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地铁副都心线到杂司谷站下车后,往成川大学方向步行约两分钟,便是弦卷商店街。其间一栋二层小楼,一层是名为“睡眠欲”的咖啡店。店里面干净整洁,窗玻璃擦得透亮。门外用木板垫高了地面,露天设置了桌椅及阳伞。
而要是正对店面往右瞧,就能看见通往楼上的狭窄楼梯。而二楼是一间事务所。不仔细看还真是难以发现的,外面招牌又不显眼:仅从楼的侧面伸出去写有“山岸侦探事务所”的黑白两色的牌子,再来就是楼梯口立着的不到一米的招牌(两者均明显用过几年的,已经有划痕和破损在上面),路过难以发现。
既然叫“山岸侦探事务所”,经营者自然是个姓“山岸”的人。山岸凉治,成川大学数学系毕业,是一名侦探。他现在正好在事务所里,坐在一如往日那张办公桌前的旋转椅上。个子瘦瘦高高,黑发蜷曲,眼睛其实不小,但平时总是半眯着。山岸今年23岁。
山岸这天原本是没什么事可做的。昨天刚解决一起委托,侦探的委托,实际大多不是什么大事,但并不代表不麻烦。山岸原本打算今天一整天休假,最好大部分时间睡觉,结果意外来了熟人,聊了一阵子,十分钟前对方刚离开。
有点热,他站起来把窗户开了。又坐了大概五分钟,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就知道有人上楼了。脚步声让他很熟悉。也没等山岸过去,也没敲门,叮叮咚咚响起金属钥匙串碰撞的声音。
进来的这个人姓真澄,真澄龙一。和山岸一样的年龄,大学时曾在同一个社团。颜色偏浅的头发在后面扎成马尾,眼睛周围有轻微黑眼圈。他读的是六年制医学,这一年开始了临床实践,平时很忙。这天是周末,所以有时间过来。
“好热。”
一进来第一句就是这个。想想也是,原本天气也不凉快,他又穿了两层衣服,深绿色衬衣,里面褐色薄毛衫。一边皱了皱眉,吸着鼻子走几步到沙发处,提包搁在那上面。
山岸说:“窗户开着呢,有风吧。”
“我感觉没用,外面也热得呢——不然把空调打开?”
“开了也没用,它制冷不行。”
“上次来好像就说了这件事,之后没有修过吗?”
“没呢。一直找不到时间。”
一忙起来山岸就把这事给忘记了。有时候前一天晚上想起来,睡一觉也会忘,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何况山岸其实对天气冷热没多少感觉的,像夏天再热也不怎么出汗。不过既然真澄又说起这事,还是尽早修好为妙吧。
真澄坐到沙发上。旁边有风扇,在他来之前就是打开的,正对着他:“那有冰镇饮料吗?”
“这个有。我早上冰了一些柠檬水,今天还没来得及喝。这就拿过来。”
“帮大忙了。”真澄说。
山岸去了厨房。
虽说这里叫“事务所”,其实也用作住家。2LDK的格局,最大的客厅用于会客和工作,平时也在这里睡觉,做饭也没有问题,很方便。阳台上用花盆养了一些植物。
倒出来两杯柠檬水。之后往一个杯子里加了大量砂糖:真澄喜欢甜食得不得了,另一杯他自己的则什么也没加。之后山岸回到客厅,将两倍柠檬水摆到茶几上,同真澄面对面坐着。也许是稍微活动过的缘故,他现在也有点感觉到热了。
忽然真澄把身子往前挪一点,说:“想问你件事。”
“什么?”
“我来这里之前,尾崎是不是才来过?”
真澄口中的尾崎全名叫“尾崎光平”,大学时与山岸同校,更是山岸初中时就结识的好友。大学期间又认识真澄。三人关系原本不错,直到一年多以前,真澄和尾崎之间的关系突然急转直下,山岸只能猜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两人闹过矛盾,具体什么不清楚,两个人都缄口不言——之后,这两人就绝不会在有对方的场合出现。
“……的确是这样。可是有这么明显吗?”
“柔和七星的烟味,这是决定性的。窗户开着却还留有气味,离开不久的可能性很大。作为辅助的证据也有,”
一边说着,真澄一边用食指卷着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头发,一如平时思考时做的那样。
“——风扇在我来之前就开着,又没人坐在那儿,那可能之前接待过人。会是客户吗:没有倒过的柠檬水要怎么解释,不喜欢柠檬水的人?也有可能。但更可能来的人并没有坐多久。思前想后,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尾崎。”
“就像你说的那样。”
刚才来的的确是尾崎光平。毕业了,投入工作中的他格外忙碌,像今天来时也风尘仆仆的,额头蒙着一层汗,说明一直小跑过来。山岸问要不要水,他说不用,只是路过,过来看看,顺便歇一下,马上就走。把风扇开了,在沙发上坐着吹风。两个人只不过在这种状况下说了会儿话。
山岸也有阵子没见过尾崎了。棕红色的齐刘海,圆圆地齐耳地盖在头上,后脑勺留着狼尾,看上去还和过去一样充满活力,很兴奋的样子。炯炯的目光中饱含热情。
……但这些,恐怕真澄并不关心。知道尾崎之前来过,他就没再转到相关话题上。
“你不好奇他来是为了什么吗?”
“我关心他做什么呢。”
谈到尾崎,真澄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样把视线飘到哪个角落里,皱着眉。
“尾崎他过来是……”
“我又不关心他的事。”
“我知道。”山岸没就此打住,“——他过来,是因为有案件发生了。……你知不知道作家平井宪次?昨晚原本是在他家别墅中举行新书发布会的,找了好些记者过去。结果过了预计时间很久平井也没有出现,到屋里找他,被发现死在内部上锁的书房中,现场是间颇为奇怪的密室。”
“奇怪?”
“在房间中央,还有一具不应该的猫的尸体。”
“……”
真澄拿手支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间,他又沉默地站起身,同时也将沙发上的提包拿起来。
“做什么?”山岸问。
“做什么?当然是去现场。”
他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转头就要走。看见真澄的背影,一瞬间许多回忆忽然如浪潮似的涌来。颇为感动地,山岸旋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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