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背着书包跟在禾登的身后，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也不知道禾登为什么突然让自己收拾东西。
该不会……
“禾登哥哥，你是要送我走吗？”八宝终于试探着问出了声。
禾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八宝，短暂的沉默后他关心地询问：“走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下轮到八宝沉默了。
男人干脆之间在山路旁的石块上坐了下来，吊着一条手臂，继续问：“你是在担心什么？”
“……”八宝低着头没有回答。
担心什么？
他担心太多了。担心自己是不是惹他生气了，担心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势太重，担心没办法像其他小孩一样上学，担心要离开他的身边。
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禾登看出来他的欲言又止：“八宝你放心，我说过会尽我可能照顾你，直到你能独立生活，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可是我……”
“你没做错任何事。但是你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现在是带你去看医生。”禾登尽可能解释情况，他其实没办法猜到八宝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在思考什么，有问必答是他唯一能做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八宝小声地问：“你要把八宝留在这里吗？”
“对，但是你放心，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会再来接你的。”禾登承诺道。
“好……”
两人一路往山上走，曲折蜿蜒的山间阶梯像是有几千阶，永远望不到头一般。禾登面色如常，除了呼吸稍微有所加重外，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变化。
八宝虽然有着改造人的体质，但从来没有这样爬过楼梯，过一会儿就得停下来休息，寒冬腊月硬生生地出了一身的汗。
每次休息的时候禾登就在一旁站着等八宝调整呼吸，还贴心地递上水。
反复四五次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半山腰。山腰上有一块两米多高的巨石，石上的刻字已经磨损得难以辨认，巨石前站着一个女人，金色直发披肩，一身黑色的高领毛衣。
此时正双手抱胸倚靠在石头上休息。
“也太慢了吧，我都要睡着了。”女人眼睛也不睁开地对着山下的禾登抱怨。
禾登懒得做辩解，保持着仰视的姿态，对面前的女人说道：“这是八宝，就麻烦你们了。”
眯眯眼的女人向两人走进了几步，上下打量着禾登身后的大个子小孩，这体型跟那块巨石一样啊。
“八宝，这是罗绮。”禾登介绍道，“这段时间有任何事都可以找她。”
“罗绮姐姐好……”
“乖孩子。”
罗绮天生一副微笑唇，无时无刻看起来都面带笑容，配合上永远睁不开的眯眯眼，倒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禾登继续嘱托面前的女人：“八宝可能饭量有点大，我会给你们付三倍的钱。”
罗绮笑笑：“你那点工资还付三倍？行了，跟我客气什么呀。正好到午饭时间了，你要不要一起上去吃点？”
“……不了，我这就离开。”禾登沉声婉拒，又扭头对八宝说，“八宝，尽量配合他们的治疗，我过段时间就来接你。记住上了山之后就不许提我的名字了，可以吗？”
八宝不解，歪头问道：“为什么呀？”
禾登说：“山上其他人不太喜欢我，你听罗绮的话，我会尽早来接你。”
八宝还想多问几句，但罗绮没给他机会，见缝插针地问：“这马上就过年了，今年也不准备回来吗？”
“不了，不扫你们的兴了。而且远古大陆公务繁忙，来去麻烦，有机会再说吧。”
禾登也笑了，然后抬起能活动的手和八宝告别，目送着两人往山上走去，八宝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反复确认禾登会不会跟上来。
山下的人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直至看不见人影后才轻轻叹息一声：“又是一年春节……八宝说不定还能收到公孙先生的红包呢。”
安慰了自己后，他大步走向山路边缘，半掌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禾登泰然自若地唤出苍鹰，抬起手臂直挺挺地跳了下去。
这样的下山方式可比观光电梯快多了。
*
