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历六年,春。明远城已初具规模,秩序井然,生机勃勃。而位于城东临海高处的城主府内,更是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外间忙碌的、暖融融的甜意。
晨光熹微,海鸟的鸣叫隔着窗纸传来。张清生物钟极准,准时醒来。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过身,借着透过纱帐的微光,凝视枕边人安睡的容颜。
琼英睡得正沉,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上,衬得肌肤愈发白皙。褪去了白日里的睿智与沉稳,此刻的她眉眼柔和,呼吸轻浅,带着一种不设防的恬静。张清的目光细细描摹过她的眉、她的眼、她微翘的鼻尖,最后落在她因熟睡而微微嘟起的唇上,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宠溺。
他极轻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颊边一缕调皮的发丝拢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温热的耳垂,琼英在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发出一声细微的呓语。
张清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春水,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他悄悄凑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吻,这才心满意足地、蹑手蹑脚地起身,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然而,他刚坐起身,一只温热柔软的手便从身后轻轻拉住了他的寝衣袖子。
“什么时辰了?”琼英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和沙哑,像只撒娇的猫儿。
张清立刻回身,见她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心头一暖,柔声道:“还早,再睡会儿。”他重新躺下,将她连人带被揽入怀中。琼英顺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很快又沉沉睡去。
张清就这样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满心满怀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和幸福感占据。直到窗外天光大量,远处传来士兵晨练的号角声,他才不得不再次轻轻起身。
待琼英自然醒来时,张清已练完枪法,甚至去议事堂处理了一轮紧急公务回来了。他端着一盆温水走进内室,见琼英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
“我来。”他放下水盆,极其自然地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木梳。
琼英从镜中看着他专注而笨拙的动作,忍不住莞尔。这位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没羽箭”,此刻却像个初学乍练的学徒,握着木梳的手势都有些僵硬,生怕扯疼了她。他的动作极慢,极轻,一缕一缕,耐心地将她的长发梳通。
“夫君今日不忙?”琼英打趣道,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再忙,也没有陪夫人重要。”张清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如今已愈发熟练的情话,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他仔细地将她的长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支他前些日子特意让匠人用海岛特有的粉色珊瑚打磨成的发簪。
“好看吗?”琼英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珊瑚的温润光泽衬得她气色极好。
“夫人怎样都好看。”张清俯身,从背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看着镜中相依的身影,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用过早膳,两人一同出门。张清要去校场检阅新兵,琼英则要去书院授课。城主府门口,侍卫早已备好马匹。
张清先扶琼英上了她那匹温顺的白色母马,自己才利落地翻身上了战马。他却不急着走,而是驱马靠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鬓角,又仔细检查了她马鞍的肚带是否系牢。
“路上慢些,午间我若得空,去书院接你。”他低声叮嘱,那细致周到的模样,看得一旁的侍卫们都忍不住低头抿嘴偷笑。
琼英脸上微热,心里却甜丝丝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也当心。”
两人并辔行了一段,到了岔路口才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却不时回头,目光在空中交汇,直到彼此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书院里,琼英依旧是那位学识渊博、要求严格的“琼英先生”。但细心的学生发现,先生今日唇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讲解医理时,语气似乎也比平日更柔和了几分。
午时刚过,张清果然如约而至。他没有惊动旁人,只静静地站在书院讲堂的窗外,看着琼英在台上侃侃而谈,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她专注的神情,清越的声音,都让他移不开眼。
直到课毕,学子们散去,张清才走进讲堂。
“等很久了?”琼英一边整理书卷,一边含笑问他。
“不久。”张清走上前,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厚重的医书,又将她微凉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捂着,“饿了吧?听说今日渔获不错,我们回去吃鱼脍?”
“好。”琼英任由他牵着手,两人并肩走出书院。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傍晚的城主府小厨房,偶尔会传出与平日不同的动静。有时是张清挽起袖子,试图按照琼英描述的“现代”方法烤制一种叫做“蛋糕”的甜点,结果弄得满脸面粉,成品却硬得能当砖头,逗得琼英笑弯了腰。有时是琼英亲自下厨,想做几道他家乡的小菜,却总是掌握不好火候,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张清却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还一本正经地夸赞“夫人手艺天下无双”。
饭后,两人或是携手在海边散步,看落日熔金,听潮起潮落;或是在书房里,一个处理公务,一个翻阅典籍,红袖添香,静谧安然;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或是就着灯火,对弈一局。
夜里,张清总会提前用汤婆子将被窝焐热。琼英体寒,尤其是这海岛春夜,依旧有些湿冷。等她洗漱完毕钻进被窝,总能感受到一股暖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而张清则会将她冰凉的双脚揣进自己怀里,用体温为她取暖。
“别……凉。”琼英想缩回脚,却被他紧紧按住。
“无妨,一会儿就暖和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枕着他的手臂,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着窗外规律的海浪声,琼英只觉得无比安心。她会跟他讲书院里哪个学生又闹了笑话,会跟他讨论新发现的草药特性,会畅想明远城未来的发展……而他则会跟她分享军中的趣事,分析周边海域的局势,或者,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
那些曾经的血雨腥风、颠沛流离,仿佛都在这细水长流的温情中渐渐淡去。剩下的,是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是掌心交握的温暖,是这晨昏与共、糖霜般浓稠的甜蜜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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