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波澜初起——全运会女团决赛(一)

全运村的房间里,小小的圆桌拥挤不堪,各色的眼影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眼影盘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那些化妆品就变得五光十色,和窗外明朗的蓝天交相辉映。

“蓁蓁,别玩了,赶紧过来化妆扎头发。”丁华梅指导温柔的声音响起。

“等一下嘛,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丁蓁宜慵懒地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诚然,也只有在温柔可亲、几乎从未跟队员发过火的丁华梅面前,她才敢这样放肆地提条件。若是换成严厉的刘玉龙指导,这本漫画或许早就已经被他没收,两个星期之后才能完璧归赵。

“你呀,我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丁华梅故作严厉地说道,却带着一脸的笑容,“等会比赛的时候,可不许给我想着什么侦探啊、线索啊证据啊什么的,不然小心刘导让你写检查。”

“丁导,您去菲菲和欢姐那看看吧,我会盯着小蓁的。”比丁蓁宜大了三岁的程思佳说道。

等房间的门“咣当”一声关上,程思佳才露出了一脸兴奋的表情:“快说快说,凶手是谁?”

虽然比丁蓁宜大了足足三岁,但程思佳跟她永远有共同话题,推理小说、哈利波特、宫崎峻的动漫……每一个都能让她们俩半夜窝在被窝里偷偷笑谈很久。

程思佳盘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嘴里含着一根皮筋,手上的动作非常利索,三下两下便把丁蓁宜不长不短的头发梳成了一个马尾,接着便是拿着定型喷雾对着她的头发一阵猛喷,凉凉的水雾喷在脸上很不舒服,丁蓁宜一直不太喜欢发胶带来的束缚感和头发扎紧的麻酥酥的感觉,2019年第一次站上青运会赛场的她就非常任性地不打发胶,不扎紧头发,这就导致她在比平衡木的时候因为头发散下来挡住了视线,在做侧空翻的时候掉下了器械。一下场她就扑在丁华梅怀里哭了,少不了的还有刘玉龙的轻声斥责和八百字的检讨。所以现在,纵使再不舒服,丁蓁宜也只能努力去习惯,不敢再在这种事情上任性了。

伴随着程思佳麒麟臂一般三下五除二的操作,丁蓁宜也麻溜地化上了妆。当然,她最头疼的眼线就只好交给程思佳帮忙了。程思佳也是没忘在她的太阳穴上点缀上一簇亮片。还坚持给她画上了一个大红唇。“咱们今晚的体操服是红色的嘛,大红唇肯定显气色,而且灯光打下来的时候你那支樱桃粉根本看不出来。”

好吧,知心大姐姐程思佳也有缺点,那就是她总是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让你无法反驳。

秦省长安市的奥林匹克中心体育馆里,以水蓝色为主的比赛场地已经布置好,现在整个场馆都是暗的,只有一束束蓝色、紫色、粉色的灯光打在米黄色的自由操场地上,远远看过去好似流动的烟火,又像五彩斑斓的流星,一条条、一丝丝、一缕缕地照过体操馆的每一个角落。全运会到底还是国内顶级的赛事,这灯光效果丝毫不逊于世锦赛和奥运会比赛的规格。

昨天的男子团体决赛,本就实力强劲的苏省队在01年新秀陈天旗的带领下当仁不让并且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团体的冠军。由丁蓁宜的哥哥、江户奥运会男子双杠冠军丁知文领衔的湘省队凭借不俗的实力拿下银牌,铜牌则归属于全程没有什么大失误,发挥平稳的粤省队。

晚上七点整,央台的演播室里,解说员郑箐准时宣布比赛开始。“那么在资格赛结束之后呢,粤省队和京城队是以资格赛前两名的身份分在第一组按跳高平自的顺序进行比赛,浙省队和皖省队分在了第二组,同时呢排在第五、六、七、八名的队伍分别是湘省队、川省队、沪市队和豫省队。”三言两语间,选手们的赛台亮相已经开始了,老牌强队粤省队由参加过江户奥运会的李雯瑜、因伤错过奥运会的金佳欢和陆佳佳、07年的实力小将林一恬以及两位小选手曹语婷和陈珊禾组成。近两个奥运周期崭露头角的京城队除了03年的程思佳和06年的丁蓁宜之外,还有国家队代训的董菲、里约周期的老将林疏桐和省队的07年双胞胎秦雨遥和秦雨辰。资格赛排名第三的主要由小将们组成的浙省队也有着不错的实力,在国家队试训并成功留下的艾郁亭和周书瑶、05年的夏淼淼、06年的吕思琪、07年的陈咪可和唐梓嘉。至于皖省队,真可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前两年连人都凑不齐的一支队伍,今年竟凭着所有人全顺的底气和刚好六人无替补的勇气拿到了资格赛的第四名,江户奥运会的替补李盈、从黔省队交流过来的俞泉英、徐真真和黄静、05年的付翰羽和06年的徐乐晞。剩下的几支队伍也都颇有亮点,江户奥运会平衡木冠军、来自湘省队的晋霖霏,江户奥运会高低杠亚军、来自川省的曹晚宁,豫省队07年的“希望之星”陈可伊以及拥有平衡木超高难度,却在江户奥运会平衡木决赛两度掉下器械、排名第八的来自沪市队的顾琳静。

