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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髓提议下班后要去喝酒,富冈义勇本想点头同意,近期课堂的工作量不大,但要开始接洽毕业生各项事宜,作为体育老师没太多可忙,但兼任学生管理处的负责老师,近期要整理的资料一股脑涌来。包括今天,恐怕也要加班到**点。
富冈又回想了以往的几次同事聚餐,他吃饭时不方便聊天,咀嚼吞咽也比旁人要慢。酒席上,自己没法迅速接话,同事伊黑的白眼,短暂停滞的不安的气氛,同事宇髓笑得僵硬的正脸。
其他人和自己的工作量不太一样,下班时间凑不上,再说自己去了其他人聊得也不会太开心。富冈义勇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自己下班后单独喝一杯就行。
下班后。富冈义勇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宽慰自己不去酒局的理由。事情完成得快的话,幸运的话,可能不死川实弥还在店内营业。再幸运一点,正好赶上对方闭店。最最好的结果是能和对方一起。去哪都没关系,喝三百日元的便利店自调酒也很好。
抱着兴头富冈义勇一口气工作到八点,奔到店面八点四十,灯仍亮着,店内已没人了,没几个人想晚上吃甜食。落地窗后,不死川实弥正收拾店内的桌椅,玻璃橱柜内也空空荡荡。
富冈刚推门,对方便顺溜地吐出一串:“抱歉现在已经不营业了请明天再来。”
“果然。”富冈感叹。
不死川实弥这才抬头,继续:“今天剩下来的都软趴不好吃了。”
富冈点头:“我想喝酒。”
“……哈??”不死川五官好像都在一齐向外扩展,“老师那你现在应该在居酒屋而不是我这个小小的点心店?!”
“你也一起。”
不死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富冈已铺好退路:如果不死川不答应那就直接回家,他突然不能接受单独去喝酒,看起来像被拒绝后的买醉。
“行。再等一会儿。”叹口气,不死川接受了邀请。
富冈义勇对这附近不熟悉,像上回去便利店一样,由不死川领路。过了不一会儿,不死川从店铺侧门推出来一辆摩托,车身漆银,不死川在毛衣外披了件黑皮衣,戴上黑手套,递了个头盔给富冈,示意人上车。
视觉冲击太大。富冈义勇从小到大做得最出格的事可能就是深更半夜来找暗恋对象喝酒,如今这件事的出格程度再破上线。富冈状似无意地戴好头盔,踩了两下踏板没敢上,第三下才在不死川不耐烦的吼声中骑上了车。
不死川的皮手套拉过富冈的手,放在不死川腰间,富冈有些脸热。三月初的夜晚仍旧寒冷,不死川穿得不少,厚毛衣外又是厚外套,两个人都戴着头盔,两人间的距离最近只能到头盔互磕。但这个距离,正坐在不死川背后,手抓着对方的腰,富冈觉得抓着腰旁的衣服都是猥亵。
“怎么突然想喝酒?”车速不快,街道安静,不死川的声音隔着两层头盔,闷闷地传来。富冈义勇犹豫了两秒,想将苦水全倾吐出来。他固执地期待不死川实弥会理解。
“我入职以来第一次带毕业班,”富冈吼着,“资料很多,转接的项目很多。还有学生日后的去向,来聊天苦恼的学生也很多。”
“嗯……很辛苦啊。”不死川评价,“我还以为当体育老师没有那么多事。”
富冈笑笑:“我兼做学生管理老师。只是平常,也有很多人不遵守校规校律,校服不穿,裙子裁短,还有的学生染发屡教不改。”
“青春期难管。我有六个弟弟妹妹,一长成中学生就难以管教。”
“六个?”
