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奥古斯汀刚钻到厨房里，想伸手从招财猫形状的曲奇罐子里掏曲奇吃，书房里的罗素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立刻探头将奥古斯汀叫了过去。

“伙计，你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罗素偏头示意奥古斯汀坐上“审讯”小板凳，注意到他局促得不知如何安放的小手，正在紧张地挫着一块曲奇上的巧克力屑子。

奥古斯汀每天在学校犯混的次数太多了，一时间被父亲问起，几乎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上次垃圾果惹妈妈生气的事情，爸爸不是跟你已经讲过了吗？怎么还要把垃圾果带到学校呢？”罗素不想直接劈头盖脸地训斥奥古斯汀——在他的理解中，孩子的一切行为，都有更加深层的原因。罗素想要知道，究竟是奥古斯汀有未能得到发泄的多余热情，还是受害的那个同学，跟奥古斯汀有什么特殊的过节，才导致了今天这场闹剧。就算罗素需要通过捐款来摆平这件事的余波，他也希望，从根本上解决奥古斯汀这个习惯上的问题。也只有这样，今晚跟吕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才能给吕薇一个交代。

否则，下次家长会的时候，吕薇要是心血来潮决定亲自参加，那罗素晚上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我……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奥古斯汀恍然大悟，知道罗素是在追问垃圾果的事，不是晚上不付钱拿棉花糖送给茉莉的事情，这才开始慢慢地解释起来。

一墙之隔的窗外，佩吉早早地放学就回了家，蹲在院子里的梨子树下。

不像奥古斯汀那样跟切斯特亲密无间，佩吉似乎从小就习惯了自己安抚自己的心情，也没有那么强烈地想要跟人拉帮结派的愿望。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后院这个静静的角落。那里有梨树熟悉的清香，有春夏纷飞的彩蝶，还有从小就在院子一角守护着这个家的稻草人阿兰。

“阿兰，爸爸好像很忙，妈妈去比赛了，明天老师安排我们到台上讲故事，我好紧张哦。”佩吉放下铅笔，自言自语。稻草人阿兰已经在佩吉的安排下换上了南瓜色的围裙，跟院子里的落叶相得益彰，充满了秋日气息。

佩吉早就写好了自己的故事，毕竟这次讲故事的主题，是《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园艺师。我的妈妈和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园艺，是一项神奇的技能，它能滋养生命，更能起死回生。’虽然我还只会种小番茄和青椒，但我从小就对肥沃的土壤中，那些小蚯蚓，小西瓜虫的生活，产生了深深的迷恋。柳溪镇书店里的小夏阿姨，曾经送给我植物图谱，鼓励我多认字，多提问，多实验。我想，如果没有园艺学的熏陶，我不会认识这么多文学课教材上的字，不会画出这么多美术课上的植物写生。园艺，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身份，是我的自我认知。我爱园艺。我爱生命。我想把最甜最美的植物，送给我爱和爱我的人。”

佩吉磕磕巴巴地背诵着自己写下的草稿——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抒情，佩吉有点犹豫。

会不会太肉麻了啊？

佩吉看着稻草人被微微秋风吹动的，用干草编制的两条小辫子，大胆地踩到草垛上，站到了阿兰的肩头。

“阿兰，你觉得我这么写会不会太肉麻了呢？”虽然阿兰的头是风干了的南瓜壳子做的，并没有耳朵，但佩吉并不介意，对着圆圆的南瓜脑袋边，喃喃自语。

“阿兰，我也好想像哥哥一样有个死党朋友啊。”

“切斯特跟我都是安静的性格，可是我每次跟他讲话，他好像都心不在焉。但每次哥哥一有动作，他就立刻会跟着去耶。好奇怪哦，阿兰，难道我是隐形人吗？”

“阿兰，我想种点别的东西，可是周围的公共绿地只有蔬菜，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别的种子包呀？”

一只乌鸦降落在稻草人阿兰的肩头上，“呱呱”叫了两声，又忙不迭地飞走了。

佩吉想握一握稻草人阿兰用苕帚做的手，不经意发现，它围裙的口袋好像变得鼓鼓囊囊的！

伸手一掏，里面居然是种子包！

佩吉开心地跳了起来。如果说每年冬天圣诞老人给他的礼物，是随机产生的；那刚才佩吉说想要新种子的愿望，竟然在阿兰的围裙口袋里就这么定向实现了，又怎能不算是一种奇迹？

“阿兰，你不会能听见我说话吧？”佩吉瞪大了双眼，仔细望着稻草人阿兰南瓜壳脑袋上用刻刀挖出的空洞眼窝。

稻草人阿兰毫无反应。

小心翼翼地垫起脚尖，佩吉拿袖管擦了擦稻草人阿兰的脸颊，“么”地亲了一口：“谢谢你，我的好朋友。我认识这个种子包上的字，蓝铃花，这是一种花！不过，好像园艺图谱上说，蓝铃花是春天和夏天才可以种植的植物，要等好几个月才能下地呢！不过没关系，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我会好好珍藏的！”

