高兴,“才回来又出远门,工作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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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伊暗地里叹口气。
辛苦,怎么不算辛苦呢?
她搪塞过关于工作的话题,看着斜对面问道:“还好,谈不上辛不辛苦——究竟怎么了?”
短信里乔尼只是简单说了两句,没有太详细的解释。
其实不解释斐伊也能猜个十分之九。无非就是那点比东边树底下埋的皮鞋底还老套的治安问题。
“听说是那家格里森先生工作上遇到的怪人,闹了点矛盾。本来只是争论了两句,谁知道大白天那疯子就带着几个同伙拿枪找上门。”说到这,乔尼耸肩,略过了某些格里森家具体的惨状,“之后,大概是因为已经动手了,他们还试着闯到周围邻居家去。”
斐伊仔细端详了一遍那边的犯案现场,同情地惋惜道:“……格里森先生人还挺不错的,真是遗憾。”
她问:“那几个歹徒呢?警察把他们都抓到了吗?”
乔尼顿时有些紧绷地环顾两眼空荡的街区小道,严肃地摇头,“为首的那个疯子还没抓到。警官说,他和他的那些朋友们关系很不错,说不定他会回来报仇。”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重点,斐。”乔尼郑重地嘱咐道:“那些混球总有办法在禁枪令下还是能搞到那种危险的玩意,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懊恼地一拍额头,“老天……给你发的消息里应该让你先不要回来的。搞不准待在外面还更安全。”
“没事的,乔尼。”斐伊摆手让他不要太担心,“放轻松,他之前知道的是这房子里没人,又进不来,他就是来报仇也应该不会在找到我这儿了。”
“比起担心我,”
斐伊想,要是那人真疯到硬要往我房子里闯,那他或许可以到地狱里去和格里森先生讨论一下,究竟谁更倒霉这个议题。
要被担心的人好像完全不是我。
“还是多少也担心一下自己吧,乔尼。”
乔尼苦笑着摸摸鼻子,“是啊。为了安全,或许我该外出一阵。天,还是算了,万一我在路上刚好碰上那疯子怎么办?”
他叹息道:“现在也只能相信警官们了……如果我有枪……”
“别这么说。”斐伊打断了他,“真家伙和玩具可不一样。我们拿到枪一通乱射?感觉作用也有限。”
一路从141基地过来,不是飞机就是搭车,偏偏在家门口被堵住脚步。再怎么觉得腿上是小伤,也经不住这么站着。
冷风像细丝一样从大衣和宽松棉裤的空档里钻进去,织成一匹低温的绸布,裹缠在左腿纱布上,分不清是温度冻人还是站得腿发疼。
论伤势,斐伊是可以坚持的。
但是何必呢?又不是执行什么行动任务……
随着又一阵些微的冷风吹过,斐伊忽然皱眉小声吸了口气,揉揉左边膝盖,试探两下还是没继续往下按。
“怎么了?!”
乔尼下意识伸手,做出一个搀扶的姿态。
“一点小问题。”斐伊将身体的重心换到右脚,有些失落道:“工作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抱歉,可能是天气太冷了,突然有些腿疼……我以为在那边已经养好了。”
“斐!”乔尼立刻意识到,他们在这已经站了有一阵,“该说抱歉的是我。老天,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怎么能让你带着腿伤站在这里和我聊天呢?”
“都说只是小问题而已……?”
斐伊想友好地拍拍乔尼的手臂。乔尼这小伙子却猛地往后一退,倒着走了两步向斐伊挥手,“回家好好休息吧,相信警官,注意安全!拜!”
人一溜烟就跑走了。
留下斐伊满脑子问号。
乔尼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
她带着问号掏钥匙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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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她提前远程打开了暖气系统。一进去,屋子里热烘烘的。
因为有禁枪令,很多东西她都没有直接摆出来。
鉴于不知名持枪的小混混可能会上门这一点,她想了想,还是脱了大衣到桌前坐下。
掰开桌角,掀起遮挡的木板,挑拣出一堆黑色的合金零件,慢悠悠组装。再从墙上一格格的储物柜里摸出弹匣,装弹,拉栓。
最后拎起来靠着椅子放在旁边。
我准备都真准备了,要是没人来,那多可惜啊。
斐伊合上桌子,生怕没有事找上门,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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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饰架上,冰冷的蛇瞳反射出暗金的闪光。斐伊凝神看它。
盘踞的蛇形手环沦为仅仅一件摆件,时间距此还没有过去太久。
斐伊想起当时在基什岛买下它,之后紧接着就遇到了久违的Ghost。接着后来,她失败的最后一次私人雇佣和失败的Price面前的演技,还有失败的动摇和失败的备忘录。
全都是可以用失败来形容的事件。
她不由得想,难道这个手环不是什么仿品,而是实实在在的承载了遥远时代里传闻的诅咒?怎么从它开始,就没什么好事?
她和141,她和黄沙,还有……她和Ghost。
说实在的,Ghost确实让她非常意外。
……
拇指缓缓停在下唇,她禁不住想,如果当时她脸上没有戴面罩,或者面罩上没有凸起刺出的獠牙,那个吻会直接落在她的唇上吗?
就算是Ghost这样的士兵,就算他的心是冷的,面罩下的嘴唇也应该是温热的。
何况,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他只有一颗冰冷的心吗,斐伊?
她心底有个声音跳出来不停地问她。
你怎么想呢?
……
我没怎么想!
斐伊坐在床沿,用力揉搓头顶的毛巾,湿漉漉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被她自己弄得好像遭了难。
她向来擅长给自己找理由:
据说她的母亲的母亲,她的外婆来自中国,一个不讲究直白的国家。
我继承到外婆的基因,就是不愿意承认我在想什么,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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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又提醒自己不要显得太在意;想接近,又觉得对方或许不愿意让自己接近;想要当一个好士兵、好队友,却总是自我感觉带来了负面的作用,为此焦躁得恨不得把指甲咬烂,又反复挣扎着,远离也痛苦,靠近也痛苦。
这样只能强自镇定的心情到底代表什么呢?
是爱吗?
她不敢说出这个词,因为这是一样她没有想过得到,也没有想过能给出的东西。
就连苏曼夫人——苏曼夫人爱她吗?她爱苏曼夫人吗?
如果是,又因为什么?
即使对象是苏曼夫人,她也不敢确信,更遑论Gh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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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毛巾披在肩上,心不在焉地按手机。
……最近街区发生事故,房子放到网上卖好像不太可行……北欧的这个身份要搬走也需要原因,别的人不说,乔尼那边失去联系要怎么解释……那个歹徒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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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看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虽然大半个小时以前才天黑,但这可是北欧,按照天黑时间来拜访别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她调出连接门铃的影像画面正要看,忽然敏锐地听出接下来传来器件磕碰声。
一看,是个大摇大摆提着把猎枪的男人站在门口,腰间还挂了柄形似西瓜刀的长刀。
该不会……就是这个家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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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治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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