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勇士面对恶龙选择转身跑开的时候,谁会迎战呢。
我高声呼唤,勇士不曾停下脚步。
回头看我的,是恶龙,也只有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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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惯了和食的胃和饿过了头反而很反常的食欲让此刻面前摆着的焗羊排与蔬菜杂烩汤显得并不是那么美味,几乎是在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如山倒的困意也在提醒着她正处于相当艰难的倒时差过程中,低头悄悄打了个呵欠又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身后的电视新闻似乎正播报着下午那场决赛,听到惜败这类的词汇时,她留意了一下面前人的表情,强装作不在意一般专注对付着盘子里的肉,倒是更像在发脾气。
其实很难得能够有机会和别人一起吃饭,还住在家里的时候川口由纪常要等川口和也回来所以总是她自己先吃,上学时习惯了在没人注意的楼梯间吃便当,后来进了大学为了赶时间养成了在教授的办公室一边看文献一边啃饭团的习惯,她长久以来都很习惯一个人的状态,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看着越前貌似赌气且有些可爱的表情,她想着好像这样吃饭也很不错。
「我的脸上有什么?」越前停下使用刀叉的动作,「你已经什么话都不说地看了我有整整一刻钟了。」他发誓他真的看到川口背后那个挂钟的分针走了九十度不止。
「有眼睛,嘴巴和鼻子。」果然还是川口久违的清奇脑回路。
「那他们也有。」他瞥了一眼周围的客人。
「不一样,」川口认真地摇了摇头,「因为越前君很不一样。」
「很久以前就听你这么说了,」越前似乎并不满足这个回答似的,「哪里不一样?」
静默了约十秒钟,她抬眼看着他如是说:「大概只是对我而言的,独一无二。」
始终面无表情的川口很是淡然地说出一句与告白完全无差别的回话,这无异于是对着面前的越前抛出了一记猛烈的直球,然而她过于冷淡的态度又让越前一瞬间否决了这种错觉,毕竟用普通人的思路去理解川口本身就不合适,她可能又在说什么和自己隔了若干次元壁的台词,毫不躲闪的眼神又更是让他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定只是川口渚沙另一个奇怪的发言罢了。
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有所期待。
「你的手机,」他指着她的背包开口说道,「是不是在响?」
拉开侧边的拉链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川口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便站起身走出去接电话了,刚刚的气氛被顺利打破,不知道为什么越前居然觉得有些可惜。隔着玻璃看着在门口站着的她,又在她回身时立刻转过头,就像个幼稚的中学生。
再次回到桌边的川口弯腰将手机放回包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继续坐下来的想法,直起身礼仪周全地欠身说道:「很抱歉,我马上和教授还有一个重要的研讨会要参加,如果现在不去的话就要迟到了,」她说着从包里的速写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下一串地址和电话号码,「如果可以的话,越前君,我希望你会来找我。」话刚说完她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大钞放在桌上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自己可能这辈子都理解不了这个人做事的规则了,但本来也是他临时决议要来吃饭的,没有提前问她是不是有先约,现在吃到一半被抛弃大概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他们说到底也就只是曾经认识的中学同学,凭着这层关系就要她违背教授的命令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一些,拿起桌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盯着那行手机号码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次叛逆出逃不仅没有带够钱跟银行卡,连手机都扔在了柜子里。难怪到现在耳边一直这么清静,因为无论是Andrew还是Olivia都没有途径来轰炸自己,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结了账走出餐厅,越前戴上帽子站在十字路口,在心里问自己说,那么,现在应该去哪里呢。
晚八点巴黎市区某报告厅
很明显川口这会儿异常的心不在焉,原田哉也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友情提醒自己的学生应该开口说话了,回过神来的她只是复述着上一个人的观点,极其少见地说了一堆无用的话,她右手臂上贴着的创口贴吸引了原田的注意,好不容易等到研讨会中间休息,他才有空闲开口询问一下。
「渚沙,你看着不太对劲,时差没倒过来是吗?」上了年纪的原田对川口向来是不严厉的,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她自己对自己更严格了。
「对不起,教授。」她低下头。
「不需要和我道歉的,」原田把金丝边眼镜拿下来,「我知道你是个对自己负责任的人,所以如果想休息的话提前说一声就好了。」
「没有,现在一点问题没有,」她坚持道,「刚刚失态走神很可惜,我应该更认真的。」
「放轻松,Jean老那家伙一个旧观点都说了十几年了还在谈,」原田倒了一杯咖啡,「不过我很好奇你下午是去见什么人了,老师我可不知道你在巴黎有认识的朋友哦。」
「很巧合的偶然,」也续了自己杯子里的红茶,「不过应该也只是偶然了。」
略显冗长又无趣的研讨会在原田哉也和Jean Albert的新一轮争论中结束了,已经过了困意反而意外清醒的川口抱着背包站在报告厅门口等着还没有结束谈话的教授,站在里面的原田向着自己日文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双手放在身前浅浅鞠了一躬,川口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里,然后便一个人走在相当安静的街道上,临近午夜街旁的店都打了烊,陪着她一道走的只有昏黄的路灯,这里离原田在巴黎的房子步行距离不是特别远,只是确实有两段完全没有亮光的路,黑暗与安静她都并不害怕,脚步也是异常的轻快,真说危机意识,川口渚沙大概出生起就没有安装这个程序。