蹦蹦跳跳地从草垛上下来，佩吉转眼张望着天空。晚霞似锦，不远处的云团分外火红。

火红中，甚至还有些黑色的烟团。

是谁家在烧烤吗？可是沁入鼻间的气味，好像不是肉香，而是……焦味？

紫红色的恐惧心情泡泡，侵占了佩吉的大脑。

心头紧张之余，他跳起来伸手敲打罗素所在书房的窗沿：“爸爸，爸爸，你快看外面呀！”

罗素正在劝告教导奥古斯汀，父子两个促膝长谈，突然被佩吉在外面吵闹，吓了一跳。

佩吉不是这样的孩子。他慌了神的话，一定是出大事了。

罗素拉着奥古斯汀一起来到前院，立刻被那红云和黑烟给吓得不轻。

那黑烟源头的方向，正是西翠家。

“该死。”罗素下意识地骂了句脏话，根本来不及捂住奥古斯汀*拉佐的耳朵。

佩吉丢下课本和作业，冲进玄关，从门口的盘子里抓起车钥匙，递给罗素：“爸爸，我们快去吧！”

等爷儿仨赶到西翠家门口时，切斯特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妹妹玛丽尔，碧蓝的双眼已经黯淡，泛着惊恐的泪光；跪在有些发烫的水泥地上，切斯特不顾自己呼吸中的烟火气，死命地盯着火场。

西翠家的小房子，已经是一片火海。

“你妈妈呢？爸爸呢？”罗素疯狂地摇晃着吓得失神的切斯特，全然忘记了他还只是个五年级的孩子。

得不到任何答案，罗素的心猛地沉了一下，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极速地拨打了“911”，语无伦次地报警：“请赶紧来强尼*西翠家……是的，西翠家……火已经蔓延到整个屋子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切斯特听到那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如果现场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内情，除了还不能说话的玛丽尔，恐怕也就只剩下切斯特*西翠了。

就是今天，奥古斯汀给茉莉送完棉花糖后，切斯特决定，要亲自跟茉莉表白。

然而因为他已经把所有存下来的零花钱用在购买那个棉花糖上，他没有钱买别的礼物了。

于是，他将家里的巧克力放到炉子上，想热化了以后做成爱心巧克力。

没想到，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厨艺级别为0，巧克力不但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变成爱心形状，反而流到了灶台上，直接点燃了厨房。家里没有装烟雾报警器，所以并没有触发警报，而是悄悄地越烧越严重。

切斯特本来想舀水灭火，但他手上沾染了巧克力，搬凳子的时候跌了一跤，竟然被厨房火苗点燃了身上的棉衬衫，忍不住哭了起来。

强尼和小夏一开始在楼上忙自己的事情，听到哭声，这才下楼查看。

看到切斯特身上着火的一瞬间，小夏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疯也似地冲过去，拿灭火器先去扑灭切斯特身上的火苗。

“切斯特，快去浴室，快去凉水冲洗。强尼！咳咳咳咳，强尼！玛丽尔快抱出去啊！”小夏本能地想起了，躺在婴儿床上最无助的小女儿，眼前的火势劈劈啪啪地蔓延，让她心力交瘁。

强尼红着眼冲过来，把玛丽尔塞进小夏的怀里，又揪起切斯特的肩膀，把母子三人往门外推：“剩下的交给我，你们快走，快走！咳咳咳咳……”

小夏看强尼连一条湿毛巾都没有，十分担心他单打独斗的结果，便转手将玛丽尔塞进切斯特的怀中，拿衣领遮住口鼻，嘶喊起来：“切斯特，带妹妹到外面等，妈妈去给爸爸弄些水和湿毛巾……快去！快出去！”

客厅的房梁在火势下变得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将玄关和出口阻断。

切斯特咬了咬牙，含泪抱着妹妹冲出了家门。一根不知何处坠落的歪斜木头挡住了他的去路，切斯特舍命把玛丽尔护在胸前，在地面上翻滚着跌下了前院的台阶，这才侥幸落到了温热的水泥地上。

而不远处火焰中，小夏踉跄着递给强尼湿毛巾时，发现强尼的身上也沾染了火苗……

用力拍打着，揉搓着，小夏感到手掌上、胸口中的剧痛，却仍然无法停下救助心爱之人的动作。

“小夏，快走吧；我……我不行了。抱歉，我们的房子……”强尼被烧得锥心刺骨，渐渐跪倒在厨房的地面。弥留之际，他意识模糊地捧起小夏的面庞……

写火场这段的时候想起了戚薇的歌……

如果爱忘了 泪不想落下

那些幸福啊 让他（切斯特、玛丽尔）替我到达

如果爱懂了 承诺的代价

不能给我的 请完整给她（切斯特、玛丽尔）

我说我忘了 不痛了 那是因为太爱太懂了

笑了 原谅了 为你也值得

用你的快乐 告诉我 现在放开双手是对的

别管我多 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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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