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日要将我流放,其实不必太过麻烦。
只要是你不在的地方,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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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纳河畔 午后的露天咖啡厅
「为什么越前君要回头呢?」
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却不知道为何好像很是愤怒的川口坐在他正对面的椅子上,这样向越前发问。
「为什么越前君要逃跑呢?」
她继续问下去。
「难道乐园不再了吗?」
眼神愈发犀利,越前已经没有办法再从这只金色的瞳孔中脱身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出真正的实话之前做了多少心理铺垫,只知道当川口的三句质问砸下来的时候,他无法不说出口了,他抬起头看向她:「我只是害怕了。」
谁都不知道抱着年少最初始的想法能够走到什么地方,但是有勇气的人总是无所畏惧地前行,但这一刻的越前龙马不是,动摇的心情一旦出现一次就足以将一个人击垮,他走得太快也太顺利了,没有一个人和他说停下来吧,只有无数的人用看似温暖的眼神看向他,然后真情实意地送上一句「你要走得更远啊」,明明还有时间,明明一切都是刚开始,为什么总是要他再跑得快一点呢。
「我感觉不到恐惧,」川口垂下眼睛,「好像身体里用来感知的那个部分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我可能是发育未完全的非人类,」她慢慢将手按在胸口,「可是,也许带着恐惧的人才是活着的人,未知的下一秒是什么样子的我们都不知道,可是越前君,如果停下来的话,就要被恐惧打败了。」
「打败就打败吧。」越前仰头向后靠在椅背上。
「越前君,」她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顿了一下,「是在害怕一个人吗?」
「谁会害怕啊!」他哼了一声眼睛看向别处。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习惯一个人,」她将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去,「可我没有说的是,我非常非常讨厌一个人,我总是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什么时候是我应该停下来的地方,所以我选择向前走,带着我下一秒就要死去的心理,我走到了今天,在这里又一次见到了你。」
「遇到我之后,」越前双手握成拳放在桌上,「会怎么样?」
「我想我可以晚一些再死去。」川口的语气意外的很像是在调侃些什么。
「你知道这些话会让人压力很大吗?」他盯着她,「把生和死放在别人身上,川口你是不是也太自我了。」
「我是否自我完全取决于越前君的态度,」把咖啡的钱压在餐盘下,她站起身来,「不要故意再做越前龙马不会做的事情,否则最不能接受你自己的人只会是你自己,那么,失礼了。」
取决于他的态度,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越前只觉得一整盆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他好像真的做了太多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的事情,然后用这些不喜欢的事情去回避自己喜欢的事情,低头看着手上的茧,十几年来的每一球当然是没有白费的,他一直在做自己想要的事情,无论过程怎么样的,他总是觉得开心的。
「只是因为画画的时候我很开心。」很久以前川口就这样说过,她从不提自己画的如何,只会说她很乐意去画画。
那么,对于越前龙马来说,网球是不是又是一样的存在呢,他一直坐着就这样静静地什么话也不说,身旁的其他桌子已经翻了两次台,太阳绕了半圈来到另一边,他终于拿出手机来,拨通了Ronald的电话,开口说道:「接我回去。」
对于越前终于还是回去准备比赛的这件事,川口表现出了一如往常的平静,就像她本来就认为的那样,突然出现的他只是自己一场过于虚幻的梦,长久以来要怎么保护自己她比任何人清楚,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就停在梦境里,梦里出现的人也不要在现实中有所期待。修复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面对着所有的破碎她都很安心,大概只是找到了共通点的那种安心,被撕扯开无数次以后,她还要被还原多少次,回想起短短两日的种种,心脏里满满都是从未有过的疼痛。
醒过来,川口渚沙快醒一醒吧。
第二日一大早,手里的护照里夹着一张飞曼哈顿的机票,越前坐在车座后排,听着旁边的Olivia不停地说着到机场要怎么应对媒体不要乱说话之类的东西,心烦意乱地把帽檐压下来挡住脸,用动作表示自己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想起并没有和她说自己要离开巴黎了,他看了一眼这会儿的时间,然后直起身子对着在开车的Ronald说:「先去你昨天接我的地方。」
「你又要做什么?」Olivia立刻阻止,「Ron,继续往机场去。」
「那我下车,」越前说着就把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停车。」
