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邪忍住唇边的微笑,向张光宗告了个罪,将这些宝贝瓷瓶细细收好,才又接过对方恭敬的双手递来的一张素白粉笺,这张粉笺以火漆封口,素色无花,被厅内烛火一映,隐隐透出底色上勾成一朵如意祥云的银色暗纹,封皮上以风流婉约的簪花小楷写着苏师兄敬启几个小字,杨无邪只觉得从这几个字里都能看见一个绝丽的美人透过灯火投来的那一抹含情带怯的眼波。
他想起三年前才得一唔的那个小小少女,一身白裳红裙,头发上只用一条红色丝带束起,站在雪中红梅之下,抬起头望着她的师兄盈盈一笑,说不出的可怜又可爱,如今她已过及笄之年,那幼时便可见的倾城之姿,想必已经渐渐绽放,不知何时可以得见。
他默然片刻,向张光宗展颜一笑,亲热又不让人觉得丝毫谄媚的向张光宗询问起洛阳事宜,待张光宗将温家与洛阳金风细雨楼分舵的一尽合作事项跟他稍作商议,他才歉然笑道:“看我这真是太过心急,楼主明明嘱咐我先安排张兄弟你们好好休息一下的,我却在此啰嗦了这么久,咱们好久不见,等晚宴时再同众兄弟们好好叙旧,畅饮一番罢!”说罢招来婢女仔细嘱咐,务必不可怠慢了贵客。
张光宗自然点头应是,将空箱子交给侍仆,笑着随婢女往后厢而去。
其实他心中仍有疑虑,这次来汴京,只同往年一般正常的走礼而已,按理来说,也应该跟之前一样无波无澜的顺利在二十天前抵达,结果这次竟然连连遇到阻击,他们一路打着洛阳太守和金风细雨楼的旗号前进,若是普通流寇,早就于二十里外望风而逃,哪里能组织的起这样一批又一批可堪与大小姐亲训的五行旗众人抗衡的高手?
这些人若说是来劫财的,也未免过于大材小用了些,这批年礼里面,最值钱的也不过就是大小姐亲自为苏梦枕研制的那批药,里面也没有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仙家宝药,全是根据苏梦枕的身体情况做出来适合他一个人用的东西而已,虽说这几年已经多少缓解了他的病症,但要说可贵,不过是心意与制作手法繁琐,即使失落,也就是根据方子花上几个月时间重配罢了,怎么会有敌对势力不惜几十个精锐之命来拼抢?
他这几天来,已在心下细细思量了一番各大江湖帮派,朝堂政敌,这几年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龙争虎斗的愈发激烈,尤其是温家大小姐温柔,以稚龄之年,不声不响的收拢了方腊的残部,又说服温晚在洛阳力行教化,劝课农桑,团练民兵,将整个洛阳周边经营的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现在温晚这个名副其实的洛阳王将本地官员升迁,政经要务一手而决,若非他顾念与雷损多年友情,早已与金风细雨楼正式结盟,不过即使如此,两家仍是互为犄角,在朝堂与江湖联合发力,大江以北之地,压的六分半堂喘不过气来。
京城之中因尚有迷天盟死而未僵,三分天下之下,反倒给了六分半堂一缕生机,江南之地本来是六分半堂占据上风,但温柔以方腊所余残兵为基,重立明教,现下她手下光明左使率四**王,带领巨木洪水二旗,鲸吞蚕食之下,已有三成落入明教辖下。
若非温柔虽年幼却严密谨慎,从不在温府之外以本来面目示人,外人不知明教与温家关系如此密切,只以为明教不过是找了洛阳太守托庇以避朝廷镇压,否则只怕温家要力压金风细雨楼成为天下公敌,被蔡京等人联合江湖势力全力铲除了。
他心中压着这些事,又想着温柔私底下嘱咐他的那些话,只潦草的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洛阳团(si)练(jun)的红衣军服,坐在客舍中想的头痛。
他本性严谨少言,更愿意多在军中操练兵士,或是直来直往的跟敌人厮杀拼斗,偏偏这几年温柔将他调到近身护卫,交给他的任务多是些迎来送往,与人交际的事宜,好好的一株冰山面瘫小白杨,硬是给练出了一番精明多虑的头脑,他每每想要推辞,看着温柔笑眼弯弯,甜甜的叫他一句张四哥,那些推却之意便纳不成言,怎么都讲不出口了。
他想着当年那个稚幼的少女,以那样娇软却坚定的口气,大言不惭的号称要带领他们这些丧家之犬堂堂正正的行走在阳光之下时,他心中不以为意又悄悄升起来一线轻薄的希望的复杂心情。
谁知道不过寥寥数年,她已经实现了她的誓言,他惊佩而蔚然,欣喜却难免苦涩,原来这世上,真有天纵奇才如此之人,有时候他不免在心底暗忖,若当年圣公有此心机谋略,挟六州之地,百万民勇,又怎么会输给区区竖阉?