等红绿灯,车停下,不死川稍侧身,和富冈对视,眼睛亮亮的,生动鲜活:“哦,我没说过。六个,超级难管,大的焦虑高考,小的焦虑恋爱,再小一点的整天嚷着要买车模型,玩了没两天又丢一边了。”
居酒屋的标牌在即,两人蹭入店中,各类人聚在酒精之下,闹哄哄的,与外界静谧的夜晚分隔,此处暗藏混乱和自欺欺人。他们走到深处,人稍少些,外围大部分是多人聚餐,深处桌子小些。
不死川盘腿坐下,富冈跪坐蒲团上,点了一瓶烧酒。富冈并不多爱喝酒,权当应酬的一部分,放到现在则是拉近和不死川关系的社交手段。不知再说什么,富冈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往嗓子里灌。能和不死川一起喝酒就可以了。今天的压力已经得到了舒缓,搭上电车散步到点心店似乎步入另一个世界,不必再顾校内的一切,烧酒短暂地延长这种抽离。
“怎么一个劲地喝?”不死川摇摇已去了一半的酒瓶,“学校发生什么了?”
喉咙和胃里暖乎乎一片,又似乎有些刺激,富冈摇头,接:“很忙,资料很多,没时间找你。和不死川聊天好多了。”酒精减弱了神经对痛苦的敏锐度,崭新的环境,以及面前的不死川实弥,富冈义勇莫名觉着所有的苦恼和繁杂之事都离自己很远。自己像飘在空中观摩着,富冈忍不住笑,喉咙打开,酒还没全滚下食道,给人呛得直咳。
不死川立马上手拍对方的背,帮忙顺气:“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见富冈不咳了,不死川的手上移,按着富冈的脖子,捏着酸胀。富冈这才意识到今天盯着电子屏幕时间过久,肩颈僵硬许多。每被捏一下,都感到压力被提溜起来,然后均匀地散开,留下微弱的胀痛。
“不死川,谢谢。”然后富冈又饮尽杯中酒。小时候他觉得这样很酷,是大人的象征,酒又苦又灼人,将那么呛喉的东西咽下,是大人才做得到的大事。如今他成了大人,烦恼成堆压下,酒是最方便的发泄,却不能将烦恼打散,灼热也与温柔迥异。
不死川实弥的指腹继续按摩,富冈并不想喝酒。
10
富冈义勇真的不会被骗吗?
不死川实弥去了趟厕所的工夫,一回来,富冈义勇便已靠在居酒屋墙壁上,眼睛眯成缝,马上悠悠睡着。不死川有些无奈。他拍拍醉鬼的脸,想问下住址,只得到富冈平缓有规律的呼吸声作为回应。不死川实弥在心里骂了八百句脏话,要不甩旅店里得了,但是身上没带证件,或者干脆丢大马路上,任由他被车子碾过被人踩。
谁会跟人喝酒然后把自己喝得睡昏过去?他和富冈义勇的关系并不足够亲密到这一步。富冈义勇对人的警惕太低,低得让人发指。万一自己是趁人之危的混蛋呢?不死川实弥现在是富冈义勇身边的一号危险人物。喜欢的人在身侧,不死川无法发誓自己会不会冲动行事。
但这家伙睡得像死了一样。
不死川边骂,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将人拉起。富冈义勇和自己身高差不多,常年锻炼的男人体重不低,拖着人走路颇费劲。富冈的公文包也不轻,看来确实是塞满了学生资料。
吗的,那么累就赶紧回家睡觉,偏要找人聊天,偏要说“想见你”这种只能骗到高中生的烂话,偏要把自己喝得烂醉。
上辈子肯定欠他的。不死川实弥将人勉强拖到车上,东倒西歪,只好让富冈趴自己身上。但睡觉时人无法控制重心,车子必须保持缓速,且过一会儿不死川就得停下摆正睡晕的富冈。好歹将人一路拖到自己房子门口,将人摔到客房床上,不死川终于能歇口气。
酒钱,还有一路照顾这家伙,不死川实弥埋进掌心,想到富冈之前说过不会再谈恋爱的断言,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很可笑。如果只能和富冈义勇保持朋友关系,他就不能把人拖进自己的空间,然后一个人感动得不行,像个玩笑。
不死川不解气地捏了把富冈的脸。富冈皱皱眉,端正的五官拧成一团,又舒展开,不死川又加重力道掐了一把,然后出了房间。
给富冈留过早餐和便签便出发去店里了,不知富冈义勇会不会把自己以骚扰嫌疑告上法庭。不死川叹口气,心中打鼓。富冈义勇或许再也不来了。
