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 小径分叉

成川大学附近一家四层楼高的房子,“不思议事务所”就开在这儿的二楼。三人共同分担租金,空闲时间随时过来。其中山岸在这里待的时间怕是最长的,一方面,他是实打实计划毕业后从事这行业的人;另一方面,三人里只有他的住所是和别人合租的,不如独居方便。到后来这件事务所确实也成了山岸的住家,生活用品配备齐全。

另外,自从加入成川大学的推研组后,尾崎也开始读推理小说。人一开始的兴致是最高的,课余时间基本两三天就读完一本,不过……

“怎么又是硬汉派啊!”

瞥见尾崎在读的书名,真澄又抱怨起来了。就像有的人吃辣,有的人却一点辣椒也沾不得——人对于书的口味当然千差万别,这两人,真澄是纯粹的本格派,而尾崎偏向硬汉推理与社会派小说。

争端时常有,譬如对书的类型:真澄觉得尾崎看的那些根本算不上推理,充其量叫冒险小说;尾崎则反呛说本格就是数学题,甚至小说都算不上。然而别看他们在这上面的喜好大相径庭,实际关系并不恶劣。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喜好的差异并不影响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这点真澄当然清楚;尾崎也……

总之,真澄抱怨的原因其实在别处:尽管还没正式接手事件,三人好歹也算是侦探预备役了。尾崎看的那些个会对之后的工作有帮助吗?真澄很是怀疑。

另一方面,尾崎倒有自己的一番说辞:

“这本来就不是推理小说能承担的任务吧。现实是现实,现实中可不会有那么合适的场地,合适的线索,能供你斗智斗勇的聪明的嫌疑人……”

至于山岸,他正把从洗衣机里取出来的衣服晾到阳台处。

——眼下的状况,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委托何时会有?等等看田村指导那边的消息吧,名不见经传的事务所与不入流侦探要想完全靠自己接到委托可是很困难的。

倒也不是打算完全消极等待,他们也多少做了些努力。上周,都特地去做了发型(穿了平时不会穿的正装),拍摄事务所宣传影像,临阵磨枪地学着怎么剪视频加特效——放到网站上。结果接近一周过去,播放量还是只有可怜的两位数……

算了,别想这些了。山岸心说。原本就是不一定有结果的事,擅自期待那不就是自求烦恼嘛。

之后去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早上放进去的柠檬水。外面那的两人估计是吵累了,也没听见说话,一人一杯柠檬水吧。口味不同,尾崎的要稍微加点糖浆,真澄那杯加的更多。山岸估摸着自己也要喝一杯吧,但两只手端不下了,就先把这两杯拿过去。

出厨房的他想着,之后去超市一定记着买托盘。而等进了事务所会客厅,却只有真澄一个坐在沙发上,背部完全贴着沙发靠背。

“尾崎呢?”

“他刚出去了。”

心说,什么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山岸接着说:“这种一看就知道。我想问的是他出去做什么。”

山岸坐下来,两杯水摆在茶几上。糖浆比较多的那杯他往真澄的方向推。真澄顺手就拿起来,“谢谢”,又回到原本放松的坐姿,尝了一口。里头的糖浆估计没完全化开,他又用长匙一圈一圈地搅动着。

“刚才说到什么来着?——尾崎,对。他说一直没有委托闲着没事,就出去找委托了。”

“什么叫‘找委托’……”

接着没回话。真澄其实有点欲言又止的,估计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尾崎口中的“找委托”是什么意思。又开始喝水。山岸问他在想什么,回答“在想今天的晚饭去哪里吃”——有点好笑,他有这么贪吃吗?

怎么办?尾崎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山岸也口渴,就把桌上原本倒给尾崎的那杯端起来。入口后第一感觉是很甜。山岸平时喝柠檬水,咖啡,都是不加糖的。

“对了,山岸,你把指甲刀放在哪儿?”

“在茶几的柜子下面。”

他从那儿拿出指甲刀后就开始剪指甲了,反正现在又无事可做。看着真澄的动作,山岸忽然想起上个学期开始时的事,那时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成川大学的推理研究小组。两个陌生人面对面,真澄说:“你好,我叫真澄龙一。”“——我叫山岸凉治。你平时是不是在弹吉他?”他询问真澄,就像古典推理小说中的侦探所做的那样。过去这么做时,要是能说对那么效果大多不错,令对方惊叹:“好神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可这里是推研组。真澄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了:“噢,原来如此。”他把两只手手背朝前举起来,“是这个吧:弹吉他的人,左手几乎不会留指甲,右手则会稍微留长。福尔摩斯的……应当被归为‘冷读术’吧?”

现在他把手举到山岸眼前,看得就更清楚了:指甲上好像还涂了透明的指甲油,应该也是为了减少磨损。

可随即他又话锋一转:“我以前也试过这么做来着,结果成功率堪忧。想想觉得也对,推理小说的世界是围绕着‘侦探’所构建的,所以出口的发言总能命中真相,现实则不然。‘侦探’翻译过来又叫‘神探’,真是恰如其分的称呼。”

“是啊,我也不是次次都能猜中。但是,光是思考,揣测,即刻验证答案的对错——这个过程本身就已经足够有趣了。”山岸说,“而且啊,我猜你有在弹吉他并不单单是因为指甲。除了实在的证明以外,还有非实在的感觉。”

“是嘛。”他不置可否,偏着头笑,“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山岸又好气又好笑:“我刚刚才说过吧,山岸,凉治。你居然这么快就忘了。”

“这回记住了,山岸凉治。山岸!”——现在想想,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半小时后,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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