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K?”林炡轻皱起眉,看着前面龟速行驶的车流,喃喃自语思考着。
江停看向他:“林组长似乎并不意外?”
林炡回过神,道:“我现在是阿归的上线,前段时间他在北美和黑桃K有过直面接触和冲突,黑桃K会找人查他,这很正常。不过江队长,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找到你?或者说,你在这个庞大的贩毒集团内部,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试探、打量、犹疑,种种复杂不明的情绪氛围如同枝蔓,伴随着始终没有挂断的外放通话的“兹拉”声响,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蔓延增长。
半响,林炡先一步移开了视线,轻笑一声,打破这种僵持:“算啦,先不问了,还是等见到人之后一起说比较好。”
江停也敛起锐利的视线,轻声问:“你们还会放心我见阿归?”
“当然,毕竟阿归现在的身份没有问题不是吗?”林炡看着前面开始恢复正常的路况,心情还算不错地踩下油门,“还得感谢江队长亲自传回给黑桃K的消息,不然那么远的距离,我们如果临时申请跨境救援行动,一时半会可批不下来。”
“你们……”
张博明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江停,我们在云滇等你。不论发生了什么,你可以相信我们,我们当然也相信你。”他顿了顿,沙哑的声音中染上了一点笑意:“大学同寝那么多年,你总不能让小解满腔的室友爱错付喂了狗吧?”
恭州飞云滇时间不长,多不过两个小时就能到。万米高空向下看去,云海叠叠,白茫茫一片遮蔽在城市上空,如同江停此时半悬的心脏,空茫到甚至有些难以喘息。
这是他做的最大一场赌局,投进去了全部身家,怀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能破开这层厚重的云层,挣脱过往。
*
一千公里之外,中缅边境上,山高林密、沟壑纵横,这里很多区域无法行车、无法过船,只有一条脚印踏出来的巡逻小道,沿途哨所林立,戒备森严。
到了这里,金老板那群欧洲面孔的保镖和缅甸裔特征明显的手下只能悻悻止步。
一个保镖递过去把小型手枪:“kui哥,你们自己小心。”
“不用,带不过去。”他顿了顿,瞥了旁边默不吭声的人一眼,又对那个保镖说:“把你身上的军刀给他,防身用。”
看着人动作熟练地将尺寸不大的刀藏在身上,阿归挑了挑眉,没再多说什么,转过头和来送他们的人交代:“你们回去绕道木姐一趟,看一眼图拉那边的情况。”
“kui哥你还是怀疑?”
“嗯,小心点总没错。”他垂着眼淡淡道。
他们身上没带货,东西金老板交给中国境内的手下去准备了,阿归他们只要顺利离开边防线,到达云滇省内,自会有人接应他们。
两人的身影逐渐被密林遮盖,跨过那条小道,隐没在虫鸣鸟叫的树丛之间。
算着他们离开的距离已经足够远,阿归这才抬头,仔细探看身边沉默的大高个。这个人的外形在阿归看来,其实和来送死差不多。他的身高别说是在缅甸,就算是和金老板那群欧洲北美的壮硕保镖相比也差不到哪去,单是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一种针扎般的压迫感,更别说那张和一般人截然不同的俊脸,时刻像盖了一层寒霜在上面,板正得让人头皮发麻。
阿归第一眼看见这人就止不住地去揉太阳穴,心想林炡和张博明这是怕他死的不够快特意送来个助力吗?于是在金老板的园区里,阿归对他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闭嘴”,别乱说话,应该还能救。
至于像教解行一样教他——算了吧,解行可没这个鹤立鸡群的身高和健美教练一样的胸肌。
阿归去看他,放在以往,这个人只会沉闷的低着头,阿归也习惯了他如此,不想此时这个大高个锋利如刀削一般的眉毛一挑,毫不避讳地回看回来,片刻后声音冷淡的扔出两个字:“怎么?”
阿归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步重华。”他走在太阳照射的一侧,高大的身躯投射下来一片阴影,将阿归笼罩进去。他报完名字,又补了一句:“任职在津海市南城刑侦支队。”
阿归半是疑惑半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津海……那么远,跑来云滇做卧底。”
“不行吗?”
阿归摇摇头,有点好笑,说他:“你们这种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英干部做派的人,怎么干得好这种苦差事,多说两句话、多看两眼人就能露馅,来这边,嫌命太长了么?”