张光宗扯着嘴角苦笑一下,这桩事由在他心头已弥漫了数年,其实说遗憾也未必,他不是不知道方腊活着时义军的情况,除了中军在方腊的手中被管的稍微有点样子以外,剩下的那些,说是兵,其实更像匪,大部分连禽兽也不如,跟现在令行禁止,对百姓秋毫无犯的明教红衣军比起来,他摇摇头,终是轻叹口气,不再去想这些过往。
到得戍时,婢女前来请他去黄楼赴宴,他笑应一声后才发现腹中空空,这么两个时辰,之前婢女呈上的香茶细点他竟一点未动,他摸摸肚子,将桌上一枚欢喜团填到嘴里,好歹稍作垫补,免得一开宴便空腹饮酒,拼不过同来的那群酒国禽兽。
这晚的黄楼,烛光灿灿,映的整个大厅堂皇富丽,连窗外的月色都黯淡了,张光宗到时,不单锐金旗下众人已在,连苏梦枕亦已站在主位旁等候,他见此急行几步,就要往苏梦枕身前拜下告罪,苏梦枕不等他弯腰,右手轻抬,一股柔和的气劲轻触,他的身体已不由自主的直起,他只得拱手而礼,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番。
黄楼同迎宾馆一样,地下铜管铺地,即使在如此寒冬,依然暖如春阳,可苏梦枕站在此地,仍然身披裘衣,瘦骨嶙峋的身体裹在锦袍之中,却显得那样冷傲孤寒,巍峨挺拔,他面色苍白,眼神却比火光还明亮,他迎着张光宗打量的目光,忽的眉头微扬,露出一个带着淡漠的微笑问道:“师妹还好?”
张光宗被他幽寒的眼睛盯着,仿佛突然被大鹰盯上的兔子,一股无名压力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敢怠慢,恭敬答到:“劳苏楼主挂念,大小姐还好,今年温大人将天衣师兄调到大小姐手下后,他已接手诸般事物,大小姐已不似之前那样劳累了。”
苏梦枕静静听他说完,眉头一松,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点头道:“这样很好,天衣有缝还不错。”
杨无邪笑道:“张兄弟与诸位兄弟请快入席!”
张光宗点头笑应,苏梦枕落座之后,神色肃穆的举杯敬天,却不饮下,只洒泼在地,连续三杯后,他才郑重的目视张光宗道:“一路行来,锐金旗的兄弟们,一共折损了一十七人!这件事,风雨楼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张光宗没想到在宴饮之地,他一开始居然就是说起此事,心中震动,他站起身来,满杯昂首饮下,向苏梦枕认真一礼道:“是!”
苏梦枕听出他声音中的严肃之意,待他再次坐下后,拍拍他的肩膀,又与他对饮一杯,才放松的微笑道:“今晚不醉不归!”
张光宗心下对他感佩之情油然而生,哈哈一笑,大声道:“不错!今晚必要不醉无归!”
众人闻言,纷纷轰然应诺,侍仆们连忙将佳肴飨宴,玉液旨酒流水般送上,一时间,黄楼里彩灯巨烛相映成辉,席间笑语喧哗,人声鼎沸,寒气被这喧闹一逼,顿时变成了烈烈炎阳。
背景剧情好难写啊头秃T^T!本来以为下一章女主能出场的,估计悬了,现在只码好了开头和结尾,中间全得靠现写,还没大纲…………要是能不写剧情光写对话就好了(╥_╥)
本文主旨在票,所以事业线什么的以后都是这样开上外挂简单粗暴的撸过去?_>`,什么阴谋诡计之类的作者也写不来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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