叹了一口气,Olivia无奈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车在路边才停下来,越前打开车门就奔向了马路对面,绕过那日走过的小道,他停在依旧被脚手架包围着的建筑前,抬起头对扎着高马尾的站在第二层的川口说道:「川口,我就要走了。」
「嗯,我知道。」川口缓缓转过身,然后蹲下来低头和他对视。
「我决定要跑回去了。」越前将帽子摘下来昂着头,头发被压得有些凌乱。
「那这次不要回头了,越前君。」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看起来仍然娇小而脆弱。
「不,」越前勾起嘴角很是张扬地笑着,「这一次我不会一个人跑。」
听着这番话的川口有一秒钟突然愣住了,她眨着眼睛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理解越前的意思。
「对了,我赊账的肖像画你还没有给我。」他手掌朝上向她伸出手。
回过神来从一边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整本速写,川口双手松开将本子抛出去,他向前跨了一步接住,上面的人如是对他说:「这一本如果按照市场价来说并不便宜,所以越前君请记得及时把赊的账结清。」
「好,」越前将手里帽子扔给她,笑着说道,「剩下的部分我之后会还给你,所以在那之前,」他抬手指着她,「川口,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死啊。」
见他转身离开,川口站起来把鸭舌帽扣在头上,三步并两步地从梯子上跳下来追上去,对着依旧如少年一般的他喊着:「越前君——加油啊——」越前背着身举起手里的速写本,接着便消失在川口的视野里。
奇怪,从来没有过的液体从眼中滚出来,她抬手用袖子擦着眼角,可是不间断的止不住的眼泪就这样一点点吞食掉她眼前的世界,一切变得模糊又遥远,她看不见前方也看不见离开的人,但她哭着的同时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她知道血液在流淌知道心脏在跳动,知道脚站在地面上的实在感,她知道了拥有生命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回到车上,Olivia斜着眼睛看向越前说:「你帽子呢?」
「拿去抵债了。」越前把速写本放在腿上,潦草回复道。
「算了,你记着马上到了机场......」
自动自觉将Olivia的声音放在了听不见的频率上,越前扭头看着窗外,慢慢地低下头把一个微笑藏起来,如果问现在的他还是害怕的吗,他应该仍然会说他很害怕,但他知道只要回头的话,那里一定会有人,一个坚定不移地永远不会离开的人。
对于川口来说回到平静的生活并非是件难事,结束了在巴黎的工作回东京的当日正好是温网开赛的首日,早前已经在网上的采访中看到了越前会参加的新闻,少言寡语的她并没有给他发消息,只是心里觉得越前君大概会赢下去,起飞前却先收到了来自他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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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君→川口
存活确认,YES or 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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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一句YES之后,她便将手机关了机,低头扣上了安全带。
这个夏天就是大学期间最后一个暑假了,为了实习和准备毕业论文之类的事情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留校,而和同专业的同学依旧没有太多交流的川口在跟着教授去了巴黎回来之后很意外地成了话题中心,实际上原田哉也一直如此看重她的这件事在大家看来本身就很奇怪,毕竟他早年就对外说过不再收学生,结果在川口入学后的这几年,无论是什么样的活动他都一定会带着川口,而且明明很多任务以本科生的水平根本不足够完成,他却依旧会交给她,而川口渚沙公开场合下也从来没有过男朋友或是其他亲近的异性朋友,于是许多无意义的风言风语就这样传开。
老教授和女学生的花边新闻,在现在的大学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在意也不去理,这是川口向来的态度,原田哉也和她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她知道教授不会因为私心而让她去做她做不到的事情,因此无论是新的课题还是每一次的研讨会她都会付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做到极致,所有人可以怀疑她,却不能怀疑她的成果。其实很多情绪都只是出自嫉妒,大学和中学的氛围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在大学里不会有人因为谁始终是一个人而去指摘谁,从十几岁跨进成年以后所有都很快会明白一点,这个世界只存在自救,每个人能够拯救的只有自己,川口一直明白这一点。
而且不过是不和自己说话罢了,都已经是最后一年了,难道其他人觉得她还会在乎什么吗?
