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偶遇小光

又休养了几日,他们来找笑笑子。

“前辈,萧大哥的眼睛好了,我们要启程去南边了。您和小浮萍随我们一起吗?”若萱问。

“闺女,你的意思呢?”笑笑子转头问小浮萍。

“爹,您是随我吗?”

“当然啊,你去哪我去哪,你总不能撇下我不管吧。”

“我想跟着若萱姐姐,那您同意吗?”

“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呢?”

“太好了。若萱姐姐,你听见没有,我爹同意了。”

若萱揽着小浮萍说:“我的浮萍妹妹,你以后会很怀念这里的景色的。因为你要很久很久才能再回这来了。”

“那我得去和天鹅们告个别。”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第二天清晨,若萱和小浮萍结伴来到芦苇湖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穿过云层洒下来,微风拂过,芦苇‘沙沙’作响,那对白天鹅正在湖里吃食。

“它们不久后会有小天鹅,我却看不到小天鹅成长了。”

“离别有时,相逢也有时。”

“可是一切都不是最初的模样了,虽然他们看起来还是那个样子,可是你不知道哪根羽毛是换毛后新长出来的;你不知道它身上哪道看不见的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什么时候痊愈的;你也不知道它们途中有没有分离又重逢;它们分离的悲鸣和重逢的幸福你都不在场。”

“既然不在当时,那就在你心里留下它们现在的模样。它们留下的,也是你现在的样子。”

“再见了,天鹅。你们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小浮萍拢着掌心朝湖里的白天鹅大喊道,却惊得天鹅扑腾着翅膀急着起飞。

“我也会记得那天黄昏的湖边。”若萱低语道。

远处的萧廷在树下等待着她们。

“若萱姐姐,萧大哥在等你呢。”

“小浮萍,你别胡说。”

“你不知道萧大哥喜欢你吗?”

“他没说过。别说这些没影的话了,让人听见了不好。”

“我和我爹都看得出来萧大哥喜欢你。你是没看见那天萧大哥以为是你的眼睛捐给了他,他那种失心疯可不是演出来的。真是奇怪了,你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察觉。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的缘故?感情,难道不是你踏出一步,我跨前一步,这样才能有突破吗?为什么你们不能都往前跨出一步呢?”

“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什么?”

“害怕拥有,又害怕失去;,害怕在一起,又害怕会离去;害怕开始,又害怕结束;好像什么都害怕。”

“因为害怕,所以宁可不要?你不觉得这很懦弱吗?感情是可以斟酌度量的吗!”

“顺其自然吧,彼此不戳破,就当作没事吧。”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若萱姐姐,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我不知道。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已经知道了结局似的,所以心里一直有种害怕,说不出来。”

笑笑子父女要去找找纳非,让他们先行一步。

明明还未入夏,天气又闷又热,空气里没有一丝流动的风,沉闷得让人觉得这呼吸难受,像喘不过气来。日头当空照,只有看不见的从树上冲击着耳膜的阵阵吵人的蝉叫,扰人心烦。身上早已汗津津,像裹在泥潭里的鲶鱼,极其不舒服。

若萱吐槽道:“南方这点不好,天气热得太早了,还善变,一会冷一会热。现在还是在春季呢,要是夏季不知得热成什么样子了。”她四处张望,想找个树荫躲躲这讨厌的艳阳。

忽然路口一个拐弯,一条蜿蜒的长长的路出现在眼前,路的两旁全是同一种树,望不见尽头。

站在路口,砚台提醒若萱:“若萱姑娘,你留意一下。”

“留意什么?”若萱一头雾水。

“你不是想看看春天的脚步吗?”萧廷说道。

“哦,原来是这里。”若萱明白了,歉意的吐吐舌头。

“这树过了一个冬季,竟然还是一树的绿叶,真是太神奇了。要是在我们北方,秋天树叶早落光了。”

“你看这树下、路边,还是有不少落叶的,每一阵风都会带落树上的枯叶。这一路上,我们慢慢走,真切感受一下春天的脚步。”

