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封信本不该存在,可又觉得合该如此,毕竟总得允许一个不久于世的人留下些什么。因此有了这封信,用来说些我早该说的。
你可能会因憎恶我而将这封信扔至一旁,这也正是我所怕的,可Chris告诉我你绝不会如此。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比我更了解你,甚至是Sean Parker,尽管你我关系略在他人之上。而我又想,这封信寄出去就是为了逼迫你强忍着恼意来将我讳莫如深的恶意了解个彻底,这使我写下它时倒没那么局促了。
你是否惊异于我说话方式变得文绉绉,一点儿都不像我,或者过去的我?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倘若你这几十年间愿意来加州看我,而不是留我一人在华糜的办公楼独自氤氲着过往回忆,你就会发现变样的不止这些。而这些,就连我,也只得惊叹于无时不刻追赶时代的难处了。
“是谁在期待呢?”,你居然这么问我,还记得吗?你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我不得不在Andrea Besmehn面前遮掩那难堪的一面,你是这样打算的吗?不过没什么用了,这位助理也离开了Meta。你会更想让我称它为Facebook吗?还是the Facebook?
我能期待什么?初创the Facebook那段时间,我近乎痴迷于跻身上层来昭示天下我绝非一个籍籍无名的人,现在想想,我也许真有点儿嫉妒你加入了凤凰社。除此之外,我别无期待了。更甚,我打心底里蔑视着这股情绪,对于他人对我的期待更为尤甚。因此,我得承认那句“我没有梦想,Wardo,你又在往我身上期待些什么呢?”是饱蓄怨怼的。
可你呢?你居然恨我。我恨过你吗?Mr.Saverin,我想你会喜欢我这么叫你。你是个可悲的人,现在我也无法再否认我也是。你知道吗?好几次我差点将一切诉之于口,企图问你为什么对我持有这种情绪。但我做不到。我始终相信一点,Saverin,当你哪天把缘由在我耳边一吐为快,我又会变得支吾其词,顾左右而言他。
我本不该对你说些不好的,这并非我写下这封信的目的。
行至暮年,很多事情都变得明了,时间甚至使我足以跳出亲历者的身份去看待它。所以,我该……我是……我想求得你的原谅,Wardo。但你不会赦免我的罪过,只因这封信我绝不会发出,绝不准许你窥到分毫。我十足的清楚,只消这封信甫一脱手,我便立即陷入无尽的怅惘。
只要它还没邮出,我总能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幻想你收到它的反应。这真可笑,竟令我有了份希冀,这真可笑……你年轻时的样子我全然模糊,现在的样子又被我刻意忽略(拒绝接收另一家互联网公司高管的消息对一个CEO来说可不容易),只剩仅存的念想氤氲,到底又如何勾勒出收信时的肌容呢?
脱手Facebook后,我的生活又迎来了一片死寂,这当然不是钱的问题,还记得“可以买下整条奥本大街”的妄言吗?我只是一时找不到方向,还有了年老者惯有的感时伤今的通病,不能再清楚地明白了,没人治得了我的“绝症”,除了我自己。
如今,我终是得了闲空。Facebook半是脱离了我的生活,我便忍不住将过去的自己剖开来看了。可得空太多,你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至今没想个明白,是我情难自胜想起了你,还是在剖析自己的过程中才惊觉你已是我精神的一部分。
读到这儿,你要发誓再往下你也不会撕了他……不,我想我还是转成电子邮件的形式为好。但我向你承诺,我会先笔书一份。
这是我的诚心,你能正视它吗……?
从前的我们……你知道吗?几十年间,前段部分还时常想起,这些日子倒少有所念了。我一直在告诫自己无需悔恨,无论再经历几轮都会分道扬镳。可是……可是假若这封信是在百万会员夜发出的呢?哪怕是你发现Winklevoss兄弟的律师函后呢?我会将我的一切行径的依据向你倾吐,你又会理解我吗?你会同往日般向我走来,舍给我一丝微笑吗?就像朋友那样。
好吧……嗯,这绝无可能了。百万会员夜本就是场陷阱,用以报复你的拂逆,那时的我绝不会低头。而Winklevoss的律师函更是可笑……你不觉得蠢吗!哈!看,到现在我依然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对,那时的我又怎么可能道歉。
更何况,你本就足够了解我,我不该奢望你更了解了。这是怎样的……
我写不下去了!好吧,我承认Sean的死让我慌神了(抱歉我又提起他,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允许我了)。我没想到Sean Parker会是第一个离世的,这不免让我意识到你我时日也不再长久……但我会用这短暂的余命,等待你的回信……(尽管我并不会发出)
就这样,Eduardo Saverin,这封信到此了!或许,在我行将寿尽之际,我会被赋予十足的勇气将这封信发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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