“丁蓁宜别聊天了,赶快过来热身,第一轮先做后直一周半——还有程思佳,没事教教她在赛场上认真一点,别老带着她一起聊。”年近半百的刘玉龙可不像丁华梅那样好说话,他对丁蓁宜和程思佳这种时而自由散慢的作风颇为不满。但严厉归严厉,刘导当年把体弱多病、不受教练重视的丁蓁宜从湘省队挖到京城队尽心培养,并帮她争取在国家队代训的名额,最终让她得以正式留在国家队训练的那份情义她可不会忘,再加上有丁华梅这么个温柔如春风般的存在,刘导再多的严厉也能被丁华梅巧妙地中和掉。况且,刘导也从来没跟队员真正生过气,从来都是披着严厉面孔的关心罢了。丁蓁宜和程思佳这种偶尔摆烂吊儿郎当的行为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热身结束的提示音很快响起,粤省队第一个上跳马的林一恬已经站在了起跑线上,尤尔琴科360虽然难度上平平无奇,但胜在她直体姿态保持得很好,空中姿态、落地什么的也没有什么瑕疵,4.6的难度拿到8.833的完成分,林一恬脸上的笑容也是饱满到了快要溢出来的程度。

丁蓁宜还没来得及去看林一恬的得分,D裁就已经向她发出了信号。她自信满满地向裁判示意,跳马向来是她的强项,在跳马的比赛中她从来都不会紧张。

丁蓁宜深吸一口气,一下一下地数着步点,朝着25米开外的马身全速冲去,打毽子、踩板、推撑,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充足的高度让她有足够的空间完成两周的转体。落地,动力性一小跳,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个非常优质的尤尔琴科720,她的高远都非常充分,再来看她的空中姿态,上马不分腿,空中不绞腿,甚至连落地前都没有明显屈髋,简直是无懈可击。”郑箐不吝赞美之词,从回放的各个角度对这一跳进行夸赞。要知道,在跳马实力并不强的华国女队,能看到这样一个优质的尤尔琴科720实在是难得。向裁判示意后的丁蓁宜更是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下了赛台,兴奋地跟丁导和刘导击掌,还不忘给了程思佳一个大大的拥抱。5.4的难度非常轻松地拿到9.200的完成分。丁蓁宜高兴之余,冷不防有个人从背后揪了她的辫子一下,她刚想冲背后那个恶作剧的人回敬两句,转过头却发现眼前之人正是满脸笑容的丁知文。他今天没有比赛任务,也不用准备明天的全能比赛,所以他特地来现场看妹妹比赛。虽说丁蓁宜和丁知文不能算完全意义上的亲兄妹——丁知文的父母离婚之后,父亲重新娶了一位妻子,才生下了丁蓁宜,但同练体操这么多年,兄妹俩的感情还是相当好的,“同母异父”这样一个在他人看来可能是手足之间永远无法消除的芥蒂在他们之间似乎也不存在。当年仅8岁的丁蓁宜被刘玉龙带到京城体操队时,丁知文也没少帮着照应,几乎每个周末他都会舍弃那宝贵的一天半的休息时间从国家体育总局到京城队的训练基地看望妹妹,这对不到十岁便远离父母独自“北漂”,对周围的一切都存有一种天然的陌生和恐惧的丁蓁宜来说无疑是一束从屋顶倾泄而下照进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的光亮,一点点地化解了她心中的不安。

“720跳得不错嘛,毽子打得也很有劲!”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丁蓁宜一脸骄傲地向哥哥炫耀。

