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源洞的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直至黎明才渐渐平息。
张清率领着劫后余生的数百精锐,背负着沉甸甸的“战利品”,沿着预先勘探好的隐秘山路,绕开主战场,昼伏夜出,向与卢俊义约定的汇合点急行。
每个人都知道身上背负的是什么,那是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财富,也是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根源。队伍的气氛紧张而肃穆,无人交谈,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林中回荡。
三日后,他们抵达了一处荒废的山神庙。卢俊义早已带着少量绝对可靠的心腹在此接应。
当张清等人卸下身上鼓鼓囊囊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黄白耀眼之物时,饶是卢俊义见惯了大场面,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几十口特制厚布袋里,装的主要是易于携带和分割的金锭、银锭,以及部分品相极佳的珠宝玉器,其价值难以估量!
“好!好!好!”卢俊义连说三个好字,用力拍了拍张清的肩膀,“兄弟,辛苦了!有此为本,我等大业可期!”
当下不是细看的时候,卢俊义立刻指挥手下,将这些财宝迅速转移到几辆经过伪装的、用来运输“阵亡将士骨灰”的马车夹层中。同时,张清麾下的士卒也换上了干净的衣甲,稍作休整,抹去了一切与那夜行动相关的痕迹。
随后,队伍一分为二。卢俊义带着装载财宝的马车,以“护送阵亡兄弟灵柩返乡”的名义,带着少量护卫,先行一步,绕道返回河北驻地。而张清则率领大部,带着在帮源洞正面战场“缴获”的、登记在册的少量军械物资,返回梁山主力大营向宋江和童贯复命。
大营之内,虽因攻克帮源洞、平定方腊而洋溢着胜利的气氛,但同时也弥漫着浓重的悲伤——此战梁山军伤亡极其惨重,众多头领负伤,士卒减员近半。宋江忙于抚恤伤亡、整编队伍,应对童贯的质询和后续安排,对于张清这支执行“特殊任务”、同样伤亡不小的偏师,并未过多深究,只当他们是迂回作战不易,简单褒奖了几句便过去了。
童贯虽老奸巨猾,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向朝廷报捷、瓜分战功以及如何进一步削弱梁山军上,对于一支偏师在混乱中可能获取的、未曾记录在案的“额外收获”,一时也未能察觉。
巨宝,就这样在各方势力的眼皮底下,被悄无声息地运离了江南。
几乎在同一时间,琼英在郓城接到了燕青拼死送出的最后一份江南密报——帮源洞已破,张清将军行动成功,卢员外已按计划接应撤离!
琼英悬了数月的心,终于落下大半。她立刻向登州发出最高指令:“破浪号”及筹备好的护航船只,即刻进行最后检查,所有选定船员集结待命,准备接应!
半个月后,卢俊义押运的“灵柩”车队,历经辗转,安全抵达河北驻地。他立刻通过最机密的渠道,将财宝已安全抵达的消息,以及一份粗略的清单,送到了琼英手中。
看着清单上那令人眩晕的数字,琼英知道,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来了——如何将这些烫手的山芋,安全地运往海外!
她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财宝不能集中运输,必须化整为零。她让卢俊义和张清,利用其驻地职权和“四海货栈”日益成熟的商路,将大部分金银熔铸成更不起眼的银饼、金豆,混杂在合法的商货中,分批次、多路线,运往登州。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考验耐心。任何一环出错,都将前功尽弃。燕青在江南战事结束后,也悄然北返,亲自坐镇登州,负责接收和隐藏这些陆续运抵的财宝,并监督“破浪号”船队的最后准备工作。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朝廷对方腊残余势力的清剿仍在继续,但对梁山军的处置也提上了日程。果然,新的命令下达:以“休整补充”为名,将梁山军各部进一步分割,调往更分散的驻地,明显是要彻底瓦解其集团力量。
压力越来越大。宋江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但仍在竭力维持,期望通过顺从换取朝廷的最终信任。
宣和三年秋,最后一批财宝安全运抵登州,隐藏在了“四海货栈”买下的、位于偏僻海湾的货仓内。
这一夜,月朗星稀。登州外海一处无名小湾内,三艘经过改装、吃水颇深的海船静静地停泊着。为首的正是那艘新下水的“破浪号”。郑老大手持罗盘,站在船头,神情肃穆。岸上,燕青、陈老舵等人正在做最后的清点。
琼英依旧作“青石子”打扮,在哑仆石秀的护卫下,亲临海边。她看着水手们将一箱箱“货物”小心翼翼地搬运上船,那些箱子的重量,让跳板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燕青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道长,所有‘货物’已清点装船,船员皆是反复甄选过的家眷可控之人,绝无问题。”
琼英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漆黑的海面,那里蕴藏着未知与希望。“告诉他们,抵达目的地后,依计划建立据点,囤积物资,勘探周边。后续人员和补给,会陆续送达。”
“明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三艘海船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潮水,悄然驶离了小湾,帆影逐渐融入苍茫的大海,向着东方那未知的岛屿而去。
金鳞,已然入海。
琼英站在礁石上,直到再也看不到船的影子,海风吹动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知道,他们终于为自己,也为那些愿意追随的梁山兄弟,撬开了一扇通往生天的大门。
然而,岸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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