“不行了,我太热了,我要找处荫凉休息一下。”若萱靠在树下的斜坡,树荫下透着阴凉,身体上的热感一下消散大半,舒服极了。她抬起手,透过指缝,看着从树叶漏下在手上的阳光,忽然间发现,她手腕处的印记好像变深了,最初发现这印记是她重生醒来的那天早上,身上没有剑伤,只是手腕内侧多了这印记,一个像星星的印记,先前颜色淡淡的,不细看是不会留意的。

‘惊蛰’过后,树叶肉眼可见的黄的多,绿得少,落叶也更多了,每一阵风过,都卷起一地的黄叶。‘春分’过后是‘清明’,树上的树叶终于掉光了,光秃秃的。

“现在终于有点北方的感觉了。”若萱说:“我每次看见树上掉光了叶子,就觉得是冬天来了。”

“可是,你看,这地上的草还是绿的。那边的树,也是绿的,现在光秃秃的只是这一种树而已。”

“至少有一点点公平,南方的树也会掉光叶子。”这是若萱最后的倔强了。萧廷掩嘴笑了,这女子其实也会耍无赖。

几天后,树上冒出满树枝的小花包。

若萱指着,对砚台说:“这就是你所说的‘花骨朵’吧?”她在树下转着圈看了又看,说:“看起来,还真像是玉兰花的小花包,细长细长的。这一树望去,真好看。”

往前走去,有的树已经开始掉外衣了,树下全是一片片细长细长的包衣。恰好一阵风过,树上的包衣纷纷落下,像雨点似的,若萱张着双臂在‘雨’中转圈,开怀大笑。一旁的萧廷静静的站在树下,看着她笑。他的头上、肩上,也落着包衣。砚台正想用手帮他拂去,却被若萱瞥见,朝他嚷道:“砚台,不用扫,等风吹落更好,身上还有这春天的味道,多好。”砚台朝萧廷看了看,作罢了。

又走了两天,好像在不经意间,这树便换上了满树的新叶,嫩绿得可爱极了,停下脚步,不管是往前望去,还是回头看去,前后都是一树茂盛的嫩绿,两旁的树枝相互伸展,形成了一条拱形的绿色的遂道,点点的阳光,透过摇动的叶子的空隙,斑驳的洒在地面,极其的好看。

“公子,你有没有发觉现在的你笑容多了?”

“是吗?”

“真的,你和若萱姑娘在一起的时候,脸色很温柔,不自觉露着笑。”

“真这么明显吗?”

“你才知道啊,哈哈。”

翻过一座山。一阵哭声,随着风向隐隐飘入耳朵,越走近越清淅,听着是个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人很是着急,恨不能马上就到了跟前。三人加快了步伐,远远便看见一个小男孩被反手吊在高高的树上,身上衣裳又破又脏,脚上只有一只瓢了嘴的鞋,脚拇趾露了出来,上面全是泥垢,正哭得撕心裂肺。听见有人来,小男孩用力抬起通红的脸,脸上挂满泪痕,艰难的望向他们,眼里饱含祈求的目光,他拼命挣扎扭动着身体,嗓子嘶哑发不出声音来。

若萱与萧廷相视,若萱小跑起来,萧廷弹起一片树叶,便见吊着小男孩的绳突然断掉,往树下坠落,他被吓得嘴里‘呜呜’叫着,双手还被捆绑着。萧廷纵身一跃,在他即将坠地时,稳稳将他接住。他将小男孩扶好,轻轻转过他的身子,解去他手上的粗绳。这小男孩约摸7、8岁的样子。

“没事了。你怎么被吊在树上?”

小男孩扭头望向一侧的树丛。这时,从树丛里钻出两个稍大的小男孩,一个10岁,拿着根细长的竹条,另一个12岁的样子,手上拿着弹弓。站那看着他们,好一会,那个约12岁的男孩撇撇嘴,不高兴的说:“咱俩走,不玩了,真扫兴。”他们临走时还朝他们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走上小斜坡便看不见人影。

“你叫什么名字?他们是谁?是他们把你吊在树上的吗?”若萱蹲下身扶着小男孩的肩膀问道。

小男孩点点头,吸着鼻子,说:“我叫小光。他们是我哥哥。”

“啊?”若萱惊呆了:“他们……你哥哥?”