“我们这种人?”步重华皱起眉,侧头瞥了他一眼,问:“我露出破绽了?”
“再多待几天,你可能就会被栓在最高的那颗树上,连同那颗树一起被烧成灰,撒进湄公河里。运气好的话,可能顺着水流回中国,运气不好的话……谁知道会飘去哪儿。”
“你以为我会怕?”
“你们做卧底的都不怕,但是能好好活着,做什么要来送命?好玩么?”
步重华没有回答,阿归也不再问他,两个人安静地往前走着。
越过最密集的林区后,视野中渐渐开始出现一些简单古朴的寨子,带着云滇这边特有的风格,偶尔得见的老汉背着箩筐,操着一口让人听不懂的方言,絮絮叨叨喃喃自语着从两人身前走过。
阿归的视线跟在那个老汉身上,片刻后,什么都没说,带着步重华跟在老汉身后,朝寨子的方向走去。他们始终跟前面那个老汉维持着一定的距离,绕着寨子外围的小路走了半圈,而后在一片灌木丛后面看到了一辆老旧的摩托车。
见此,步重华立马抬头去找走在他们前面的老汉,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他……”
“嘘——”阿归急促地打断他,步重华垂眸,没见眼前的人嘴巴开合,只听细小的气声冒出两个字:“闭嘴。”
顷刻之间,他便知晓了这辆车子并不是云滇警方安排的。
他们在这辆车前面站了几分钟,之后,阿归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指尖放进口中,吹出了一段音调奇怪的长哨,像是鸟鸣。
吹完,他扭头对步重华道:“走吧,骑车。”
这种早就不怎么在市场上流通的老旧样式的摩托车步重华见都没见过,眉头紧锁望着它,像是在研究一道超高难度的数学题,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阿归骑车他坐后座。
阿归的腰很细,骑车时候微微弓起来,黑色的衬衫被风一吹,白晃晃一截时隐时现晃在步重华眼前,他皱起来的眉头怎么都松不开,犹豫了很久,在被颠了好几下之后才试探着扶上去。
紧接着,他弯下腰,凑近阿归耳边,小声问:“现在安全了吗?”
“嗯。”
“那个寨子……”
阿归冷淡喑哑的声音被风从前面送过来:“毒贩就和病毒一样,出现一个就能传染一片,那个寨子人口少、规模小,估计已经全部沦陷了。”
“我联系云滇警方。”
阿归摇头:“不行。至少现在,那个寨子还不能被端,我自有安排,你别插手。”
步重华被噎了一下,冷峻英俊的脸上显露出几分不解和恼火,但他能被允许前来参加这次卧底行动的唯一要求就是一切听画师指挥,唯一的任务是将画师安全带回境内,也就是说画师既是他的上线领导也是他的任务对象。虽然平常他在支队里也不见得对自己的领导有什么敬畏恭敬,但眼前这个领导,他倒是有着不同寻常的耐心。
他自己调节了一会儿,又问:“你刚刚为什么要吹口哨?”
阿归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教他:“那个老汉从出现开始喃喃说的话翻译过来其实是金老板手下掮客线人常用的暗语,我回应他长哨,是告诉他我们就是他这次的任务,让他转告下一步要接应我们的人,可以开始准备货了。”
他们从一个缓坡上冲下来,进入更为热闹的镇子里。跟他们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蹲着一群小混混打扮模样的人,为首一人漏在外面的手臂上纹着大片黑青色的纹身,像是一条蛇。他打量着来来回回的行人,目光与阿归对视上后,露出一个丑陋恶心的笑,吐出嘴里的烟头,带着人朝这边走过来。
阿归轻声道:“接应的人这不就来了。”
说完,两侧的路口突然急行来两辆警车,急促刺耳的刹车声让这条热闹的街道都跟着一窒,也让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小混混们脸色大变。
“不许动!”
“蹲下不许动!”
“警察!现在严查偷渡情况,所有人请配合我们进行身份检查,乱跑的一律按偷渡入境处理!”
接二连三的人陆续被押上了警车,都是没有身份偷渡入境的。
几个警察查到那群小混混时,哼笑一声:“有案底啊?来这边干嘛?又想犯什么事?”
“我们……”
“带走!好好审问!”
“还有你们,有没有身份证?没有就举起手,乖乖跟我们回警局!”
阿归看着盘问到他面前的女警,缓缓举起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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