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昏晓

“赤苇,你知道我喜欢你。”

0.3 黄昏晓

晨阳破晓,天光大亮。

赤苇在车站目睹木兔在一分钟内不停从洗手间走出来又退回去的全过程。

他拎着包慢慢走了过去,木兔“恰好”从厕所里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很自然的惊讶了一下:“嘿,赤苇,早啊!”

赤苇张了张嘴,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又闭上了,他因为无法回应一个简单的问好有点难过,就听见木兔道:“嗯,木兔前辈也早。”

接着他揽过赤苇道:“竟然在这里也可以遇到!真的是太有缘分了,那咱们正好就一起走吧,赤苇!”

赤苇有些迟疑,被他带着不由自主往前走,不由垂头失笑。

他这样精致的人,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柔和,仿若满园春色盛开,一片潋滟的水色。

木兔看呆了,在赤苇流沔向他时甚至停下了脚步,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赤苇歪了歪头,无声地问:前辈?

木兔触及他的目光,终于察觉到了冒犯,刷一下转过头去:“抱、抱歉。”

然而赤苇不明白他抱歉的点在哪里,也疑惑为什么木兔耳朵尖红的要滴血,却也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车厢里有些嘈杂,木兔拉住吊环:“今天有社团活动噢。”

赤苇又笑了——虽然他很不明白为什么一到木兔跟前他就十分容易笑——狭长的眼睛完成了月牙,真真称得上春光乍泄。

他掏出手机打字:“前辈是怕我跑掉吗?”

“怎、怎么会!”木兔顷刻间回神,“我是怕你忘了,来提醒你……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

也怕你是当初一时兴起。

赤苇写:“前辈邀请的,哪里会忘呢。”

木兔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但木叶秋纪并不想当军师。

他已经被木兔缠了一上午,后者非要他用第三者的方式——让我们原谅木兔先生的文化水平,他的本意应该是第三视角——来解释赤苇话中的意思,他回答了,木兔却又不信。

木叶很无语:“我说木兔‘前辈’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打球的那股自信呢,就不能放到追求赤苇学弟的身上吗?”

木兔很委屈:“我不知道啊,我一看到他就很紧张。”

木叶忍着打他的举动,将他赶走了。

赤苇放了学,正欲走去排球活动室,就见到了门外等着他的木兔。

他颇有些惊疑不定:木兔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

木兔看见了他,招了招手:“赤苇!”

他走了过去,听木兔解释:“今天是第一次去,我怕你找不到,就来找你。”

赤苇点了点头,木兔觉得他大抵是信了。

树影随风徙靡,雀鸟踯躅于空。

赤苇轻轻迈入球场,由青石板换成了木板,乍一踩还有些不习惯。

“这位就是一年级的赤苇京治!”木兔笑着给大家介绍,“请前辈们多多关照!”

其他人多多少少见过赤苇,对他到不陌生,教练也早听木兔说过赤苇的情况,简单和新成员来了个仪式就开始训练了。

换上球鞋踏入球场的那一刻,赤苇的心脏不由错漏了两拍。

他看过木兔的许多比赛,这还是第一次以亲临者的视角观看,甚至参与。

热身完毕,由队长和教练在教无基础学员规则,其他人则是聚到了一起。

“赤苇可是打二传的喔!”木兔冲木叶道。

木叶一球拍来:“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木兔敏捷闪躲,大笑:“木叶!鹫尾!来打3v3!”

木叶和二传碰拳:“打爆他们!”

小见莫名其妙卷入两位主攻的斗争,本来要挨上椅子的屁股被硬生生抬到半空:“我补药啊!”

木叶说:“输的人晚上请吃乌冬面!“

木兔道:“破费了,木叶。”

接着他俩一齐看向小见:“你去哪?!”

小见欲哭无泪:“不可以让鹫尾先选的吗?”

鹫尾俯视他:“你又要说我不公平欺负你了,小见同学。”

小见跑掉了,犹豫半晌走到了赤苇边上:“学弟好看,我选木兔。”

赤苇这才意识到:我也要打?

“放轻松啦,赤苇!”木兔叉腰大笑三声,回头道,“用上我教你的那三个手势!”

比赛开始。

赤苇深吸一口气,将球抛到了半空,发了一个很规矩的球。

木叶稳稳接住,左右一看,刚想喊什么,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木兔在比赛前放到唇边的那根手指——噤声。

显然队友们也都明白,十分默契的站好点位,球传向木兔一方。

小见接球,赤苇瞬间找到球的落地点并奔了过去,在球划过空中的一刹将手背后,五指张开再合并——

小见和木兔一齐奔向前方。

“不是?”木叶没忍住,“三个人还玩这个?!”

他下意识去防身为主攻的木兔,赤苇的二传却分毫不差的飞向小见八百年也不见得能挥下一次的手中,由后者奋力一扣!

小见春树热泪盈眶,举手致意:“妈妈!我扣球了!”

木叶大怒:“戏多了啊!”

接下来的一球,赤苇依旧选择“兵不厌诈”给小见,不过木叶方早有防备。接下来这一球……赤苇背过手去,伸出两根手指——小见和木兔正惊疑没见过这个暗号,就见赤苇双指弯曲了两下。

——兔。

排球经赤苇的手奔向木兔,接着重重砸在二传的手上,后者没稳住,因太大力气而脱了手。

木兔双手握拳:“Hey!Hey!Hey!”

