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稚凉依旧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副模样,绣花上衣淡妆面孔,唐晓翼到家具店的时候她正在喝茶,见他姗姗来迟她一口碧螺春喷出来:“我的天你还真来了?”
这句话说的就像她没有给他准备早餐一样的。果然,陈稚凉下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没有准备你的早餐。”
唐晓翼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灌了一口水:“我早该知道的,你就是个打空头支票的阴险女人!”
陈稚凉看他神色实在好笑,扑哧一声笑着:“你才知道啊,哈哈。”
很明显的苦笑,唐晓翼眉毛一挑:“那你现在要我怎么样?一杯咖啡也好啊!”
“我不喝咖啡,”陈稚凉认真的看着唐晓翼的眼睛,透明的指尖在他眼前摇了摇,“慕殊家里有现成的咖啡机,你去超市买咖啡豆不就好了。对了,你有钱吗?”
唐晓翼摸了摸搁在口袋深处的亚瑟给的黑金卡,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真所谓我是土豪我怕谁。
*
提着一袋东西回公寓,唐晓翼的心情始终是欢快愉悦的。
当一个人身怀巨款腰缠万贯的,很难说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能让他烦恼的。
但唐晓翼确实烦恼了。
因为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不会用咖啡机。
于是只好翻出手机问度娘,正浏览着琳琅满目的咖啡制作方法,却听见客厅的门又被打开了,有憨厚的男子声音:“慕殊啊,我在布料市场挑了几匹布,思量着你会喜欢,就拿过来给你了,看看喜不喜欢?”
唐晓翼悄无声息的放下咖啡机的电源插座,溜到客厅里,拿起当日报纸慢慢地翻,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慕殊显然非常惊讶:“我怎么能要呢,房东先生,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原来是房东。唐晓翼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偏过脑袋偷眼瞧他们。慕殊背对他站立,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可以看见她优美的侧脸,安静而诗意。
房东硬生生地把几卷布料塞到慕殊臂弯里,憨憨傻傻的笑笑:“拿着吧,我和我夫人很喜欢你,我们早就把你当成我们的女儿了。”
慕殊推辞不过只好勉勉强强的抱着,快速的扫了一眼布料,没等她开口,房东抢道:“喜欢哪个?告诉我嘛。”
“啊……好,”慕殊轻轻点头,几缕发丝垂到了胸前,“我很喜欢那匹孔雀蓝细麻布,颜色非常可爱,我希望可以用它做一件上衣或者长裆裤。”
房东笑呵呵的,抬起肥厚的手掌拍了拍慕殊的肩:“你喜欢就好,做衣服可以找我太太,她做菊花扣的手艺也是极好的。”
“那样真是太好了,我想我总有一天会麻烦您夫人的。”慕殊微微笑了出来,她素来冷然的侧脸线条不可思议的柔和了下来,轻卷的睫毛小幅度的颤晃着。房东又和她说了几句话,无非是“防火防盗注意事项”之类的琐碎杂事,慕殊带着淡得仿佛不存在的笑意仔细的听着,不时作出必要的回应。确认慕殊都听进去了,房东这才笑眯眯的下楼去了。
“你很开心?”见慕殊关上门走进来,唐晓翼放下欲盖弥彰的报纸,状似无意的问道。慕殊跪在茶几前的毯子上,上身向电脑的方向倾斜,脖颈上薄而透明的玉佩泛着寒洌的冷光:“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喜欢孔雀蓝,菊花扣是很传统的样式,我一直钟爱传统的东西。”她歪了歪头,镶在耳垂中央的祖母绿耳钉闪了闪。
“除了三从四德。”她补充道。
她的确很偏爱传统的东西,比如旗袍,比如银簪,他也很喜欢她穿旗袍时的窈窕身段,当下不由点头,重新捡起报纸:“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两个人之间一阵沉寂,慕殊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电脑上,他有意打搅她,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地剥着果皮,有金黄色的液体从果皮中喷出来糊了指甲,他嗅到了浓烈的橘子气味:“哎,你觉得房东怎么样?”
慕殊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屏幕,伸出右手在茶几上摸索着汽水罐:“还不错,是一个很好很乐观的大叔,就是太谨慎了,他明明知道我从不在这里开火还提示我防火防煤气泄漏,我也不好怪罪他,真是……”
“不,我的意思是,”唐晓翼把剥下来的橘子皮往垃圾桶里扔,努力不去看慕殊抹了亮蓝甲油的手指,“你喜不喜欢房东。”
慕殊终于摸到了汽水罐,她灌了自己大大的一口汽水,莫名其妙的看了唐晓翼一眼:“人家孩子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他?”顿了顿,似是恍然大悟:“哦,你指的是那种喜欢。我对房东吧,不冷不热,不上不下,没什么偏颇。”
他沉默不语,低头一点一点的剥去覆盖在橘子果肉表面的白色脉络,从慕殊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英气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她自讨没趣的耸了耸肩,集中精神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
她永远都不会想到吧,她的笑容于他而言有多么大的冲击力。明明是那么感激乖巧、安静恬美的微笑,看在他眼中却是多么的讽刺——凭什么房东一个大腹便便、眉眼宽厚的迟暮男子,可以拥有她那么灿烂美艳的表情,而他,和她朝夕相处的他,却连她一个稍微柔和一点的眼神都得不到……凭什么!他不服!
不过,如果房东死了的话,那么她就不会有那样的神色了吧。
唐晓翼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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