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联合官员，当廷上奏，“陛下，中宫不可一日无主。武昭仪门著勋庸，身俱才德，又育有皇子。臣恳请陛下，立武昭仪为后！”

底下的官员见风使舵，纷纷附议。

李治看了眼长孙无忌，见他一言不发，道：“那就让太史局定个吉日，行册封大典。朕要亲自为武昭仪写封后诏，届时就由司空李勣为皇后授玺绶吧！”

李勣面无表情的站出来行礼，“臣遵旨。”

下朝后，李治兴致冲冲地回到太极殿，本想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武宸，却听说武昭仪身体不适，让皇帝一个人用膳，别去叫她。

李治问身边的小太监，“武昭仪怎么了？”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武昭仪早上见了太医，好像在查小公主的死因。”

李治停下筷子，回头问：“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查起公主死因了？”

小太监支支吾吾地回答说：“王皇后被废那日，武昭仪去见过皇后。”

李治盯着桌上的菜，半天没说话。

许久，他才说了句：“王氏已经不是皇后了。”

吓得小太监扑通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武昭仪身体不适，你们小心伺候。有什么事情，先来跟朕禀报。”

“奴婢遵旨！”

…

几日后，皇后册封大典的朝服送到太极宫。婢女们一边夸赞，一边替武宸更衣。

“娘娘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听说是陛下亲自催办，绣娘们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呢。”

“虽然是赶工做出来的，这一针一线却没有丝毫马虎，可见陛下是上了心的！”

武宸嘴上不说，心里却悄悄嘟囔：人家加班，他上心？皇帝的心意还真是容易的很。

武宸穿着厚重的朝服感觉喘气都困难，虽然是精工细致她却无心欣赏。若是慢慢来，倒也不至于这么赶，皇后才被废几日就让她上位，中宫里的东西都未必收拾干净了。

李治如此着急，在外人眼中是真爱的表现，可武宸心里清楚，他是急于实现当初的承诺，安抚她的丧女之痛。

近来李治都没有来她这里留宿，听下面的人说，陛下最近忙于朝政睡得晚，不想打扰她休息就一个人住在书房了。

真会卖乖。

…

封后大典当日，宰相于志宁宣读李治亲笔所写的“立武昭仪为皇后诏”，诏书内容听的武宸都害臊。之后由李勣送上皇后玺绶。

李治的一系列安排，可谓给足了武宸面子。她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李治突然拉着她的手宣布，让武宸与他同去肃义门，接受百官、内外命妇和外国使节的朝拜。

大唐的皇后跟历朝历代的皇后一样，活动空间仅限于后宫，最多接受一下内外命妇的朝拜，哪里有见朝臣和使节的道理？

武宸抬头去看李治，他温柔的笑意仿佛从未变过，随时拉着她一同去任何地方。

肃义门上旌旗招展，门下百官、使节垂手而立，大家迫不及待想要一睹皇后风采。

毕竟是史无前例！

深秋的风，凉意习习，万物蛰伏，肃杀寂静，悄无声息。

李治站在武宸身后，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这一次，你看见了什么？”

又是同样的问题。

上一次是在朝堂上，武宸坐在龙椅上看空无一人的大殿，李治问过相同的问题。

他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武宸摇了摇头，右手却被李治握住，带着她的手臂一同伸出城墙外。

“感觉到了吗？”李治很有耐心地继续引导，随即在她耳边说出了答案，“是权力。”

武宸瞳孔骤然放大，被他一语惊醒。

那如同站在讲台上做老师一般的从容，在看到社稷重臣匍匐脚下激动到忍不住浑身战栗的感觉，是触摸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滋味。

武宸眺望远方，苍穹之下，群山连绵环绕。芸芸众生，形同蝼蚁，生杀予夺，大权在握。曾经不懂世人为何巧取豪夺，追名逐利，原是坐拥天下驱策众生之诱惑。

武宸回头看向李治，他眼神中的坚毅和傲世天下的雄心，是她从未见过的帝王心性。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悄悄送糖给她的小皇子，也不再是那位手拿折扇风度翩翩的晋王，他是盛世大唐第三代帝王，名垂青史的高宗大帝。

可他为什么要跟自己分享这份独一无二的权力呢？武宸觉得自己看不懂一颗帝王的心。

也许皇帝都是分裂的吧？他时而是温柔的丈夫，有时候是慈爱的父亲，还会变成杀伐果决的天子。皇帝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旁人若想与他并肩作战，必须跟紧他的步伐而且百战不死。

武则天做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荣耀加身的站在了李治身边，和他一起共看江山。这是皇帝在战役胜利后，给主帅的褒奖。

…

擂鼓号角声传入深宫。

魏公公带人捧着白绫来到王皇后被囚禁之所。

日日紧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如同死神来敲门。

“外面是什么声音？”王皇后看着眼前的来人，张口询问道。

魏公公双手抱拳表示尊敬地说：“那是咱们皇后娘娘的册封典礼！”

说完，魏公公一抬手，“您，该上路了。”

王皇后看着那条送到眼前的白绫，手指微微颤抖，“陛下，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王氏赐白绫自决。”想想这话也不是对王皇后说的，只是一道诏令而已。

王皇后苦笑一声。

这既然是她的命，就这样结束吧。

王皇后朝太极殿的方向拜了两拜，“愿大家万岁，昭仪承恩，死自吾分。”

王皇后接过白绫，悬于梁上。

回想起往日种种。

那年中秋佳节，同安大长公主带她入宫赴宴。席间与晋王治初识。十五岁的少年风度翩翩，谈吐不凡，二人相谈甚欢。她十四岁嫁给李治，如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促欢今夕促，长离别后长。”

说完，王皇后踢倒了脚下的凳子，冰凉的泪珠从脸颊滑落。

…

长安城外。

听到鼓声的褚遂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他挂念的长安城。他即将前往遥远的壁州。他不知道自己今生还能不能再回到长安，那颗忧国忧民的心却还在沸腾不止。

褚遂良痛心疾首，对着上苍大喊：“太宗，臣未能完成您的嘱托，陛下他终究还是立了武昭仪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