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的房间彻底变了样。
粉得发亮的墙纸,蕾丝花边的床单,原本简洁的家具上摆满了各种洋娃娃。最离谱的是书桌,整整齐齐码着一排指甲油和化妆品,整个房间甜腻得让人发慌。
“这、我没做走错吧?”白蛇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门外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们确定这能行?”人蛇正扒着门框,声音发虚的问。
“试试又不会死!再找不到执念老子要先疯了!”地虎也猫着腰躲在旁边。
黑羊淡定地揉了揉人鼠的脑袋:“要是成功了,那就得多谢我们的小军师了。”
突然被点名表扬的人鼠顿时红了脸,绞着衣角小声说:“是、是大家一起想的办法啦。”
——
时间倒回几小时前。
餐厅里,众人正瘫在椅子上,个个面如死灰。
经过九九八十一次尝试,白蛇的执念依然纹丝不动,毫无任何进展。
“他妈的,这怎么这么难啊。”地虎有气无力地嘟囔着。
人鼠看着叔叔们不开心的样子,小脸皱成一团,她抱着画本啪嗒啪嗒跑过来,试图安慰大家。
“虎叔叔别着急,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她仰起小脸,露出笑容,“你看,我还给你画了幅画!喜不喜欢?”
说完,人鼠踮起脚,献宝似的,把画举到地虎面前。
地虎只觉得心头一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呢。
他接过画,看都还没看,就先夸奖一番:“小老鼠画的,叔叔必须喜欢啊!画得真棒!”
画上画的是人鼠和三位叔叔,还有离开很久的白羊,五个人坐在粉粉嫩嫩的房间里聊天,其乐融融的,整幅画都充斥着温馨的粉色泡泡。
“真怀念啊。”地虎看着画上的羊哥,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突然!
唰地一下!
画纸被人一把抽走,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喂!社畜鼠!你抢老子画干嘛!”地虎腾地跳起来,气得不行。
地鼠没直接搭话,而是比了个静音的手势。
“虎领导,麻烦您先闭嘴。您这嗓门再嚷嚷,我的脑细胞又要死一大片。”
“艹!你他妈!”
“安静,赔钱虎。”黑羊突然插进来,一把按住地虎的肩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只见黑羊和地鼠两人,凑在人鼠的画前,反复打量。最终,视线停留在在粉色的屋子和其乐融融的五人之间。
两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几天为了找出执念的线索,他们把白蛇的房间翻了个遍。虽然对方极力掩饰,但黑羊和地鼠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整个房间都干净得有点过分,每样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那些精致的小摆件,藏在抽屉里的指甲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成年男性会喜欢的东西,反倒更像是……一个女生。
不过这是白蛇的私事,与他们无关,再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破解循环,这个发现也就被他俩暂时搁置了。
但现在看来……
“你觉得,他的执念是这个?”黑羊摩挲着下巴问道。
地鼠摇摇头:“不确定,但值得一试。”
“老黑!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地虎在边上听的一头雾水。
于是,黑羊和地鼠朝众人解释了下他们的猜想。
十分钟后。
终焉之地掀起了一场粉色风暴。
地虎抱着一大堆蕾丝冲进房间时,人蛇正踩着椅子往墙上贴小碎花。
“让让让让!”地虎一边嚷嚷一边挤过去,差点把人蛇从椅子上撞下来。
另一边,地猪抱着一堆从原住民那儿抢来的毛绒玩偶,哗啦一声全扔在地上,玩偶滚得到处都是。
“我说,你就不能好好放吗?非要这么暴力?”地狗一边吐槽,一边蹲下来收拾。
黑羊站在门口,看着眼前逐渐成型的梦幻公主房,默默扶额:“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地鼠此时正在往桌上摆芒果,头也不抬地回道:“羊领导,有这闲工夫吐槽,不如过来搭把手。”
最后,呈现出了这样一个,粉得刺眼,闪得头晕,可爱到令人窒息的房间。
——
白蛇此时站在门口,看着满屋子的粉,心情很复杂。
“…这简直是一场视觉灾难。”
虽说自己心里确实住着一个女生,但也不代表所有女性向的东西都得是死亡芭比粉吧?这也太直男审美了。
听着门外吵闹的动静,他无奈地朝门口喊了声:“别躲了,都进来吧,敢做不敢当啊?”
