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是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由结婚多年后的她在此刻问出来,或许有些奇怪...
因为她想更多的了解他、不仅是现在,未来,还有他的过去。
她知道这种贪心是不正常的,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害怕】
5:00am。
夜幕逐渐淡去,露螽也停止了鸣叫,主卧的床头灯亮起,幸村家的一天开始。
嗡鸣的闹钟被摁灭,察觉到身旁微乎其微的动静,物从寡淡的梦里醒来,昏黄的灯光犹如萤火,缓缓照亮她眼中的世界,她捂着前额,经由手指缝间漏出的点点目光下意识的追逐着床边的男人。
幸村已经换好了衣服,此刻正对着穿衣镜比划领带,贴身的衬衫勾勒出一个朦胧的身形,他近来忙于工作,每天都起的很早。
似乎是发觉她醒了,男人偏过头来看她。
“%...#”
她慢慢的从床上坐起,空空的脑袋迟钝的像一只丧尸,歪了歪头,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摇了摇头。
“都已经醒了,怎么可能再睡回去嘛”
男人似乎又说了什么,她没注意听,身体先于意识动作,伸出手,想给他系好领带。
幸村并没有发觉,他朝手腕上看了一眼,眉宇微蹙,三两下就打好了领带。物怔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伸了个懒腰。
她只是想起来,丈夫以前总是不肯自己打领带的。
【真是的,你就不能自己系吗?】
【不要嘛!这是身为妻子的义务~只有带着物亲手给我系上的领带我才有动力工作一整天呀】
他磨着她的颈侧,就这样不停歇的撒着娇,直闹得她举手投降,而后如同获胜一般带着得意洋洋的神态,温顺的低下头...
“我该走了”
现实中,幸村站在她的面前,接过她递过去的公文包,用像是隔着什么的微笑和她再见,没等她说什么,砰然合上的大门就隔绝了他的身影,也让她从恍惚的状态清醒过来。
她听着耳畔发动机的轰鸣,往前走了几步,拉开门右侧的帘子,从百叶窗内看着幸村驾驶的车远去,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吻别了。
那又怎么样呢?他忙得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她蹙眉,压下心内突然涌起的情绪。
六点,送奶员准时把今天的牛奶送过来,她就着早间新闻准备早餐,儿子随了丈夫,偏好西式,但是女儿却意外的爱吃传统的日式早餐,所以她得准备两种。
培根配着煎蛋在平底锅内滋滋作响,味噌汤在一旁的汤锅里咕噜咕噜的冒泡,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下入切好的豆腐,要做的事情很多,琐碎又繁杂,但是习惯之后就算是个机器人也能做好。
这是家庭主妇的日常,就像时政新闻一样枯燥,她伴着纳豆出神的听着电视节目,直到手上的小碗被端走才回过神。
迎着儿子古怪的眼神,她发现她把纳豆倒桌面上了,正对着一只空碗不知搅了多久。
“妈妈...”
她用一片吐司堵住儿子欲言又止的嘴,然后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热牛奶移过去。
“阿浩要多喝牛奶,我问过你凉子阿姨了,俊介君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高了一个头...”
话题转移的很成功,男孩嫌弃的看着那杯牛奶,撇了撇嘴,他才7岁,一点也不着急长高。
7点的时候,她把吃完早餐的儿子送到门口,书包,水杯,手帕,体操服和小黄帽,她像所有当母亲的那样,生怕儿子和金鱼一样只有七秒的记忆,滔滔不绝的重复着和昨天无二的叮嘱,直到她看清儿子眼底那个惹人厌烦的庸俗妇人。
如同被数只蚂蚁啃噬,她在一瞬间产生了窒息的错觉,她倏然闭上嘴,沉默的目送儿子越来越远的身影,仿佛又置身拂晓的送别丈夫的时刻。
“真希该起床了,那可真是个爱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
仿若在与另一人对话,她轻轻的呢喃着,挥去脑海里的那团灰色向二楼走去,仿佛找到了生命的价值,步履轻快。
真希果然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比较起来,儿子自觉的像个天使,她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把女儿从被窝里哄出来。
五岁的小丫头娇气又黏人,一会儿要看动画片,一会儿要吃布丁,稍微凶一点就憋嘴假哭。物被指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等幼稚园的校车过来把这祖宗接走,她却又觉得这安静下来的房子过分空寂。
八点。
物没有什么兴致折腾,用吐司就着秋刀鱼吃了一顿不伦不类的早餐,吃完她也不想收拾,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婚姻进入第七个年头时,随着夫妻双方的熟悉,浪漫与潇洒随着生活的压力而逐渐消失,佐藤夫妇的婚姻就此进入危险的倦怠期......”
