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织姬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的指尖死死攥紧我的衣袖,眼眶中的泪水摇摇欲坠,脆弱得仿佛风一吹便会破碎。
“是吗?”
我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我缓缓扶正她的肩膀,让她跪坐在一护身旁,她仍然倚靠着我的肩膀,微微仰头,红肿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与惶恐,唇瓣颤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伸出手,轻轻抵住她的额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无论我接下来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好吗?替我给一护……问一声好。”
织姬的身子猛然一颤,仿佛某种最不愿触及的预感轰然降临,狠狠撞击在她的灵魂深处。
她怔了一瞬,随即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双手猛地攥紧我的袖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了苍白。那双沾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瞳孔微微颤抖,像是风暴中无处躲藏的迷途之人,满是惊恐与慌乱。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喉咙里涌上的千言万语生生堵住,最终只挤出一声带着颤音的低喃。
“阿砚……”她的嗓音沙哑,带着近乎恳求的茫然,“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深邃而沉静,像是湖面下翻涌着即将隐匿的余晖。
织姬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心跳仿佛乱了节奏,指尖本能地收紧,像是害怕一松手,我就会被风带走一般。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尾音颤抖,仿佛整个灵魂都随着这句话摇摇欲坠。她的肩膀轻微起伏,眼中的泪水已经濒临决堤,可她仍然固执地紧抓着我,像是在绝望中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现实的重量。
我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她因哭泣而微微干涸的唇上,声音轻柔得仿佛夜风吹过静谧的湖面,透着一点哄骗的意味。
“嘘——织姬会乖乖听话的,对吧?”
她怔怔地望着我,嘴唇颤抖,泪光在眼底闪烁不止。她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像是认命一般,将所有的信任交付于我。
“织姬会帮助阿砚,暂时照顾好一护,对吗?”
她再一次点头,眼中交织着不舍与挣扎,像一个不愿放手的孩子。
我微微一笑,拂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语气淡然,刻意带着些许轻松,如同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我随口与她提及的小小约定。
“那就约定好了,下周一起去逛街,好吗?”
织姬愣住了,鼻尖微微泛红,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终究没能忍住。她用力点头,像是在害怕这份承诺会随风散去,死死攥住了我的衣袖,指节几乎嵌进布料里。
“……好。”她哽咽着应道。
就在这一瞬间——
“嘭——!”
炽烈的业火猛然腾起!
金色的火焰如同锁链,在空气中席卷而出,径直冲向乌鲁奇奥拉,狂风呼啸,虚圈的夜空在焰光中微微扭曲。
火焰无声燃烧,却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冻结了空气,冻结了时间。
乌鲁奇奥拉的动作微微一滞,他依旧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指尖处黑虚闪微微摇曳,仿佛随时会撕裂天地。可他没有动——或者说,那业火构筑的屏障,已然封锁了他的一切可能性。
他低头看着被火焰环绕的手臂,翠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眸底闪过一丝探究。
然而,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我缓缓俯下身,双手撑在一护的两侧,静静凝视着他——我的一护。
他的死霸装早已被鲜血染透,胸膛上的贯穿伤口依旧狰狞,血液缓缓渗出,如暗夜里绽放的猩红之花,一点点染湿黄沙,融入虚圈这片永无黎明的荒漠之中。
他微微睁着眼,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破碎的夜空,仿佛仍在渴望着,看清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光。
“真想给你拍张照呢。”
我轻轻勾起嘴角,语气依旧玩世不恭,仿佛是在捉弄一个贪睡的孩子。
可这句轻描淡写的调侃,终究掩盖不了眼底那如深渊般翻涌的悲伤。
泪水悄然滑落,滴落在他染血的肩膀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仿佛夜空中被风沙吞噬的微光。
我的指尖微微蜷缩,贴在他依旧温热的侧脸上,感受着那点残存的温度,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如果当初,我没有抽离他身上的戾气,或许,此刻,在濒死的本能驱使下,他会再次虚化,强行保住自己的生命。
多可笑。
我曾以为那是保护,是我所能给予他的最后温柔。
可如今,我却亲手剥夺了他最后的生机。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我才有机会,把我的本源,交给他。
风沙沉寂,夜色无声。
在三双目光的注视下,我缓缓抬起手,胸膛中缓缓浮现的本源——那团跳动着浅金色光芒的灵体,被我从身体中剥离。
它在掌心微微缩张,如同一簇静燃的火焰,散发出幽冷的微光,明明是燃烧着的,却透着比极夜更深的寒意,仿佛要将天地彻底冻结。
我垂下眼睑,轻轻地,一口一口地咬碎这团灵体。
“咔嚓——”
细微的脆响在唇齿间炸裂,像是冰层断裂的回音,寒意顺着舌尖弥漫开来,直抵四肢百骸。
织姬猛地瞪大双眼,双手颤抖地捂住嘴巴,泪水从指缝间滑落,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终于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可恐惧已经彻底扼住了她的喉咙,连尖叫都无法发出。
“对不起,小姑娘,吓到你了。”
我轻轻笑了笑,弯下身,指尖拂过一护冰冷的脸颊,温柔地替他合上那因痛楚而微微僵硬的下颚,随后俯身,将那金色的业火一点一点送入他的唇间。
一口。
两口。
三口。
灵力流逝,温度缓缓从我的体内剥离,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被掏空,如风沙中的残烛,燃尽最后一缕微光。
意识开始晃动,视线模糊不清。
然而,就在那一刻——
“轰——!!”
