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这儿长得最好看的？”宫本先生双手扣在背后，有些弯曲的腰板挺挺直，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松田阵平上下打量。那禁皱的眉头，似乎在掂量掂量眼前的人是否是最帅的那一个。

松田阵平撇过脸去，被人这样盯着怪不舒服的。

“怎么称呼你啊？”

“松田。”

宫本先生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开来，“松田先生，那就陪我去看看吧。”说罢，转身就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松田，加油干。”佐藤美和子拍了拍松田阵平的左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差点以为，老先生还没看上松田呢，还好还好…

松田阵平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跟上了前头一步一步故作有力前行的步伐。

上下楼梯总共两分钟的时间，松田阵平都摁下了电梯的下行按钮了。宫本先生吹着胡须，带着训斥的语调，跟他说，“年轻人，还是多迈开腿，对身体好！”

他那是想要自己偷懒吗，还不是看在眼前的人年纪比较大，怕他走累着了，才按的电梯吗。“行行行，您说的算。”看来是个有点脾气顽劣的小老头。

“快点跟上来，太浪费时间了！”继续背着手的宫本先生，在松田阵平前头，缓步下楼。

“您还是扶一下吧。”松田阵平拍了拍楼梯扶手。小老头怪倔强的，对着他哼了一声，继续背着手，往下走。扶手这种东西，对于不服老的人来说，确实是个有点打压对方自尊心的东西。当自己需要借助楼梯上下楼的时候，也说明，这身体啊真的是老了哦…

既然对方不愿意，松田阵平也没再强求，站在宫本先生的外侧，起到一个保护的作用。人是交给他了，这要是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他又得多加一篇反思，不值得的。

“挺会照顾人的，家里也有老人让你这么照顾。”走下楼梯，比松田阵平矮了大半截的宫本先生，硬是抬眼，还算满意地扫了一眼松田阵平。

“这倒是没有。”松田阵平继续跟着往前走，他一个人住，可没有这些麻烦事。

“咳咳…”宫本先生咳嗽了两声，“这人老了啊，就是不愿意服老。你还年轻，嫌弃我们这些老年人麻烦。等你老了就知道咯。”再咳嗽了两声，“回去多搀扶搀扶你老父亲走路，就知道咯。”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依旧能够一拳头打凹一根树干的老父亲…emmm…他应该是不需要自己去搀扶的…“哦，没必要。”

转头看向已经到达的目的地—一楼男厕，松田阵平先一步跨进去，“还是快找找，东西掉哪儿了。有印象吗？”环顾四周，厕所他熟悉，但熟悉的只有来这儿的路线。这倒是第一次需要仔仔细细检查它，从前没注意，这地方还挺大的。

“不记得了。”宫本先生站在松田阵平身后，看着他检查了一遍洗手台。

“您使用了哪个隔间，还记得吗？”有间一间翻找工作量太大了，主要是松田阵平也不想花时间泡在这儿厕所里，目标直接点，他也好速战速决。

“年纪大了，记不得了。”宫本先生昂着头，继续背着手。

“啊？”松田阵平转身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老头。他怎么感觉，这人在故意找茬呢？

“啊什么啊，应该就那几间吧。”挥一挥手，抬不稳的食指，指了指最里头连着的三间。“都去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

“三间？”

“就是三间，我也不知道是哪间了。”

走过的路线，会自动在人的脑海里留下印象，对于一个只来过一次的地方，那更是记忆深刻。因为脑袋里只有这一段记忆，并没有被重复覆盖掉，它应该是最清晰的。

这间厕所有两排隔间，要是宫本先生指的是较为靠近中间部位的几间，松田阵平还能理解，毕竟很少有人进隔间解决生理需求，还会去数具体是哪一间的。但，宫本先生偏偏指的是里头紧贴着墙壁数起的三间。像贴着墙壁的尾间这种处于较为特殊位置上的，想要弄错，着实难了一些。

“我就是年纪大了，自己也记不得了，不行吗！”

“……”年纪大了…明明所有的肢体动作都在告诉他，本人不服老，不愿意被人当成老人看待。但嘴巴上却是时长提起，言行不一，还有这种不服老的老人吗？嘴上承认老了，行为上却不承认？

“行吧。”没什么好争辩的，也就三间嘛，比起总数十几间已经很少了。

松田阵平挽起衣袖，朝着最里头的那间走去，厕所隔间一览无余，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后方的水箱。虽然都被检查过了，但为了让身后这人满意，他还是带着人家再亲自翻找一遍吧。

“诶！”

