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降降火,刚好…”

玻璃杯砰的一声扎在矮桌上,走在前方的木须阳菜回头间,正巧看到这一幕。“那个…”这火气好像并没有降下来啊…

“别废话了,去开门。”随着话语出口,怨气似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子,穿过两人之间的空气,扑向木须阳菜。面对那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气息,她也没再言语上继续玩弄。

不过,松田阵平这怨气不像是冲着她来的啊,更像是冲着门外的。手已经搭在门把上的木须阳菜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还不知道生气状态下的松田阵平会做出什么来,但总感觉不太乐观。或许一开始松田阵平是没有这么多怒气值的,大概是被她小小调戏了一下后,才变成这样的。

唉~木须阳菜默默对门外还未见到的人说一声抱歉,是她煽风点火了。

咔嚓…

随着屋门的打开,木须阳菜见到了来人的真容。

“诶!河源先生?”

说起来原本按照她一贯的作风,应该先透过猫眼看看的,但这次有松田阵平在这儿给她发号施令,木须阳菜直接跳过了这一步。

确定是河源先生的时候,她还是有不小的惊讶,毕竟自从上次说清楚之后,他们已经互删了联系方式,友好地说拜拜了。

“木须小姐…”河源先生愁容满面,“晚上好。”想要要掩盖掉眼中的煎熬,他快速地低头躲过了木须阳菜的直视。“冒昧前来,十分抱歉。”

木须阳菜转头看向站在里侧的松田阵平。突出的柜子挡住了他大半个身体,迎合着关掉一半的客厅灯,他站的那个位置很难让外头的河源先生看到。也不知道河源先生是不是太过于紧张,看上去心思很重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松田阵平。这样的河源先生很不对劲,起码前几次见到的他都是平平静静很稳重的样子。

松田阵平点头,示意转头看向他的木须阳菜开口搭话。

这个没有明确行动方向的指示,让她有些伤脑筋。前面是心事重重且已经断了联系的相亲对象,后面是掌握剧本却要她临场发挥的怨气集中体。木须阳菜叹了一口气,事情的走向,松田阵平大概已经从手机信息里获取到了,那她就随便说说吧,反正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河源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你看上去似乎十分困扰。”简单思考了一下,木须阳菜放弃了让河源先生进屋坐坐的想法,屋里还有一个暂时躲在暗处的人在,她还是别把外人引进来的好。再说了,若是一个两个,她都热情地欢迎他们进来坐坐,这让刚刚才听迷迷糊糊的她暗暗表明了心意的松田阵平怎么想。更况且河源先生还是她的前相亲对象,意义有些不同。还是得避嫌,才好…

河源先生面容紧皱,先是点头,随后马上摇头,嘴巴欲张欲合,半分钟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木须小姐能否让我进去…”视线越过木须阳菜,飘向里头的沙发。

不对劲…木须阳菜后退了半步,抓着门把手的手一紧。河源先生,是铃木绫子经过筛选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再加上之前几次的接触,她可以肯定对方在人品上是绝对没问题,而且还十分注重礼节。像现在这样天色已晚,却主动提出进异性家中坐一坐的行为,完全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怕不是真遇到什么大难题了?但,对方若是真遇到了难题,找朋友也好,找警察也罢,哪能能找上她啊?

“阳菜。”从阴暗处走出的松田阵平,左手很自然地搭上了木须阳菜左肩。“这位是?”

只有被那只僵硬的手掌压着的木须阳菜知道,松田阵平现在估计又是咬着牙再硬演戏了。“这位是河源先生,之前我们有些交集。”

“…你好,你好…”河源先生惊讶于松田阵平的突然出现,但紧张并没有持续几秒。紧张在他身上具体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滴,和他裹在身上的厚重大衣格格不入。

“既然是阳菜认识,我们就请他先进来坐坐吧。”松田阵平低头,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是这一笑,倒让木须阳菜微微定住了。

撇着嘴的松田阵平拽拽的,给人一种顽劣又不谙世事的疏离感。扬起笑容的他,剥离了疏离感,带着一些若隐若现的温和气息。一秒间,好感像是突然间具体化了一样,从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又不敢确定的情感,全都和扬起的笑容一起射中木须阳菜的心脏。

那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

犹如春风拂面,夏雨叮咚,秋月朗照,冬雪飘洒。最清晰的身影,烙印在眼中。

啧啧啧,要不是松田阵平那双僵硬的不能再僵硬的手在她肩膀上死摁着,木须阳菜都快要掉进着心悦的漩涡之中了。果然帅的人,连个简单的微笑,都像是在撩拨。

唉~心悦君兮君不知,松田阵平啊~

“阳菜。”

“……”美好的幻想,在被松田阵平掐了一把左肩后,破灭。收起笑容的他,还是那个很容易惹人不悦的臭家伙。真是的!