忽然,小男孩挣开了他们的手,往那两男孩方向急急的追去。

“你打不过他们的。”若萱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小男孩回头看了看他们,便继续追去,很快消失不见。

萧廷在后面慢慢走着,而若萱却心急的小跑。她站在小斜坡上看见,小光已经追上了他的哥哥们,大哥哥只顾着往前走,并不理会小光。小哥哥则一边走一边回身推搡着小光,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什么。小光被推了几下,跌坐在地上,很快又从地上爬起,边跑着边伸手要拉着小哥哥的手。小哥哥嫌弃的一路甩开他的手。若萱看着这一幕,深受打击,她难过的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子?”身后的萧廷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三人无言。

前面不远就是男孩们的家,只有一间泥坯房。后面有个猪圈,一头肥硕的公猪,两头‘健美’的母猪。猪圈边上搭着一个茅草屋。一位妇人正坐在屋前铡着猪草,她的身边垒着高高的猪草。不远处的山那边,一个男人背着弓,手里拎着只野兔从山上往下走。男孩们也到了家门口,小光朝妇人跑去,拿了个竹筐,从地上抱起铡好的猪草往竹筐里塞。哥哥们则进屋喝了水,蹲坐在门外四处张望,小哥哥往山那边望去,他看见了山这头的男人,手舞足蹈的跑过去,接过男人手中的野兔,举着,用手里的小竹条不停抽打,发出得意的笑声。大哥哥望着斜坡这边。这时,萧廷等人也走近了,大哥哥的视线从父子俩的身上移到了萧廷这边,他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手里抛着弹弓玩,颇有几分挑衅。他头一转,朝来到身旁的父子喊了声:“爹。”

“你们去把兔子弄干净了,一会吃。”他爹说。男孩进了屋,男人则看着萧廷等人,上下打量着,警惕的问:“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干嘛?”

砚台上前一步,回道:“我们只是路过。”

“砚台,我们找个地方露宿。”

他们来到山脚下。山脚下有几棵大树,一片空地落满枯叶,前面有条小溪流,溪水从这里流经那户人家。萧廷径直往山里去。砚台扎好吊床,又折来几支竹子,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捡起一堆地上的枯枝,架好并点上了火。不一会,萧廷便从山里走了出来,拎着两只野鸡,递给砚台。砚台拿着野鸡在小溪清洗。若萱坐在上游的大石块上,鞠水洗了把脸。萧廷洗干净手,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谢谢。”

萧廷接过若萱递回的手帕,顺手自己也擦了把脸。

那边,砚台正烤着野鸡,空气一股焦香的味道,似乎听得见鸡皮在火的烧烤下发出‘嗞嗞’冒油的声音。

“好香!”若萱笑着说:“我是真的饿了。”

“你等会多吃个大鸡腿。”萧廷逗她说。

“我喜欢吃鸡翅,鸡腿肉太多了,我不喜欢吃全肉的部位。”

“那正好,我喜欢吃鸡腿,砚台喜欢吃鸡胸肉。我们真是太合衬了。”若萱扫了一眼萧廷,低头不作声。

“公子,鸡烤好了。”砚台朝他俩招呼道,两手油乎乎的。

“呀!我们运气真好,两只大肥鸡。”他们围坐在火堆旁,砚台扯下一只鸡腿递给萧廷,说道:“你们就负责吃,我来打下手,反正我已经是一手油。”又扭下一整只翅膀给若萱,说:“我刚才听到若萱姑娘说喜欢吃鸡翅的。没错吧?若萱姑娘。”

若萱笑着接过,咬了一口,露出诧异的神色:“砚台,你出门在外还带了调料啊?”