空气仿佛炸裂。
狂暴的黑红色灵压,如飓风般从一护胸口破开的伤口处轰然爆发!
那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宛如怒涛席卷,灵压冲击着战场,沙漠的地面层层龟裂,沙砾被掀至空中,天地间的光线剧烈扭曲,如同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颤抖。
织姬与石田被这股狂暴的风压震得踉跄后退,脸上尽是震惊与骇然。
我的男孩——
他的身影,在黑红色的灵压之中缓缓浮现。
白骨色的虚骨覆盖着他的身躯,锋利的长角自额侧生长而出,如同狩猎之神的王冠,气息恐怖,却又纯粹到令人心悸。
可他蹲在我面前,低下头,竖瞳静静地凝视着我——
没有暴戾,没有嗜血,只有深深的委屈和心疼。
像一只害怕弄疼主人的猛兽。
“果然……是我的男孩啊。”
我在心底轻声叹息,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那布满锋锐指甲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掌心,毫无章法地试图将我残存的本源重新塞回我的胸口。
可是,已经太迟了。
就在我嘴里尚存着最后一口本源时,他猛地靠近,冰冷的面具轻轻触碰我的唇间,将那最后一丝灵力封锁其中。
我愣了一瞬,随即轻笑,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
——顺从地,将最后的本源,交还给他。
然而,就在它即将进入胸腔的瞬间——
“咔——!”
我的指尖骤然收紧,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它。
虚先生愣住了。
竖瞳骤然收缩,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刺穿了灵魂。他的锋利指尖僵在半空,悬在那里,像是被时间冻结,连一丝颤动都无法做出。
他怔怔地看着那被我捏碎的灵光,目光空洞又震撼,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急切,试图徒劳地抓住那些四散飞舞的火苗。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乱的轨迹,像是想要将那些即将消逝的微光拼凑回来。
然而,那些光芒在触碰到他的刹那,瞬间化作无形的烙印,深深镌刻进他的灵压之中。浅金色的光点像细小的星屑,嵌入他的灵魂深处,仿佛无法抹去的刻印,在他体内悄然燃烧,温柔却不灭。
——这是我的馈赠,亦是我无法言说的温柔。
他可能意识到——我再也无法回来了。
不,或许那只是他自己的固执与误解。只是,他还不明白,这从来都不是诀别。
我真的很想伸出手,揉一揉他那在我面前难得显露出的蓬乱长发,告诉他这并不是结束。只是——我没有力气了。
这副躯体,已经彻底无法动弹。
我努力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感觉到空气像刀片般割裂着我的呼吸。
虚先生的瞳孔剧烈收缩,目光中交织着痛苦、惊愕、无助……甚至是绝望。
他的表情,那种几乎被撕裂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我。
原来,即便是他,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不再是战斗时的冷酷与狂暴,也不再是被理智牢牢捆缚的冷漠。
在这一刻,他只是个失去了重要之物的男孩。
而我,仍然想对他说——
“别怕,我一直都在。”
“呜——”
低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溢出,仿佛猛兽在濒死时的哀鸣,他猛然伸出手,带着撕裂般的急切,试图抓住什么,仿佛只要触碰到我的一角,就能将我从这无情的深渊中拉回。
然而——
那无形的力量,如锁链般缠绕住我的身躯,将我跪坐着的身体生生拽入无尽的黑暗。
“嘶——!”
耳畔传来规则如冷铁般无情的低鸣,黑暗如深渊之口,将我的意识彻底吞噬。
在那最后的瞬间,我看见——
虚先生的双角间,凝聚出毁灭般的虚闪,黑红色的光芒宛如撕裂天地的流星,在夜空中燃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成两半。
——原来,这对长角,真的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可爱呢。
意识的边界逐渐塌陷,风声消散,世界彻底坠入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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