“嗯。”回神的木须阳菜拉开屋门,脸上带上客套的友好微笑,“河源先生,请进。”

“谢谢。”河源先生眼中满是感激,甚至有些湿润的眼眶,渗出少许的点点泪花。

哭了?只是请他进来而已…木须阳菜暂且收起已经到嘴边的疑惑,想必是发生了十分严重的事情。

小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拖鞋,穿着袜子光脚踩在地板上的河源先生也不在意,十分内敛地跟在两人身后,在半推半就中,坐上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并且只能够容纳一个人的小沙发上。

有些局促的河源先生,先是看了看坐在对面板凳上的木须阳菜,又瞧了瞧站在一侧,斜靠在落地窗前的松田阵平。最后才对着木须阳菜吐出话语,“木须小姐…”

“河源先生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想必河源先生的来访就是松田阵平对她故作亲热的原因,木须阳菜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多大的事情,才能让松田阵平做出这么惨烈的牺牲。当然,对她来说,先前的一段也是一次感觉还不错的体验。

河源先生盯着木须阳菜看了许久,随后颤抖着手,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已经被拆开封口的信件。

“这是…”木须阳菜扭头看向松田阵平,得到后者的点头示意后,接过。食指和无名指同时深入信封,将里头的东西掏出来。大大的信封,没想到只有一张折起来的A4纸。

上面写着:

【亲爱的阳菜小姐,希望可以在明晚十一点十一分与你不见不散。地址:XXX商店街44号】

“这…”谁啊?没有落款,白色纸张上只有这么一句话。而且还是约她出去见面的…“河源先生,请问这是?”木须阳菜带着疑惑抬头。这条约人信息应该并不是出自河源先生之手,要不然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愁容状态。再说了河源先生给人的感觉就不是那种说明白后还会纠缠的类型。

那会是谁呢?

木须阳菜不解。再者,谁家好人约人见面,约在晚上十一点多啊,已经算是半夜了吧。想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是我在昨天收到的。”河源先生的手继续抓着公文包,声音有些颤抖。

“那就是今晚?”松田阵平弯腰抽走了木须阳菜手中的纸张,“现在距离十一点还有不到四个小时,约阳菜出去…”

河源先生连忙摆手,“不是今天,应该是明天,昨天我收到的纸张上写着后天晚上十一点十一分。木须小姐手里这张是我今天中午收到的。”有些紧张的他,慌张间想起来另一张自己并没有拿出来的纸头。颤抖的双手胡乱翻着公文包,从夹层里拿出了另一张折叠起来并且皱巴巴的A4纸。

松田阵平接过后,对比着,同时观察着两张纸。“河源先生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我不知道。”河源先生摇头,“昨天傍晚送来的时候,我正在外面走访,是助理帮我收下的。她只记得来人穿着配送员的衣服,收到的信件也以为是给我的快件。”双手抱头的他,带着悲伤的情绪回忆着。“我和木须小姐已经没有联系了,所以昨天收到时,我只是看了一眼,便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了。我觉得,若是对方真的想要约木须小姐的话,应该会亲自和木须小姐提这件事,并不需要我这个毫无用处的中间人。”河源先生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当时他只是犹豫了两秒,便将纸张扔掉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中午,处理完上午的工作后,回到办公室的河源先生看到了第二封约见木须阳菜的信件。在他查阅里面内容的同时,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对方说,今天,我必须将这封信送到木须小姐手上,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对方提出的要求有两个人,一是将信件交给木须阳菜,二是要保证木须阳菜明天晚上会出现在指定地点。

河源先生同木须阳菜的交集总共就那几次,删掉联系方式后,更是没了任何产生交集的途径。下午的时候河源先生尝试着联系了两人之间曾经的中间人铃木绫子,但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无奈之下,回忆起曾听木须阳菜说过她住在这一带的河源先生,直接请假,用最笨的办法,靠双脚跑遍的这一带的所有住宅区,终于找到了木须阳菜的所在地。

找到木须阳菜,只能说他勉勉强强完成了第一步…河源先生的眼眶逐渐染上了红色,深吸了一口气的他选择了坦白。

“家母在他手上。”

“啊!”木须阳菜一惊,河源先生的母亲在送信人手中?!若是她没听错的话,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约见了,牵扯上了人员的生命安全…

“家中的保姆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母亲在体检时不见了踪影。医院、家中,还有附近母亲常去的超市以及公园,都没有找到。”河源先生十分挫败,抬头,双眼弥漫着恳求。“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木须小姐我真心请求你,明天去赴约,可以吗?”