“那是自然,我和公子经常出门在外飘泊,没有调料,再美味的东西都食之无味。”他朝若萱眨眨眼,说:“我家公子,嘴很挑剔的。”

“砚台,你再说,我就罚你没有鸡吃,饿你一晚上。”砚台耸耸肩,吐了吐舌头。他撕下一条鸡胸肉,坐在萧廷身旁,问:“公子,我觉得这户人家挺奇怪的,我们这一路上只见了这一户,他们干嘛选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多不方便。”

“你多事。”萧廷责备道:“你管他呢。”

“我也觉得奇怪。”若萱说。

“我们只是路过,呆不了多久,不用去理会它。”萧廷说。

若萱点点头,对砚台说:“砚台,我还要鸡翅膀。谢谢。”

砚台把手上剩余的鸡胸肉放进嘴里,腾出手来扯下另一整只翅膀递给若萱。这就是一顿午饭,还剩下半只鸡留在木架上。火堆的火已浇灭。

“若萱,一路上走累了吧,好好歇息歇息。”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一人小声的说:“我要鸡腿。”

又一人说:“我想吃鸡翅。”

另一人鄙夷的说:“你也配吃鸡翅?这鸡脖子给你。”

那人又说:“大哥吃鸡腿,这里有半只鸡,为什么我只能吃鸡脖子?”好像是小光的声音。

“你就只配吃鸡脖子,有脖子你吃就算好了,平时你都只能啃我们吃剩下的骨头呢。”

“你吃不吃?不吃连脖子也没得吃。”

小光没再吭声,只听见一阵吧唧嘴。

“哎,你不要吧唧嘴,好吧,恶心死了。”

“我一直都这样的。”

“滚一边吃去。”他的声音不由大了点。

若萱睁开了眼。

“嘘。”若萱心想,若此时她起身,可能会吓到他们,倒不如就让他们先吃完吧。这样想着,她只是装作翻了翻身背对着他们。

“没事了。”小光松了一口气。“大哥,你要干什么?”

若萱感觉有人摸了一把她的腿,吓得她惊叫起来。与此同时,那人也一声惨叫。

若萱翻身坐起来,才看见那个小光的大哥哥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脸上满是痛苦。

“你们要吃,就好好吃你们的鸡,不该乱动心思。”萧廷冷冷的说。

小光的大哥哥脸色惨白,咬牙切齿的说:“我们走。”说着,他一脚踢掉火堆上的烤架,差点把另一男孩手上捧着的鸡也踢掉了,那男孩两手一阵慌乱,终于保住了手里的鸡,他松了一口气,说:“幸好。”小光的大哥哥看了,更气了,顾不上手上的疼痛,上手扯着他的耳朵,嘴里骂道:“我让你吃!”另一手扯着小光的耳朵,也不管人家疼不疼,只扯着便走。这两家伙痛得敖敖叫,手上却还是抱着鸡不撒手,嘴上嚷着疼,也不耽误吃。走出好几米,小光的大哥哥才松了手,小光和二哥哥边揉着耳朵,边啃着鸡,脚下紧跟着大哥哥。

“大哥,我耳朵出血了。”小光在耳朵摸了一手心的鲜血。

“活该!”

小光没再出声,只捂着耳朵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跑去。不一会,一阵骂骂咧咧传来,小光捂着耳朵又从门里冲了出来,身后,男人手里握着木棍追来。

“看我不打死你。”男人一手提着裤头,一手木棍,脸色恼怒。小光慌不择路,不小心踩上了一块石头,崴了脚,摔倒在地,匍匐着身子,耳朵也顾不上了,惊恐的看着男人,一点一点往后挪动着身子。

“我让你跑,让你跑。”男人挥起棍子便打,树林里响彻着小光的哭叫声、求饶声,和男人的粗喘声。

“住手。”若萱拦在小光身前,一双美目怒瞪着:“你再打,他就要死了。”

“早死早超生。”男人一点都不顾忌,举着棍子眼看就要落在若萱的身上。

这时,萧廷手持竹子挡下,说:“你不许伤害她。”