放完动画片的第8台在插播了漫长的购物广告之后进入太太剧场,无聊的主妇们总是看着同样的狗血家庭伦理剧,借以增加彼此间的谈资。这种电视节目她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唯独今天像是真正看进去了。
佐藤太太在戏中是个苦情的小女人,整集下来除了在哭就是即将在哭的路上。她被女主角不停歇的抽泣吵得心浮气躁,一边却不由自主的拿起手机上网。
‘七年之痒’
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案例,一目十行,只是稍稍带入了一下幸村……她受惊了似得把手机丢了出去,仿佛这样做那些可怕的联想就会被抛掉一般。
这不对劲,她抚着冰凉的额头,望着那支平躺在桌面的手机,如同一个即将溺亡的落水者。
漫长的铃声等待的让人绝望,电话甫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仁王君?我想找幸子”
“怀孕了!?”
“啊...恭喜!”
“不,没事,没什么重要的事,不用特意叫醒她,麻烦您转告幸子,我有空就去看她”
仁王君和幸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呢,那种隔着电话也能听出来的深情...
她笑了下,挂完电话没一会儿,那股从早上起一直被压在心底反胃一瞬间涌了出来。
她冲进卫生间将早餐吐了个干净,哗啦哗啦的流水冲刷着酸苦的口腔,她抬起头,泛红的眼尾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女人,一时间有点茫然。
“请教我做蛋糕吧~”
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午,外头的太阳正晒得人昏昏欲睡,佐织子却被这位午间突然到访提出奇怪请求来客惊得差点从柜台椅子上掉下来。
“幸村桑...”
佐织子做了那么多年的甜品店老板,收的学徒可以都赶上专门的培训学校了,拒绝的次数当然更多,毕竟要是每个顾客都要跟她学谋生本事,她这店还开不开嘛!
话虽如此,她却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她苦恼的看着这位相识多年的老主顾,对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仿佛这个请求只是来买蛋糕时的临时起意,却莫名让人觉得如果拒绝,下一秒她就会在在自己眼前支离破碎。明艳动人的幸村太太和她不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对方只要站在那儿,就是人群的中心,就是目光的焦点,虽然她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苦恼。
“真是...下不为例啊”最终,她没有拒绝幸村女士来甜品店学习的请求。
做甜品的人天生有一种艺术上的纤细,靠着细微之处的敏锐,她创造了许多或浪漫或富有童趣的奇迹。佐织子不完全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却也从不轻视。
“谢谢~作为报酬结束后我会买好多蛋糕的”
对方的笑容真实了些,郑重的对她鞠了一躬,算是拜师成功,佐织子揉了揉眉心,所以这种有钱人到底有什么烦恼嘛!
不过对方的到来也不全然是坏事。
虽然听上去很荒唐,年届三十的女人混在一众打工的年轻学生中竟丝毫没有违和感,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这或许是她的天赋,幸村物,必要的时候很擅长让人发笑,她天生是演戏的高手。
“物酱!这是今天第二次了!你能不能行啊”偶尔,听到有店员叫嚷着她又把塔模和派盘搞反了。
“抱歉,抱歉,谁让我是个上了年纪的欧巴桑呢,堀木桑你就原谅我吧~”
她艰难的抱着一堆未拆封的模具,耍乖卖好,看上去可怜又可笑,于是大家就开心的笑了。
她看着这一切,琉璃一般清透的眸子半阖着,也就跟着笑了。
等到把工作间里的所有工具认全,佐织子同意她进入厨艺间后,物的学习生涯就算正式开始了。
她学的很快,低筋面粉适合做蛋糕,颜色较深,手抓不易成团的是高筋面粉,用来做起酥点心,全麦面粉营养丰富但是不太好吃......从分不清模具到将各种原料特性到用量运熟于心不过一周时间。
电话告知丈夫今天尽量早点下班,她怀着隐秘的雀跃之心来到‘森巴’。
若学徒有毕业考核的话,那大概就是今天吧!她这样想着,然后惊讶的在店里看到了老板娘的丈夫,深色皮肤的男人长着一头茂密的头发,混血的五官颇有几分硬朗,佐织子坐在他身边正小声的说着什么。
大概是因为老板娘掺了蜂蜜似的笑容过于温婉,物下意识的嗅了嗅,觉得今日份的空气比往日甜了好几倍。
胡狼君是一家国际餐厅的主厨,平日非常忙碌,所以虽然早就知道老板娘有个恩爱无比的对象,但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
