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宁脸上一红,羞道:“谁许你这样叫我的?”她低下头掩饰嘴角那一抹上扬的弧度。
沈震烨见她这般情态,心中大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反驳道:“我偏要这样叫,而且那日在兰因寺后山上,我早就这样叫过了。”他故意又凑近了她些,继续叫她:“宁宁,宁宁,宁宁!”
低沉又带着几分霸道的嗓音让陆攸宁觉得更加羞赧,“你!”她抬头瞪他,却撞进他眉目如画,盛满柔情的眼眸里,一时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沈震烨被她娇羞的样子迷了心智,早就打好的腹稿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问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忽然想起他母亲给的建议来:男人,适当的时候要霸道些,这样才会讨心上人喜欢。
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好,勇敢地捉住了她的皓腕。
陆攸宁像火星溅到手背上似的,想要挣开,奈何他不放她,不由急道:“快点松开!”
沈震烨哪里舍得放开,厚着脸皮继续握着,“这些日子,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他拇指在她手上轻轻摩挲,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情愫,“昨日提笔想给你写信,你就回了寥寥几句,让我很是忐忑不安,担忧你恼了我,还是不肯原谅我!”
陆攸宁心跳如鼓,耳尖都红透了,她从未见过沈震烨这般强势的模样,她想躲开,却又莫名贪恋他指尖的温度。
“你先放开。”她声音细如蚊呐,与其说是拒绝,倒不如说是羞涩的邀请。
沈震烨非但没有松手,反而俯身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除非你答应不再躲着我。”
陆攸宁受不了这暧昧的气氛,又羞又急道:“沈震烨!你今日怎么这般无赖!”
沈震烨不由一笑,道:“我不是无赖,我是在哄你,怕你不听我解释,你能听我说句话吗?”
陆攸宁违心道:“不能。”却没有抽回手。
沈震烨眸色愈发地温柔,“我知道我擅自求圣旨赐婚让你不痛快了,我并非故意这么做,也不是不尊重你,只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为了防着窦老太太提前知道了,整什么幺蛾子。”
陆攸宁抬眼瞪他,“你确定不是用圣旨压人?如今满京城都知道我要嫁你,我连半分退路都没有。”
沈震烨眸光一暗,忽然将她往怀里一带,低声道:“你要什么退路?”他语气里带着危险的意味,“你明明也喜欢我。”
陆攸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下意识抵住他胸膛,却被他握住了手,他掌心灼热,烫得她心尖发颤。
“你胡说!”陆攸宁羞恼地反驳,声音却软得毫无气势。
沈震烨低笑一声,忽然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在兰因寺后山上,我就知道你动心了,你骗不了我。”
“你!”陆攸宁又气又羞,抬手就要打他,却被他顺势搂紧。
“攸宁,”他正经了神色,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圣旨已下,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我保证,此生绝不负你,我给你写的情书,你都看了,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陆攸宁望进他深情的眼眸,感受到了他的真心,“我原谅你这一次,但从今往后,你要事事与我商量,绝不擅自做主。”
“我保证!”说着他又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递给她,道:“给你的赔罪礼。”
陆攸宁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枚精致的芍药玉簪,花蕊处嵌着细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
“兰因寺后山上野芍药的模样。”沈震烨轻声道,“我画了图样,请伊人坊的老师傅打造的。”
陆攸宁指尖轻抚过玉簪,心中最后一丝怨气也消散了,她抿唇笑了笑,眼波流转,似嗔似喜,道:“你倒是会哄人,可别以为这样就能轻易揭过。”
沈震烨见她终于展颜,眼底笑意更深,微微俯身凑近她耳畔,低声道:“那宁宁要如何才肯原谅我?莫不是要我……”
他嗓音低沉,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尖,陆攸宁顿时脸颊发烫,慌忙后退半步,羞恼地瞪他:“你少胡闹!”
沈震烨低笑出声,直起身子,故作无辜地摊手:“我不过是想说,莫不是要我亲自替你簪上这簪子?宁宁想到哪儿去了?”
陆攸宁被他反将一军,抬手就要捶他,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别动。”他忽然敛了笑意,目光专注地望向她发间,另一只手轻轻取下她原先的旧簪子,动作轻柔地将那支芍药玉簪替她簪好。
“好了。”他退后半步,细细端详她,眼底漾开满意之色,“果然衬你。”
陆攸宁抬手抚了抚发簪,眼睫微垂,小声道:“谢谢。”
沈震烨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那是何等可怜可爱?他心头一荡,将她抱紧了些,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件要事。”
陆攸宁闻言抬头,见他眉宇间的笑意敛去,换成了凝重的神色,不由得心头一紧,问道:“什么事?”
他松开怀抱,转而握住她的双手,“最近有人盯上了陆家,几次三番地想要出手作妖,都被我的暗卫阻了。”
“什么?是谁?”陆攸宁很惊讶,陆家已经没落了,是谁会盯上他们?
“尚不确定。”沈震烨见她慌张,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柔荑握得更紧,“如今朝堂上局势复杂,太子和二皇子暗自争斗,西凉细作也潜入了大梁,我暂时查不出是哪方势力在盯着你们。”
陆攸宁细细思索了一番,猜测道:“会不会是承恩伯府上的人?父亲曾说过,他手上有一样东西,窦氏一直想得到却没能如愿,我如今脱离了她的桎梏,她有可能想通过别的法子把东西拿到手。”
沈震烨眸光一凛,问:“什么东西?”