“是她多事,自找的。”

萧廷给砚台使了个眼色,砚台从包袱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男人,说:“这银子给你,别再打了。”

男人这才丢下棍,手里拿着银锭,两手粗乱扎着裤腰带,骂骂咧咧转身回屋去。

若萱扶起小光,疼惜的问:“你怎么样?让我看看。”她的目光落在小光仍在流血的耳朵,叹气道:“真是心狠。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小光的哥哥们就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啃着鸡。

“耳朵都撕裂了。好疼吧?”若萱小心的给他敷上药,裹上了纱布。

小光看着不远处的哥哥,垂头默默摇了摇头:“不疼。”

“你们还不滚回来!”男人站在家门口朝他们这边大喝道。

这会,小光哥哥们手上的鸡也啃完了,他们把鸡骨架随手一扔,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小光,便朝家跑去。小光唯唯喏喏起身,垂着头,看也不敢看若萱,也跟着跑回去。

这家的妇人抬出一张四方凳,上面倒扣着一张小木凳,放在地上,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髻,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转身进去,再出来时端着两盘菜放在四方凳上。男人坐在小木凳上,妇人一手拿着碗,一手端着一盆面条出来,先是乘好了满满一碗双手递给男人,再乘了大半一碗自己吃,三个男孩凑一起,头挤头,在盆里捞着。二位哥哥都捞好了一碗,小光放下筷子,伸手进面盆捞,捞来捞去,只得小半碗。他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手,端着碗蹲在一边默默吃着面条。这场景看着,格外的刺眼。这边,四人围着四方凳就着菜吃面条,那边,小光一个人离着他们,独自吃面。

“你们这些废物,翅膀硬了,偷了好吃的,也不先拿给我吃。”

“是小光偷的。”

“不是我。”

“就是小光。”

男人上前抬腿给了小光一脚,‘哐当’,小光手里的碗被踹翻掉地,男人看也不看一眼,便坐回了位置上。“真是废物!还好,你比猪好养些。”那头的哥哥们在窃笑。小光怔了怔,看看妇人,见她没有反应,便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捡起面条放在碗里,又到面盆勺出一勺面汤进碗,蹲回原来的位置,夹着面条在面汤里洗洗,夹进嘴里。

若萱看着,心里一阵酸涩,别过头去,抹着眼泪。萧廷轻轻将她揽住,轻声叹叹气。

下午,妇人吃过午饭后,给猪喂了食,自己一人捧着一盆的脏衣服在溪边洗。这会,她家的男人应该在午睡,孩子们又不知在山里哪个角落颠去了。

若萱忍不住,悄悄来到溪边,她在小溪的这边,妇人在小溪的那边,打量了半天妇人,见她脸色平静,不像是那种情绪失控的人。若萱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冷静的旁观着自己孩子遭受的一切。

“你好。请问,你是小光的母亲吗?”

“嗯。”

“我刚才给小光包扎耳朵的时候,看见他身上好多伤,有旧伤,有新伤,让人触目惊心啊,你知道吗?”

“嗯。”

“谁打的?是他?是小光的哥哥?”

“嗯。”

“为什么?你不能护着点吗?”

妇人抬眼,嘴角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饶有兴趣的看着若萱,她这副嘴脸真令人反感,像是吃下了只苍蝇般喉咙涌起阵阵恶心。若萱身上泛起一阵冷意,站起身,陡然起了鸡皮疙瘩,对这妇人的反应,她无法理解。萧廷来到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将她带离去。

“为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若萱深感无能为力,她靠在萧廷的怀里痛苦落泪。“怎么会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兄弟?”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哽咽的问:“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萧廷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情不自禁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若萱心里一惊,下意识抬手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她挣脱不出来,也不再挣扎,慢慢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沉醉在他的吻里。

“嘎!”树林里一声鸟叫,让若萱回过神来,她用力推开了萧廷。

萧廷一脸坏笑,无比陶醉的说:“你身上的味道真是让我欲罢不能啊。”

“你真坏,人家正难过呢,你趁机占人家便宜。”若萱娇羞的撅着嘴说道。

萧廷抬手刮了刮若萱的鼻子,叹了一声:“你这傻姑娘,心地太善良了。”

“我们能不能力所能及的帮一帮他?”