约在半夜见面,而且还是特地通过另一个人转达,河源先生也能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但是他没得选择。他的生命中,重要的事物,目前来看,只有工作与母亲。工作上出了问题,他还能沉下心来解决,只是母亲…

“家母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木须小姐也是知道的,她需要定期去医院检查。我现在不知道家母的情况,真的很担心她,如果说言语上有得罪的,还请木须小姐多担待。”

他在祈求木须阳菜的答应,仿佛木须阳菜开口应下了,他便能在经历了一个下午的煎熬中,稍稍松一口气。

“这个我知道,河源先生不必太过自责。”不管换作谁,被绑了家人,想必都没办法平心静气地好好交流了。河源先生还能坐下来和他们好好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在情况未清楚前,木须阳菜也不好开口给面前期待着的河源先生一个肯定的答复。

“河源先生可以想想你的母亲她还有没有可能去别的什么地方,或者说是有什么地方是我们遗漏掉的?”

“没有了,家母没什么特别爱好,除了去超市看看打折的商品,就是在家里呆着。去公园散步也是保姆领着的。”河源先生摇头,该想的地方,他都想到了。“所以,木须小姐…”目光更加诚恳。

母亲的安危对于河源先生来说很重要,自身的安危对于木须阳菜来说,同样也很重要。她还没那么伟大,因为对方的恳求,就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不知道怎么接话的她,转头看向了松田阵平。

接收到了木须阳菜投来的求救目光,将两张内容相似的纸放下的松田阵平,将话语的冒头指向了河源先生,还有几个问题他需要先弄清楚。

“河源先生没想过要报警吗?”推送的信息总是那么简短,松田阵平调转身体依靠的方向,贴在木须阳菜座位之后站定。“半夜约我们阳菜出去,再加上绑架了你的母亲,这已经算得上是刑事案件了。”

“不能报警。”河源先生上抬双眼,“他说了如果报警的话,就不能保证家母是完整回来的了。”

“这个完整是指…”人体的完整吗…

“我不知道。他讲的所有的话我都告诉你们了。”当时的河源先生想要更多的信息,但对方并没有理睬他。将那些话吩咐给他后,便挂断了电话。

三人沉默下来,河源先生的哽咽声格外明显。木须阳菜之前有了解过,河源先生的父亲在他不到十岁时便去世了,家中的亲戚捧高踩低,甚至有人撺掇着他的母亲抛下他改嫁算了。但河源先生的母亲硬是咬咬牙,靠着打零工,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河源先生对母亲的感情可想而知,木须阳菜可以体谅,但…

“河源先生,你在意你母亲的安危,同样对于我来说,我也在意阳菜的安危。”松田阵平的表情十分严肃,一只手搭在木须阳菜身后的椅背上,完全是一副守护的姿态。

“我们也不想让你难做,现在我们暂时不报警,河源先生这边,应该有对方的联系号码吧。”

不报警?!松田阵平不就是一个已经完完全全掌握了案件情况的警察嘛?

木须阳菜强忍住自己马上要崩盘的表情,若是让河源先生知道松田阵平是警察,那大概得直接崩溃。

到这里,她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松田阵平要表现出一副和她很亲密的样子了。警察的身份不可取,能呆在这个屋子里,并且还能不回避听取事情经过的人,那必定和屋子的主人她—木须阳菜有所关联,而且一定要能在这其中插上话的。

没有比担心女朋友安危的男朋友更适合的身份了。啧,松田阵平还怪会说话的,或许这就是警察特有的谈判技巧吧。

“有!这个我有。”办公室的电话设置了免骚扰模式,都需要真实手机号才能打进来,临走前,河源先生留了一个心,记了下来。

“那就麻烦你现在拨打。”松田阵平站直,双手环抱在胸前。

“嗯?”给犯罪嫌疑人打电话?

“?”(河源先生)表情很迷茫…

“就告诉他,木须阳菜的男朋友知道了约她半夜出门见面的事情,十分不悦,不允许她出去。”

“可是…”河源先生很是犹豫,对方已经说了让他必须确定木须阳菜过去了,这突然冒出一个男朋友不同意…

“河源先生,犹豫解决不了问题。”松田阵平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再次抬头,见河源先生没有任何举措,便再次出声提醒。

“可是…”如果这样的行为激怒了对方,那他母亲…

“没有如果,对方是险恶的罪犯,难道你认为幸运女神会站在他那儿?”

“???”木须阳菜猛地抬头,对着松田阵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幸运女神什么的,难道不都是给人的心理慰藉吗?现在这种时候,说这个,松田阵平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于理想主义了,河源先生能接上才怪!

“不,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脑袋再次猛地转向河源先生。真接住了…?

“打吧,相信幸运女神会站在我们这一方的。”

“是!”

有些激动的河源先生,他那双颤抖的双手捧着手机,抬眼望着在他眼中如同光辉般存在的牵引者松田阵平。信徒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既视感…

木须阳菜有一瞬间的恍惚,幸运女神…比警察更有用?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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