除夕夜当晚，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火红热闹的一片，来的路上他不知道躲开了多少穿着新衣在路上嬉笑放鞭炮的小孩，禾登怀里揣着一盒饺子准备开启自己的夜班工作。
正准备离开的同事看见他，不禁问道：“禾副，你之前不是说要和八宝一起过年吗？怎么临了又换班？”
“不是一直都这样吗？”禾登放下手里的饺子，那是被他换了班的同事给的，听说是他家里人亲手包的饺子，为了好好感谢自己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禾登笑着催促道，“好了快回去吧，好好过年，放完假了再回来上班。”
同事笑着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新年快乐！”
禾登也笑着回应：“新年快乐。”
整个空间里只留下了自己一个人，一如既往地安静，男人迅速解决了那盒已经有些放凉的饺子，然后走出室内。大部分人都回去和家人过年了，禾登独身一人，自然是揽下了除夕夜和新年的值班任务。
本以为今年会陪八宝一起过年，还特意调整了排班，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一开始。
禾登跳上屋顶，登高眺望眼下街道，人流量太大了，加上处处都张灯结彩，鲜红的灯笼高高挂起，看得人眼花缭乱。他抬起手召出四只蓝火苍鹰，四只大小不一，但都扇动着翅膀等禾登开口说话，体型最大的那只更是一刻都待不住，好似下一秒就要飞远。
“好了六六，等我说完。”禾登说道，“还是老话，不允许低空飞行，不许靠近易燃易爆物，小心别伤到人，有情况就告知我。”
等禾登话音刚落，四只苍鹰振翅而飞，像脱缰的野马奔赴短暂的自由。这是一年中少有的可以让它们获得自由的机会，既满足了他们出去玩的需求，同时又完成了巡逻任务。
有了它们的帮忙，每年留守值班的人只有禾登一人足以。
当然禾登也没闲着，跳下去开始了自己负责区域的巡视，说是巡视，其实跟逛街没什么区别。他走走停停，看见好玩的东西就买下来给八宝，看见美女就上去搭讪，再和路边摊贩聊两句互相道一句“新年快乐”。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大年初二，禾登的一部分同事们也回归了岗位，作为人缘不错的领队，一早上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新年礼物，或者说是“食物”更准确，当然大部分是给八宝的，只是让他代收一下。
禾登正准备拆开一盒小蛋糕自己私吞，突然有人冲进来喊道：“禾副！今年的考生船来了，需要您去接一下。”
“那事不是有专人负责对接吗？”禾登放下手里未开封的蛋糕，随即头疼地想到负责人是谁，无奈地确认，“……那家伙是不是又喝多了？”
“是……”
禾登只好认命般地拿起外套穿上，在对方感激的视线下走了出去。
每隔三年就会有参加术师资格考试的船只从世界各地开往远古大陆，船上搭乘的也不是一般游客，而是前来考取技能执照的考生，虽然禾登不太关注考试，但偶尔会听说不少关于考生们的出色表现。
更何况……考生之中不乏有实力又漂亮的美女们。
从玄天都到远古大陆外围的路，禾登早已烂熟于心，一边嘀咕着要给玩忽职守的家伙点惩罚，一边加快了脚步。等到他赶到云雾缭绕的外围中转站时，正好看见一艘客船停靠——一艘看起来有些年代的老式客船，船帆此刻已经收起，站在船头的是禾登的老熟人。
“好久不见啊，鲨船长。”虽然心里满是不愿意，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和对方打招呼。
肩膀上盘绕着鲨鱼头的海盗船长第一个下船，热情地扑上来给了禾登一个用力的拥抱，直接将人抱着双脚离地。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啊禾副官！今年的考生也给你们顺利送到了！”鲨船长放开禾登，然后还恋恋不舍地抬臂揽过他的肩膀，紧贴着对方，像是见到了亲人般。
禾登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打招呼方式，任凭身边的壮汉对自己热情，然后一抬眸，视线落在了眼熟的身影上。
“禾登大哥！”
被喊道名字的人微微挑眉，一高一低的豆豆眉表现了他的不悦。
夏天兴高采烈地跑上前来和禾登打招呼：“禾登大哥！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那你高兴的太早了。”
禾登毫不留情地回应。只要知道面前的小孩是龙图的新主人他终会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恶寒，即便他也劝自己，人与人的品行不能一概而论，但身体上的本能反应是他所不能控制的。
视线后移，和夏天一起来的还有符海鹏和那个昆仑族的术师，好像叫缇可。
禾登立马明白了这是韩冷的意思，韩冷作为冬季守护灵的领袖，不仅带着冬季守护灵们全员归顺龙图，现在还引导夏天这个龙图新主人来远古大陆找春季守护灵。
在没人听见的角落，禾登暗骂一句：“叛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