“但不是哥泼你冷水哈,你还是等你那套杠子顺下来以后再庆祝吧。”丁知文笑着调侃。

在丁蓁宜看来,这就是在泼她冷水,她最怕的就是高低杠,在她去年那个进步惊人的冬训里,她的杠子也不过是从5.2升到了5.4。在经历了去年全锦赛她的那两套高低杠即使全顺E分也上不了8分的“惨痛经历”后,刘玉龙冬训期间给她的杠子狠狠地抠了一把细节,从倒立的角度再到屈肘的毛病,事无巨细,导致她有一段时间看到杠子就想吐。那段时间她真是无比羡慕高低杠“天残”的程思佳可以不用练杠子。但正所谓一份耕耘一份收获,这一段看起来毫无人性的“特训”最终还是收到了效果,也差不多是高低杠“天残”的丁蓁宜好歹也练出了背越式换杠和D组的后直两周下,倒立、屈肘的问题也改善了很多。用程思佳的话来说,就是“只要不像我一样这么不开窍,连个同杠飞行都练不出来,大部分人都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你就让我再高兴一会儿不行嘛,还有8个人才到我呢。”丁蓁宜使出了让丁知文毫无抵抗力的撒娇之功。

“行吧,你高兴去吧,待会刘导说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丁知文会心一笑,这笑容里多少带了点不怀好意的意味。

隔壁高低杠的场地上,浙省队艾郁亭的林转180接团旋下稳稳地钉在了垫子上,引来观众们的一阵欢呼。

这一边,程思佳的侧手翻630成功完成,拿到14.466分,丁蓁宜和程思佳又搂又抱又蹦又跳,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刘玉龙愤怒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打在自己身上。丁蓁宜一边怪自己得意忘形,一边在心里骂丁知文这个乌鸦嘴,一边尴尬地迎上他的目光。

“下一项是什么?”刘玉龙威严地发问。

“高低杠。”丁蓁宜小心地回答。

“你原来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十分钟前我才告诉你安分一点,现在就忘了?”刘玉龙的每一个字里都透露出一股威压,“过去那边小杠子上练倒立。”

迎上丁华梅笑吟吟的面颊,丁蓁宜才松了口气。

秦雨遥和林疏桐的侧手翻270也很快完成,分别拿到13.3和13.6分。

第1轮比赛结束,京城队凭借着跳马的优秀发挥以55.966分暂列团体首位,皖省队凭借着4人次高低杠的平顺发挥以54.299分暂列第二,只有4个360跳马的粤省队在第一轮结束后则是以53.532分稍稍落后,排在第三,浙省队在计入了一人次高低杠的大失误之后以53.332分暂列第四,奥运冠军晋霖霏凭借着一套14.933的平衡木带领湘省队排在了第五位。

带着团体暂列第一的喜悦和些许对杠子的担忧,丁蓁宜背上了自己的背包,随着志愿者姐姐进行换项。

写在前面

这篇文的构思其实一年多前就有了,只是当时正好在高二,学习比较紧张,就一直留到了高考后才发出来,也算是“蓄谋已久”了。(笑)那么在开始这篇文章之前呢,有几点想要声明一下:

1. 这篇文的主人公丁蓁宜其实源自于我对瓜队的一颗紫薇星的幻想,但插入现实中往往会出现一些问题,比如,我想让她参加22年世锦赛,就必须从现实中22年世锦赛的参赛队伍当中剔除一人,而这显然是难以抉择的,后来,我就干脆把她独立到了另一个时空当中,才有的这一篇文。

2. 关于女主的名字,这里想特别声明一下,她的名字取自《诗经》中《桃夭》一篇中的“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在原文当中,这句话有祈祷女子多子多福的意思,但在这里我们仅取它的表层意,先在此说明,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3. 女主的出生年份设定是2006年,这主要是因为本人自己就是06年的“花”,我知道,对于06年的小花来说,从2022年开始写再合适不过,但我是从2021年的东京奥运会入坑的体操,第14届全运会是我第1场完整看下来的体操比赛,所以我的时间线还是决定从21年开始。也许会给大家造成一种前后割裂感(比如有的小花刚刚登场就要退役),希望大家谅解。

4. 本文主要是以丁蓁宜的成长路线为主来描写咱们体操小花的群像,每一个小花的成套都是我设计过的,她们的故事线也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我希望更全面地展现她们的赛场风姿、悲欢离合,所以在阅读过程当中也许会给大家造成一种主角不突出的感觉,还希望大家理解。

5.本人并非专业体操迷,如在规则理解和难度计算上出现闪失,还望各位及时指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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