“今天不怎么忙,要我帮忙吗”得知今天要出一个成品,佐织子这么问她。
自从知道物学习做蛋糕的目的之后,佐织子的热心程度明显增长,尽管她原来已经够热心了。
“再好不过”物笑道,看着佐织子嘱咐丈夫去柜台接待客人,她和沉默却面善亲切的桑园先生点头示意了下,率先进入了工作间。
“蛋白打发就是让蛋白的胶质中灌入空气,一次性加糖打发的气泡外面的液体浓度会迅速增加,形成较强的渗透压,容易消泡,分次加入糖,可以减少气泡外液体的突然变化,从而打出更好的蛋白”
佐织子阻止物将所有砂糖加入蛋清的举动,一边示范正确的步骤一边解释道。物趁她不注意撩起一抹打发好的蛋白往嘴里送,细腻的口感让她可耻的眯起了眼睛。
“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胡狼君真的很有福气啊,有个这么甜的太太”
佐织子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隔着透明的墙壁朝柜台外望了一眼,难得有些羞怯。
“物君也一样,等你成功后,你和先生的关系一定会好起来的”
话虽如此,佐织子还是很难想象物口中所说的夫妻关系冷淡,她看着物认真搅拌的侧脸,想着怎么样的男人才会忍心拒绝这样可爱的妻子。
“大概是时间吧”
啊?
佐织子没有意识到自己把疑问诉诸于口了,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看着碗底愈加丰富的泡沫,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
浓烈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趋于平淡,很可惜也很幸运,她和幸村从未拥有过这种激烈的情感。
他们从相遇那一刻,都已经是成熟而理智的大人了。
那么这个世上有细水长流的,永恒不绝的爱吗?
她不知道,但是她想试着维系。
【若漫长的时光让你产生了厌倦,我愿意放下骄傲,学习什么叫新鲜】
晚上十点,孩子们都去睡了,幸村依旧没有回来,他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提前打了电话通知说不能回来吃晚饭了,物听着他电话里疲惫的声音,忽然觉得自己的一时兴起是那样可憎。
“没关系,工作要紧”
她柔声安慰着丈夫,挂了电话面无表情的将那个切了两块的蛋糕连着盒子和第二天准备扔的垃圾一起放在角落。
明天么,大概也就不能吃了。
夜班三更的时候,她嗅到了隐约的酒气,但是没有睁开眼,对方的发出的动静很小,像是怕惊扰到她一样,于是她装作熟睡的样子,呼吸变得又稳又长。
不那么体贴就好了,动静再大一点就好了,性格再恶劣一些就好了。
她昏昏沉沉的想,为什么呢?
因为这样她就有借口醒来了。
一夜无言,梦里头什么也没有,她看着幸村推门而去的背影,意兴阑珊。
好吧,是新的一天。她耸了耸肩,百无聊赖的想着。
却不料,那半只脚已经踏出大门的男人忽然返身,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蛋糕很好吃,物也有在努力呢,辛苦了”
物愣了很久,她摸着脸颊,忽然想起那天清晨,朦胧间幸村说的那句话。
“不再多睡一会儿吗?”
她回应了这句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感叹丈夫这漠然的问候,却漏听了下一句。
“请再多忍耐一些日子吧,最近有点忙,等工作告一段落了,我就带你和孩子们出去玩”
被那样漾着温柔的鸾色眼眸注视的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了呢?
抿了抿唇,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最近记得很熟却一直没有真正拨出去的号码。
“你好,是柳生心理咨询中心吗?我想预约.......”
她望着百叶窗外飞驰而去的汽车,细碎的阳光撒入眼底,映出宛若琥珀的微光。
心内无光,暗夜无边,若黎明迟迟不来,她想自救。
填坑还债...幸村太太病了,因此这两章会有点抑郁?
Ps:胡狼桑原是姓胡狼吗?但我又记得有人叫他杰克桑原,还是应该姓桑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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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和桑原太太学甜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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