手正要端起水槽上的陶瓷盖，身后一声惊呼，让松田阵平停止了动作。“又怎么了？”走出隔间，朝着搁洗手台那儿呆着的宫本先生走去。

只见满脸惊喜的宫本先生，双手抓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来回翻看。“找到了！找到了！我就说嘛，就丢在这儿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找到了？”他还没开始呢…“在哪儿找到的？”

“这不就在洗手池吗。”

洗手池…光秃秃的地方，别说是之前过来找过的人来，就说他自己吧，一进来，首先就翻找了洗手池附近，一无所获。难不成腿脚不太利索的宫本先生，比他们这些个观察能力还不错的警察，还要厉害，几秒钟就找到了？

松田阵平伸手，捏着信封的一角，将它从宫本先生手里夺过去。手掌接触到信封上的余温，心中了然。

“哎呦，你这小子要干什么。”

“例行检查，看看这是不是你丢的东西。”说着松田阵平将摸索了一下的信封，还给了宫本先生。本就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里头是不是对方所说的一百万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怕对方是来这儿诓骗的…

嗯？信封被塞进他手里的同时，松田阵平掐断了自己的思绪。“这是…”

“这是你帮我找到的，我开心了，给你了。”

“不是说，这里面有一百万吗？”一百万说给就给，刚刚到底是谁在搜查一课大闹，挑挑拣拣，非要长得好看的陪着过来找。

“是一百万。”宫本先生点头，“对我们铃木集团来说，不是什么大钱，既然你帮我找到了，那就送你了，就当作是辛苦费了。”

“……”既然都是要送人的，那找来找去的，有什么意义啊。

“当然，我这个啊，只对好看的人大方。”宫本先生摸了摸自己胡须，“臭小子啊，长得不错，人也还行吧。”

“……”那…谢谢你的夸奖…松田阵平撇嘴，“您这算是扰乱公务了，该不会是要把这钱当做封口费吧。”

“怎么可能！”宫本先生和善的脸一秒怒气冲冲，“这是我不小心丢的，让你帮我找到了，作为报答，我把它送给你了，这有问题吗？”

“有问题，您根本没丢。”

“我说丢了就是丢了，好了，不和你这个臭小子争论了。”宫本先生背气，冷哼了一声。

“……”不想和他争论了，怕不是没办法强词夺理了吧…对于宫本先生的做法，松田阵平不知原因，具体是什么，就留着他自己去解释吧。“这钱我会交给接手宫本先生丢东西案子的警察，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您自行解释。”与我无瓜…

宫本先生眼瞪气粗的，“这不用你管了，这钱就是给你的。”他顿了顿，“临走前，问你件事情。”

“……”不说话，松田阵平只是盯着他看。

“有对象吗？”

“？？？”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男人可别扭扭捏捏地像个小姑娘。”宫本先生期待地看着松田阵平紧闭的双唇。

这视线啊，越紧迫越让松田阵平觉得不舒服。搞笑了，这位先生弄了半天，先是大闹搜查一课，再是塞他支票，只是为了问他有没有对象？他有没有对象，对于这整件事情有任何关联吗？

但宫本先生期待这个答案的眼神不做假，松田阵平低头看了眼被塞在手里的一百万支票…emmmm…听闻，有钱人总是有点特殊的癖好，对吧…

“没对象？”

松田阵平皱眉。

“那有对象？”

“……”松田阵平不说话。

“唉…那就是有了。可惜啊…”宫本先生摇头，脸上满是失落。双手再次背到身后，摇着头，朝外走去。

……

离警视厅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一辆黑色的车子停靠在马路边，久久未曾离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扣扣扣。

后排的车窗被敲响，车窗下移，车外露出的那张脸，同半小时前在搜查一课大闹了一场的宫本先生长相一致，只是看上去要年轻些…

“小姐。”

“回来啦，辛苦你了，宫本先生。”带着白色真丝手套的手抬起，将发丝撩到耳后，声音甜甜的，丝毫没有久等的不悦。“情况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结果。

“有对象了。”宫本先生回复，“经过我的观察，搜查一课这次出现的只有一位女警察，别人喊她佐藤，想必这就是小姐提到的那位。她同松田阵平并没有情侣的亲密感觉，但松田阵平本人并没有否认自己有对象的事实。”

“他亲口承认的？”

“不是，他本人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当我说到没有对象时，他皱眉了，表情十分不悦，在说到有对象时，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应该是有对象了。”宫本先生恭恭敬敬地回答。“只是，我的演技并不好，在搜查一课这么一闹…”

“这不是宫本先生的责任，是我让你去的。晚些时候，安排人再跑一趟，给一些补偿。”物质给足了，想必这不轻不重的一闹腾，也会化作无关紧要的存在。

“好的。让小姐费心了。”

“先上车吧。”

“是。”

关上车窗，坐在后排的人，十分失落地叹气。看来是注定要有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