突破惯常的社交边界非常危险。缓慢地突破让人察觉不出来,但过于直接地、迅速地打破边界,让一个人侵入另个人的私人空间,都极容易让这段关系处于不稳中,就像给瓶中加水,水一下加得过多,便漫出杯身,关系的稳定就被打破。
好在周末的人流大,不死川压根来不及想富冈,连打电话叫家里人来当帮手的时间都紧缺。
不死川急得连环转时,富冈义勇来了,洗过澡了,把保健服换下,穿着简单的毛衣牛仔裤,头发洗过后比往常要更蓬松。不死川简直想给自己一拳,忙成这样了还有时间一直盯着别人看。
富冈义勇入店后并没有直冲前台,自己寻了个角落坐下。店内人一批批来,一批批走,不死川没时间再关心。等现货全卖走后,不死川折返于后台前台,多数人没等到店长便离去,一部分人听到要等现烤十分钟转身便走。
不死川给家里拨去两通电话,玄弥在上语文补习,贞子在约会,琴和弘没接电话怕是在小憩。一个人也摇不来。不死川叹口气,富冈适时地上前,在柜台偏侧,问:“我可以进来吗?”
不死川莫名其妙:“你进来干嘛?”
“收银。”
两人面面相觑。若不是不死川实弥被逼入了绝境,他还没研究出法子来怎么分裂出第二个自己,不然他绝不会考虑招富冈义勇做帮手。
“抱歉。我给不死川添了很多麻烦,我想弥补。”富冈补充道,视线下压,游移,并未盯着某处看。
不死川放人进来:“那昨天的酒钱就当你工资了。”话一出,如愿得到富冈义勇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睁大,忙去摸口袋里的钱包。不死川拍了把对方的手臂,富冈憋红了脸,惹人发笑。不死川回想起昨晚捏着人脸颊的触感。要是富冈义勇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作何感想?
不死川转身进了后厨,嘱咐了两句话,一句是“抱歉现在正在烤,还需要等一刻钟”,另一句是“感谢惠顾”。就算富冈嘴再笨,也不至于两句话也说不来。有现货的东西不多,价格也标得清楚,富冈作为鬼灭中学的老师,计算能力肯定也过关。
不死川加紧在烤箱上铺着点心,调试其他烤箱的温度时间,确认每样的库存。其间他偷偷瞥过几次,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什么老板,需要监工。没出什么大动静,店内有几道目光时不时扫在富冈身上,帅哥店员是揽客大招,不死川暗自笑两声,怎么想都是富冈亏了。有些老客会拉着富冈问原店长去哪了,富冈一句“后厨”回了。只是不多会应付闲聊而已,不死川舒了口气。
他刚静下来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极大动静。似乎吵起来了,富冈音量小听不真切,对方嗓门洪亮。
“富冈怎么买个单都出事了?!”
不死川着急地奔向前台,几步到了“冲突中心”。又来了。金橙长发,明亮的眼睛,以及震耳的音量。富冈义勇的同事,情人节时收了满满一大袋的大众情人。
“店长,富冈是你专门找来的吗?”炼狱探究地问,问话直接,音量大到几乎让店里每个人都知晓了富冈的姓氏。
不死川摇头,听到富冈应:“是。”
“哈?!”
“不死川专门让我帮他看店的。”富冈陷在自己逻辑里。
不死川忙着解释:“他欠我个人情!”
听罢,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只是不太合时宜。不死川不由得也笑起来,和富冈对视一眼,又飞速移开。
“那富冈你给我装两个你爱吃的吧!”炼狱下了决定,“谢啦,正愁不知再尝哪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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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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