“父亲不肯告诉我。”陆攸宁摇头,眉头轻蹙,“他只说那东西关系重大,不能轻易落到旁人手上。”
沈震烨沉思片刻,“也不一定是窦氏,盯着陆家的人武功极高,按我暗卫的形容那人的武功路数,极有可能是我沈府的叛徒青山。”
“青山?”
“他曾是我大哥的副将,我大哥去后,他做了沈念的暗卫,不知何时叛变投靠了西凉。”沈震烨眼中寒意逼人,“若真是他,背后指使的恐怕是西凉三皇子那隼,这也说明了你父亲手里的东西很要紧,连西凉人都想要。”
陆攸宁心头砰砰乱跳,如此说来,父亲岂不是很危险?
沈震烨安慰她,“你不必或许忧心,我不会将你置于险境不管。”
陆攸宁点头,心里稍安,问:“赐婚后这几天,你一直在忙这事?”
沈震烨抬手抚过她额间的碎发,动作轻柔,“自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事耽误了,我早就登门负荆请罪了,你的安危很重要,我不能让你有一点闪失。”
陆攸宁这才明白原来他这几日竟是在为了陆家的事忙碌,一时又想到先前自己误会了他,心里愈发地忸怩,不好意思看他,暗想这几日他不仅要应对朝堂上的暗流涌动,还要分出心神来保护陆家,自己还对他怪来怪去的,实在不应该。
沈震烨道:“宁宁,陆家已经被盯上了,我已经派了暗卫过来护着你们,但今早我仔细一想,不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终归是不放心的,而且住在城郊总归也不便利,一来给岳父去药铺抓药就很费劲,二来薛神医过来给岳父治腿也不方便,最重要的,我见你一面也不容易,现在你们也脱离了承恩伯府,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了,不如就搬到城里去住,我正好在京通源街上有一处宅子,你们不愁没地方住。”
陆攸宁想到弟弟还没归家,犹豫道:“再等等吧,雍也还有四五日就回来了,等他回来后,我们再搬过去。”
“不行。”沈震烨不容置疑地打断,“四五天的变数太大了,谁知道盯梢的那些人会不会兵行险招害了你们,你们明天就搬吧,至于雍也那里,你更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去接他的,保他一路平安到京。”
“可父亲那边该如何交代?”
“不用交代了,我已经知道了。”
陆信芳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陆攸宁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沈震烨撇嘴,这老丈人真能耐,腿不好还神出鬼没的,也不知他听了多久了,有没有听到他的甜言蜜语,会不会嫌弃他孟浪。
陆信芳负手站定,他身后那只绿毛鹦鹉正扑棱着翅膀,得意地叫道:“登徒子!登徒子!”
沈震烨咬了咬牙,艹!原来是这小畜生坏事!
“父亲。”陆攸宁脸颊烧得通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
陆信芳抬手止住女儿的话,目光落在沈震烨身上,“沈二郎,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屋坐坐,喝盏茶?”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让沈震烨赧然,耳根发热,他正色抱拳,“陆叔父,是晚辈唐突了。”
鹦鹉扑到陆信芳肩上,歪头打量着沈震烨,叫嚷:“登徒子!登徒子!”
陆攸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沈震烨察言观色,见眼中却并无多少怒意,遂放下心来。
“宁儿,你先回房。”陆信芳淡淡道,“我与沈二郎有话要说。”
陆攸宁担忧地看了沈震烨一眼,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福了一礼,低头快步离开,那鹦鹉还冲她背影喊:“攸宁莫恼!攸宁莫恼!”
陆攸宁被只鹦鹉臊了,快步小跑着远去了。
陆信芳道:“你肯定想知道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吧?”
沈震烨不置可否,“不错。”
陆信芳给他解惑,“我手里有两样要紧的东西,说起来,其中一样东西与你也有些渊源,乃是西北山河图的一部分,当年你的父亲沈英冒险把它送到了我的手上,若是西凉人盯上我怕就是为了这幅图,但若盯上我的不是西凉人,那他们所要的,就是旁的东西了。”
沈震烨调侃:“岳父大人手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啊!”
陆信芳不理会他的调侃,“原先我手里的东西,只有窦氏知道,现如今我被人盯上了,就说明韩家已经开始站队了,他们把我手里的东西作为投名状,透漏给了他们背后的主子。”
沈震烨若有所思,“朝堂党争暗流涌动,京城的水已经浑了,您也无法独善其身。”
陆信芳抬眼瞪他,正色道:“你现在既然与宁儿定了亲事,那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如今无权无势,想保住这两样东西,无异于蚍蜉撼树,因此只能看你了,贤胥!”
沈震烨被贤胥两个字哄的通体舒畅,他挑挑眉,自信道:“那小胥就帮您把树都拔了。”
陆信芳被他气笑了,笑骂道:“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沈震烨当然知道,“世道如此艰难,天下苦乱政久矣,即使是一条注定布满荆棘的险路,我也执意要去闯一闯。”
陆信芳微微一笑,没再作声,他看着这个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与他一起登山俯瞰这万里山河,充满抱负的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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