“你放心,会的。”

若萱闻言,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大半。

在此滞留了2日,若萱没开口要离开,萧廷也不催,他心里清楚若萱记挂着什么。

这天,砚台在小溪的源头处的深潭里捉到了几条鲜美的鲫鱼,兴高采烈的做起了烤鱼,将他收集的调料一骨脑拿了出来摆放整齐,有盐巴、有花椒粉、辣椒粉、胡椒粉、茴香等等统共十几种,让若萱大开眼界,感叹道:“砚台,你不作厨师可惜了,如果你开家小店,肯定生意很旺。”

“若萱姑娘,你这个建议,我以后会认真考虑的。”砚台望向萧廷,会心一笑。

不远处有个小脑瓜正往这边探头探脑,砚台朝他招招手:“小光,你来。”

小光怯生生的过来,额头上又起了个肿包,不好意思看若萱,只是低着头,一只脚在不停的杵着地面。

若萱抚着他的脑袋,告诉他说:“没关系,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姐姐能理解你的难处。”

萧廷说:“砚台哥哥在烤鱼,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鱼?”那火架上的鱼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小光眼睛贪婪的盯着,不自觉的咽着口水。

鱼烤好了,砚台递给小光一支树枝,上面的烤鱼热气腾腾。小光咬了一小口,便放下,低声的问:“我可不可以拿回家吃?”

若萱看了看小光,他的目光从未从烤鱼上移开过,他分明是很想吃的,也知道小光的心思。她笑笑说:“小光,你先吃,还有呢。吃完了再给你娘带一条。”小光听罢,开心的吃着烤鱼。“你慢点,烫呢。”

小光三下两下便吃完了,吧嗒着嘴巴,似在回味无穷,他说:“我吃完了,谢谢。”拿起另一条烤鱼便往家去。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啊?”若萱望着小光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他爹和哥哥们现在不在家,家里只有他娘。”萧廷说。

砚台恍然大悟的说:“哦,原来,他想让他娘自己吃。”

“是啊,等他们回来,他娘哪吃得上呢,就他爹那个样子。”

小光把鱼给了他娘后,心情很好,坐在他家门口朝他们挥手,难得的在溪边玩抛石仔游戏。

不一会,那家男人和儿子们回来了,这次他们手中空空,并没有捕到猎物,男人的脸色阴沉极了。小光刹时变得很拘紧,怯怯的往角落里躲。那边的若萱的心开始悬着,用力握着自己的手。萧廷上前握着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

男人生气的往凳子一坐,将四方凳拍得震天响。妇人端着碗水双手递给男人。

“今天运气差极了,连只野兔都没打着,晚上得饿肚子了。”男人说。

女人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那叉烤鱼,满脸殷勤的献上:“这有烤鱼。”

“哪来的?”男人拿过烤鱼便吃。

“喏。”妇人朝若萱他们这边努着嘴。

“又是他们。”男人瞥了一眼他们,脸上浮起了坏笑,说:“也好,我们打不着猎物的时候,他们倒可以补贴一下我们。划算!”

“人家是给小光的。”妇人说。

“什么!”儿子们听了,生气了,二哥哥上去揪着小光的耳朵将他从角落里拎出来,仿佛他手里拎的是只小鸡似的,而不是他的亲弟弟。“你是不是也吃过了?”