最后的乌冬面却决定由木兔付钱,因为二传的小臂被木兔砸伤了。

教练因此敲了木兔的脑门。

夏季时分,太阳不愿过早离去,逡巡在半空。

木兔一行人出了排球馆时,苍穹中尚有余晖。

蝉鸣声自迢递长空逶迤而来,交践在白桦树中,是黄昏的奏鸣曲。

赤苇推开店门,带进来几声梧叶。

风铃“叮铃铃”响了起来,木兔迎上去:“幸苦啦,赤苇。”

赤苇笑着摇头,不知怎么,嗓子比脑子先行一步,发出了一声怪异的音节。

他呆住了。

木兔在弹指之间由单细胞飞速成为多细胞高级生物,他一把抢过赤苇手上的饮料,先一步道:“去洗洗手吧,马上吃饭了。”

接着他将赤苇拉进洗手间,又轻轻退了出去。

赤苇凭最后清醒的意志撑住了洗手台,勉强稳定了身形。

他平白干呕了几声,蓦地红了眼眶。

他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用颤抖的手拧开水龙头,将凉的彻骨的水扑到了自己的脸上。

人籁寂寂,天籁齐歇。

洗手间静得可怕,甚至可以听见赤苇难堪的心跳。

他最想隐瞒下来的一面,终于还是被木兔发现了。

木兔会怎么样呢?

是否会觉得他像怪物?

会觉得他实在可怖从而远离他?

会不会后悔带他进排球部?

会不会……后悔认识他。

心跳陡然间剧烈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心脏的桎梏。赤苇厌恶这样的自己——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在意旁人的目光与离去。

明明这与他,并不相干。

他手脚冰凉,双目蒙上了一层薄雾,又仿佛回到了记忆力那个彻骨的凛冬。

是那么的冷。

却又那么的燥热,

他烧的是那么的难受啊,全身像是被火炙烤,烈焰燃遍了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骨骼,燃烧他的脏器,他的灵魂。

赤苇缩在床上,痛的痉挛。

他的喉咙被人撕扯着,仿若被剖开,血喷射了一地。

那暗红的血啊,又像是火,重新落回他幼小的身上。铁锈一般的气息挥之不去,在周身弥漫。

他在焚身的痛楚中听见母亲的声音,透过手术室的门,看见跪地的母亲。

母亲双手合十,请求慈悲的佛救救她无辜的儿子。父亲淌了泪,在警察面前厉声寻求所谓的公道。

“我的京治,我的孩子啊——!”母亲哭的声嘶力竭,“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我们不会原谅这等下贱的手段!我不要奖,我不要钱!”父亲怒斥的罪魁祸首,“我只要我的孩子好好的!”

警察互相对视:“只不过是一个奖项……”

是啊……是啊!只不过是一个奖项。

“喀、喀——啊……啊——?!!!”他惊恐的捂住嘴,不敢相信那么可怖的声音是从他的嗓子里发出来的。

这个奖项,我给你。

求求你,把我的嗓子还给我。

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为什么不回答?

他疯了一般撕碎了所有有关从前的报纸,那报纸隐约写着:

天才音乐小将赤苇京治,获言:被天使吻过的嗓子。

求求你,求求你,我把奖给你,你把嗓子还给我。

回忆被拥抱撞碎,犹如玻璃星星点点落了地,每一个碎片里都刻着沉痛的往昔,却都被人狠狠扫开。

他僵直的身体被紧紧搂住,暖意流淌进入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心跳声音更加明显。

“不要怕啊,京治。”一个声音说,“都过去了啊。”

是木兔。

又是你啊,木兔前辈。

赤苇的第一反应是走,离开这里,离开木兔,如果叫木兔看见这个样子就完了……

完了?为什么完了。

你已经在这么多年学会了无视别人的歧视,为什么会完了?

因为他是木兔光太郎?

其实你知道的吧。心中有一道声音响起,你知道你对他是什么心思的吧。

什么?赤苇觉得好笑,我在追逐太阳,我仰慕太阳,有什么心——

可是你看像他的眼神并不清白啊,京治。

那道声音说:多少次你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多少次你在黄昏中制造“偶遇”,多少次你望着他,露出自己都觉察不出来的那一抹微笑,和见到他时,愈演愈烈的心跳。

这不是一个信徒该有的样子,所以这还不够吗,赤苇?

心脏巨震,仿若有万只蝴蝶共舞于那小小的心脏,试图冲破它,将那隐晦而不可知的心思暴露在世间。

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前辈呢?赤苇睁开混沌的双眼。

他张了张嘴,却听木兔说:“咱们不说话,赤苇,打手语好不好,我看的懂的。”

赤苇怔怔望他,后者羞涩一笑:“春天里学的,正好让老师检验成果。”

赤苇伸出略还颤抖的手:“前辈,为什么对我好。”

木兔盯着他,半晌叹息一声。那声音犹如羽毛,又像是一只蝴蝶,轻轻落在了赤苇的心脏上。

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你。”

这又是为什么?

木兔似乎看透了他的疑问,他带着笑的声音透过重重时光,目光跃过时间,再次“与初遇的他对视:

“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透过它,我看见澄澈的雪湖,和一场盛大而葳蕤的春三月。”

感觉写歌声里的时候真的是巅峰,后面怎么着也写不出来这种淡淡的文艺小风格了

我爱兔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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