下一秒,门就被哐的踹开了。
地鼠笑眯眯的走进来:“蛇领导,不知道这个布置,您还满意吗?”
白蛇的嘴角抽了抽:“你们这是什么破直男审美?”
“啊?不好看吗?”地虎从后面挤上来,一脸不可思议,“老子觉得这样很好看啊!”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白蛇下意识地,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你们…不觉得,一个大男人喜欢这些,很奇怪吗?”
“怪是有点怪的——嗷!”地虎话没说完,就挨了黑羊一记暴栗,“死老黑!你干嘛又打老子!”
“不会说话就闭嘴。”
黑羊转头看向白蛇,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这是你自己的事,和我们无关。”
“不管你是喜欢女生用的东西,还是狗用的,猪用的,都随你喜欢,我们管不着,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管。”
一旁的地狗和地猪,突然同步抬头:“……”
话是没错,但怎么听着像在骂人?
而白蛇,整个人突然定在原地。
这句话…好熟悉,好像曾经也有人对他这么说过。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喉结,自己这副男人的皮囊里,困着一个女人的灵魂,从小就是如此。
“怪物!死娘娘腔!离我们远点!”童年的嘲笑声至今还在耳边回荡。
“我早就说过了你不行!”“你自己选的你怪谁?”父母冰冷的话语和失望的眼神也总是如影随形。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打击下,他变得越来越阴郁。他开始对人性不报任何期待,开始用恶意浇灌自己。
看到别人的不幸,他就暗自欣喜,觉得这都是报应。他把互助会变成揭开伤疤的窗口,通过嘲笑别人的痛苦,来麻痹自己的旧伤。
上吊也变成了他独特的救赎仪式。每当上吊却死不了时,他都会涌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
“看啊,你们的这些痛苦根本杀不死我,连死神都拿我没办法!”
这种不死的特权让他沉醉,仿佛自己正高高凌驾于生命之上,嘲笑着世间所有的苦难。
直到某个平凡的日子,有个人对他说:“别人议论你,纯粹是因为他们太闲。我很忙,没空管这些。”
那人又说:“如果悲伤不行,那就试试开心。”
这些话像一束光,照进他黑暗的世界。
后来遇到天蛇老师,每次听到那句“做得不错”,白蛇都会不自觉地挺直腰板。那些简单的肯定,难得的赞扬,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没那么不堪。
还有那个总是不请自来的姑娘,每次都絮絮叨叨的,跟他分享最近的日常。
白蛇此刻才反应过来,原来早有人在不声不响地接纳着他,不是作为怪物,而是作为白蛇本身。
“喂!你发什么呆呢?”
地虎的大嗓门突然响起,一巴掌拍在了白蛇肩上,“该不会是感动哭了吧?”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白蛇被拍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天杀的!你控制下手劲!”
“感动?想得美。”白蛇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故意用嫌弃的语气掩饰内心的触动。
“你们这群臭小子,把我房间搞的这么花里胡哨的,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放屁!这粉粉的多带劲啊!”
地虎不服气地嚷嚷着,然后凑近墙边仔细看了看,又补充道,“呃、虽然乍一看是有点闪瞎眼,但看久了还挺顺眼的嘛!”
这时,人鼠怯生生地从地虎身后探出头,小手捧着一盒药膏和绷带。
“蛇叔叔。”她往前走了两步,把手里的东西举得高高的。
“我们在衣柜后面发现了好多染血的绷带,你、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白蛇的后背瞬间绷紧,被发现了?
每次老师在他后背植入回响,总是会留下很多伤口,他常年都需要用绷带上药来止血。
“受伤了要赶紧涂药的!”人鼠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奶奶说过,伤口不好好处理会越来越严重的,严重的话会死掉的!”
死?这个字白蛇可太熟悉了。
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怪物你怎么还不去死”“死娘娘腔你还活着呢”之类的恶毒话语。
可现在,眼前这个还没他腰高的小不点,正用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担忧地望着他,她居然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死?
“发什么呆呢?不上药想死啊?”
地虎突然把药膏塞进他手里,语气凶狠得像在威胁,“你敢死试试?循环解不开的话,老子亲手送你上路。”
白蛇低头看着手里的药。
他心里清楚得很。
人鼠一个人级,哪搞得到这些珍贵的药品。只能是这帮地级偷偷准备的,就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才让个小孩子来送药。
“噗、哈哈哈哈哈哈!”
白蛇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又透着些许释然。
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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