小光不敢吭声,只默默捂着被揪着生疼的耳朵,咬牙忍受着。

“看他那样子,一定是吃了。”大哥哥轻蔑的说。

“看我不揍死你。”男人啃完了烤鱼,顺手用手上的树枝往小光身上抽去。“你也敢自己吃独食。”

小光被打得只得用手护着头,倦缩在地上不敢反抗任由树枝像雨点般打在身上。妇人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饶有兴致的表情,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仿佛在津津有味的欣赏着一场闹剧。

砚台看不下去,正想过去阻拦,却被萧廷抬手拦下。

“别过去。”

“为什么?”若萱不解的问:“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

“我们现在插手,只会让他后面的处境更难,我们一走,他们只会更肆意的对待小光。除非小光能彻底离开这个家。否则,现在已经是他最好的处境了。”

“小光他娘……为什么就能无动于衷呢?”若萱忿忿的说。

“其实,这很简单。小光他娘把自己安排在旁观者的位置,她要的只是明哲保身,只要这些祸水没有引到她身上,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哪怕牺牲一个她的孩子也在所不惜。她是弱者,只有出现一个比她更弱势的弱者,才能为她抵挡一切恶意,她才能抽身出来保全她自己。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明明可以先把烤鱼吃完,又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她偏偏选择了背刺自己的儿子,当成贡品一样献给她男人,难道她不知道她这样做会辜负了小光一片孝心,还会为他招来毒打吗?这女人什么都知道。只是小光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他只是她献媚她男人的祭品。你看她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在向她男人投名状?无时无刻不在表态‘我和你是一伙的’”。

“这女人已经没有自己的思想,行尸走肉罢了。”萧廷说:“其实她不爱他们,也不爱自己,只是单凭人性的自私本能的竞争的活着。在一个资源极度贫乏的环境里,只能压榨最弱的来保障自己的生存。你想象的那种相互扶持,是极少的,被牺牲和被委屈的,往往要么是最弱的,要么是最懂事的那个。压廹无处不在,只是都被赋与了合理的理由,让它合理化。”

“我真无法理解还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如果他们不期待小生命的到来,又为什么要生他呢?”

“不过只是他一次欢愉结的果,也许只是一次泄欲。她不曾被爱过,又怎么懂得爱人?对于这个,我最深有体会。”

“那男人暴躁得超出了寻常。既然这里生活得不好,为什么不到镇上去讨生活?”

“说透了,是他的无能,不止爱无能,也不是恨,恰恰是他自知无能,既无法解决,又无法正视,只能使用暴力来压制,让他们不敢思考,不敢有自己的思想,唯他是从,从而维护他的权威。他从中弥补了自己对于自己无能的清醒的痛苦,如此循环而无法自拔。”萧廷说着,望着若萱蓄满泪水的眼,无奈的笑着说:“小光至少应该庆幸,他不是个残疾的小孩。”

“小光为什么从来不反抗呢?他好像一直都在逆来顺受。”

“他还接受不了生他的爹娘不爱自己的事实,又或许这只是他唯一能自保的方式。”

“廷哥,你对人心看得很清楚。”

“你别忘了,我自小眼盲,是个残疾人。”萧廷垂头幽幽的说:“我甚至能想到小光的结局。如果他还有机会长大,脱离了原生家庭,从这泥泽中走了出去,意识到他家的畸形,这种心理的反噬才是最重的,那才是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

“小光的心里一定很想快快长大吧。”若萱若有所思的说,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跑到一旁忍不住干呕起来。“廷哥,我们明天走吧。”

“好。”萧廷递给她一颗糖。

次日清早,砚台和若萱起了个大早,一起到溪里捉了许多鲫鱼送给小光,萧廷从山里捉了几只野味。趁着他们几口心情大好,忙着把东西拿进屋里的功夫,若萱俯下身对小光说:“小光,你要努力的长大,离开这个家。”小光的眼里一下涌上了泪水,他强忍着,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萧廷拍拍他单薄的肩膀,看似拥抱了一下他,小光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眼里透出了希望,他点点头。两人像是彼此允诺了什么。

若干年后,离开了这个家的小光,长大后,选择了用他在血月神教学到的武功,在一次次心理的崩塌又重塑再崩塌,不堪重负之下,回到了这里,挥刀利落的埋葬了这个让他痛苦的源头,将心头的毒瘤彻底剜掉。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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