只不过,确实是有些吵了而已,将耳机里的音乐放大了一些,川口抱着从图书馆借的书从走廊经过,众人的眼神令她有种时空穿越一般的熟悉,冷淡地扫了一眼,她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如果红心皇后被这种看异类的眼神看着的话,一定会大喊一句:「Off their Heads!」
——那样好像也不错。
在白皇后那里,一切是具有包容性的,她将异类当作寻常物接纳,而对于红心皇后来说,能在她的国度中存活下来只有异类,所以为了保住性命贵族们宁可装作自己是异类,那么这位爱丽丝选择了什么呢?她仍然认可自己是带着原罪出生的,可这世上除了神之外谁会与罪孽毫无关系,渴望着成为普通人的同时并没有消除任何的罪孽,不如干脆做个怪物好了。
从幸村那里得知第一本画集的销量很不错,虽然离幸村精市所创下的记录还很遥远,但依着川口很是小众的画风能够有这个成绩也是很不容易了,工作室联系她说想要趁热打铁在最近办一个画展再冲一波销量,所有的费用工作室会承担,只要川口能够签约Abyss,将作品代理权都交给他们的话。得知这件事以后的川口有些犹豫,因为她不是正式的商业画家,也没想过以画画来谋生,加上签约以后必然要受各种条规的限制,她担心自己的创作会受影响,幸村现在的画她不能说不喜欢,但是说句心里话她还是更喜欢当年的那个求生者,川口渚沙喜欢自由。
周末难得有空在画室见面,她正在完善一张商用稿的时候,对着在一边儿看书的不二提到了签约的事情。
「没关系,不想要工作室来代理的话也可以交给我,」不二周助笑了笑,「虽然不保证能帮你把画卖出去。」
「我的画与学长画廊的风格差的太多,」川口停下笔,「而且学长有多不会卖画这件事我很清楚。」看起来能言善道的不二周助一旦和客户接洽上,就算不二由美子在此之间做多少努力也都会瞬间化为泡影,只能说有的人就是不适合做艺术品代理人,即便生了一双毒辣的眼睛能看出很多东西的潜在价值,但卖不出去的话,什么价值也都是零。
「真伤人啊,小爱丽丝。」不二装作受伤似的说着,接着又很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果Abyss一心想要签下你的话,给你的思考时间就会很长,都是商人的思想,拿到你的代理权他们分到的部分就不会是现在这一点了,你以为幸村为什么回国立刻就要求成为合伙人?」
「请让我在象牙塔里多睡一会儿,」川口拍了拍自己身上系着的围裙在不二面前的沙发椅上坐下,「我还没想好。」
「慢慢来,时间还早,不过画展的事情是他们在哄你,」不二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能赚钱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做呢?」
双手捂住被敲的地方,她用状况外的表情看着不二,决心不想再去考虑所谓的商人思维,能付得起房租水电就是她目前最大的指望了。又过了几日果然如不二周助所料,Abyss还是替她办了一场画展,除了与《坟墓派对》相关的画,他们还展出了一些其他的画,其中就包括那幅在原田画室摆放着的ego,当然此事是经过川口同意的,而且不二又说中了的是,工作室确实非常耐心地将这份签约合同的考虑时间一延再延。
——不二周助果真神人也。
没有人知道Sin是谁,是男是女年龄有多大,但来看画展的人比预料中多很多,当然并不排除有很多人是因为不二周助和幸村精市才来的,早上幸村和不二两个人约着一起来看展的时候还引起了一场小型的骚动,倒是主角川口脖子里挂着一个工作牌很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观察着这些来看展览的人,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们从画里感受到了什么,她也会很感兴趣。
前一日晚上 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头等舱候机室
比赛结束了就以飙车的速度赶到机场,谁能想到飞东京的这班机居然晚点了,稍有些焦躁地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在桌子上,这个留着墨绿色短发的帅气年轻男人就是几个小时前经历了一场恶战最终还是不敌欧洲老将屈居亚军年仅二十一岁的美籍日裔选手越前龙马,依着地勤们那些惊奇又爱慕的目光,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看来已经不需要用任何多余的言语去表达了。
「Calm down,」Ronald将一罐芬达打开推到他面前,「那个姑娘不会因为飞机晚点就跑走的。」
「谁说我要去东京见她了,我回家不行吗?」越前嘴硬地喝了一大口,耳朵又红了起来。
「每天都恨不得抱着速写本睡觉,谁信呢。」Ronald低声嘀咕着。
兴奋过头简直像个春游前一日的小学生,越前整整十几个小时都没睡,Ronald感觉自己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旁边的人眨巴着大眼睛在座椅上坐立难安,搞得本来困得不行的他也是完全没能入睡,太难了,给越前当助理真的太难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离开画展的客人,川口和其他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准备锁门的时候,有人以奔跑着的速度跨过台阶冲进了室内。
「幸...幸好,赶上了。」他弯着腰喘着粗气,一副宛如跑完马拉松一般的虚脱的样子。
「越…前君?」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川口递上了口袋里的手帕。
伸出的手却被一把抓住,越前很是用力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比以往更紧地抱住了早就应该真正拥抱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只是因为这个拥抱,川口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心跳声,她的耳朵贴在起伏着的胸膛上,然后慢慢地抚上了越前的后背,轻轻闭上了眼睛。
「存活确认。」他这样对她说。
「不必这么着急的。」川口又被他抱紧了一些。
「我就是觉得来不及了,」越前扶着她的肩膀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再不告诉你我喜欢你的话,就来不及了。」
「没有来不及,」川口抬手用手帕擦着他滴下来的汗水,「因为我也喜欢越前君。」
不容易啊!其实也没啥不容易的,俩人终于正式在一起了。
这章又超5000字了,写的我又哭又笑的,关上电脑的时候我都看到自己的姨母笑了【扶额
那么就让故事继续吧,依旧欢迎各位来找我唠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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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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