低头摸上右手臂的创口贴,下午时候的重逢大抵只是自己在做梦,留在内侧上很明显的两道伤疤,他应该是看到了的,本来应该告诉他自己这几年过得很好的,她真的在坚持着做所谓不合理的但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只不过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逃跑,川口渚沙是绝对不会逃跑的这句话确实是她说的,但看着血从美工刀划开的裂口中慢慢渗出的时候,也许停在这里就好了的想法曾经一时占领了她的整个脑袋。越前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冰冷如利刃的空气卷土重来,一切都如刚开始的时候一样,只有变本加厉,她开始画不出任何东西,开始痛苦,开始重新折磨自己,医生开的药换了一种又一种,逐渐麻木的神经和双手,她忘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恐惧。
——川口渚沙。
可能只是想再听一次,他呼唤自己的名字。
不远处就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小洋楼,这是原田哉也的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巴黎的住所,后来除了原田自己偶尔来法国会住,平时也就闲置着,木制的大门上挂着的锁基本就是个摆设,周围的野猫常把这里的小花园当成根据地,教授常跟他们笑话说半夜外面猫咪的眼睛亮的跟星星一样。
只是,这会儿台阶上的生物似乎不太像只野猫。她停住了脚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慢慢地向前靠近,原来是个人,她先看到的是一顶白色的帽子,被帽子压得翘起来的发尾在白色的亮光下看起来闪着绿色,整个人埋着头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安静的深夜里能听见稍有些重的呼吸声,刚要关掉手电筒伸手叫醒这个人的时候,似乎是被光影响到了,睡着的人发出了一声略带不满的哼声接着缓缓抬起头来。
光源消失的一瞬间,川口感觉自己的眼睛也被晃了一下,否则怎么会在这里看见越前龙马。
「回来的真晚啊。」语调带着没睡醒的慵懒,越前伸了个懒腰从台阶上站起来。
突然间的压迫感让刚刚还踩在台阶第一层上的川口自动后退了一步,加上台阶足足近半米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昂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虽然她的表情上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可是实际上她半晌都没能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不进去吗?」他歪着头指了指大门。
越前的声音终究还是把她立刻拉回现实世界来,感觉有点被牵着走的川口产生了一丝难道自己才是客人的怀疑,点头应了一声用钥匙打开门锁,花园里的几只野猫咻的一下钻进了花丛里,穿过一小段石子路,她介绍着说:「这是我教授的房子,我们早上才到巴黎,还没有收拾东西。」
三四个行李箱堆在了客厅沙发边上,餐桌上还摆着没有洗过的咖啡杯,门口的几双男士皮鞋吸引了越前的注意,壁炉上放着的照片里的年轻男人和川口熟门熟路地打扫屋子的样子让他又皱起了眉头,环顾了四周,他看向正在洗杯子的川口,开口问道:「你的教授,是男人啊。」
「嗯?」川口回头表情淡然地点了点头,「是的。」
「时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来?」越前装作欣赏墙上挂着的画的样子又说着。
「研讨会离这里很近,而且教授还有其他的约会,我也不是小朋友。」川口把洗好的杯子放在一边的架子上,然后打开电水壶的开关。
太没有防备心了吧,巴黎的治安哪里有这么好,而且那个男人也是一点不负责任,忍不住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越前龙马撇过头去表情有些别扭,「你...你们认识很久了?」
在十几岁的年纪里完全缺席的心动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他还没有准确地感觉到,只是在意识到面前的人有可能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撕扯感,有些麻有些痛又带着一点点的酸楚,好像小时候看中的球拍反而被别人买走了一样,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过陌生了。
「越前君,」川口转过身双手撑在水池边上,耐人寻味地看了越前一眼,「或许你看到餐桌上的合照了吗?」
被提醒了的越前弯腰去看桌子上的照片,那个男人用很亲昵的动作揽着旁边一个红发外国女人的肩膀,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春日暖阳一样,没等到他说话,川口便解释道:「这是我的教授,还有他二十年前去世的妻子。」
「这样啊。」越前眼神看向一边,无声地啊了一声。
将烧开的水倒进茶壶里,她拿着托盘走到沙发边来,然后一边把茶杯放下,一边说:「我很习惯一个人。」
不是喜欢,是习惯,她倒茶时又露出了两道伤疤,但明明自己的比赛输了她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越前知道是不应该对川口已经过去的一切再有任何的询问的**的,所以他们很自然的没有触及到任何不该触及的事情,最后只能剩下无尽的而又尴尬的沉默。
「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么晚来做什么?」他总算还是耐不住性子的。
「我没有好奇心,」她脱掉脚上的鞋缩在沙发角落里垂下头,「能够见到越前君已经像在梦里了,我只怕醒过来。」
「川口,你没有做梦。」越前将身子转向她的方向。
「嗯,我知道,所以我会隐约觉得什么都不说,才是应当的。」她抬眼看他,「越前君,其实完全没有留意过我的消息吧。」
他没有,确实没有,但与其说只是没有留意川口一个人,不如说这么多年来他没有留意过任何人的消息,超一般强度的训练和非依赖性的个性让他早早地和身边的朋友说了永别,说起一个人,他也很习惯一个人,习惯到即便深夜身处曼哈顿的高层单身公寓看着街上车水马龙时也感觉不到任何有关孤独的情绪,只是理所应当的需要一个人而已。偶尔会久违地从以前的前辈那里听说一些所谓的大事,比如说迹部景吾竟然要结婚了之类的,但关乎川口渚沙的事情却是一点没有,除了上一周不知道为什么许久不联系的不二周助突然分享了一条新人画家出道作的相关推特给自己,草草点开看了一眼,便被Andrew叫走训练了。
「我啊,也有故意不去关注越前君的消息,」川口接着说,「但是难度有些高,毕竟越前君真的很出名,真狡猾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越前向着她坐近了一些,「你可以告诉我吗,关于你的事情。」
——关于没有我参与的日子。
她越发用力地抱着自己,然后喃喃说:「我不过丢了宝剑,从此便成了恶龙。」
恋爱真难,直球女士如川口也很难。
依旧欢迎评论里闲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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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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