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是你。”

少年收敛警惕的神色，放松紧绷的身体。

“怎么，很意外？”

时枝绘凜挑眉，一步步靠近狭窄逼仄的藏身之地，忽视破败不堪的杂物与腥臭气味。

“当然，只要是人都意外。”

少年扬眉。

她能如此精准地寻找到此处，不是偶然。

细细打量逐渐靠近的少女——仅匆匆披着一件外套，衣衫的褶皱未被抚平，披散长发赶来，呼吸声略重，脸颊泛红——想必这一路上她都在与时间赛跑。

越前龙雅坐在地上，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握住一只橙子。在他身侧，狭小空间的里侧蜷缩着一位酣睡的孩童。

“他是？”

动静不小，孩童悠悠转醒。他揉了揉睡眼，晃了晃脑袋，撒娇般地滚进少年的怀里，蹭着他的胸膛。越前龙雅一瞬间感到好笑，任由他这般抱着。

睡了一觉，竟然忘了他们的处境。全无防备，果然还只是孩子。

“唔，是一个比小不点儿还小的小不点儿呢。”

少年将橙子抛给时枝绘凜，稍一借力，稳稳站起。另一只手臂托着孩童，让他的脑袋搭在肩膀上。

时枝绘凜颔首：“我当然知道他是小孩儿。”她来之前就知道了，“他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嗯，我知道。”少年忍不住逗弄怀里的孩童，弯指轻刮他的鼻子，抬头问道，“助教小姐，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吗？”

“暂时没有，但我们得尽快离开。”

时枝绘凜模仿越前龙雅的习惯性动作——不时地手抛橙子，孩童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橙黄球体。

“想要？”

少年闷笑一声，又掏出一只橙子，在孩童面前晃了晃，恶作剧般地举高。

他究竟带了多少橙子……

时枝绘凜纳闷地盯着手中的橙子。

“呀！”

孩童的眼神亮了亮，伸长手臂，竭力靠近被举高的橙子。

“小家伙，这个橙子，你想要吗？”

时枝绘凜尝试用普通话和他交流，话一出口，同时引来两道视线。

“助教小姐竟会普通话。”

“学过，但不是很精通。”

说得云淡风轻，像见面打招呼问天气那样自然。少年咋舌：“明明汉语是公认难学的语种。”

“要——想要——”孩童奶声奶气。

“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呐，橙子哟——”

时枝绘凜放缓语速，弯腰与他平视，尽力获得他的信任。

“珂珂，我叫珂珂！”

孩童忽地露出笑容，扭动身体，想挣脱少年的怀抱。

“哎——小心点！”

少年下意识收紧臂膀。

“放心，交给我。”

时枝绘凜小心翼翼地将珂珂抱入怀里，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发顶。

“真乖，橙子给你。”

越前龙雅的怀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珂珂不怕生，接过橙子后竟主动亲了一口时枝绘凜的脸颊。

“啪嗒——”

少年的手一僵，橙子应声落地。

双倍损失，一时之间不知该羡慕谁。他暗暗咬牙。

时枝绘凜弯了弯眉，纵容孩童的行为。

“我们先离开。”

她轻松地抱着珂珂，向少年招呼道。

“是，我的助教小姐。”

越前龙雅懒懒地应着，捞起网球包，略可惜地看了一眼落到地上的橙子，没有挂念地跟着他们。

“往这儿走。”

在十字路口停了停，时枝绘凜果断道。

“助教小姐这么清楚，之前来过？”

这片区域低矮楼房众多、巷道细窄、错综复杂，估计当地人稍有不慎也会迷路。

“第一次。”

她垂眸，不忘安抚怀中的小家伙。

“哦？”

时枝绘凜瞥了越前龙雅一眼，言简意赅地解惑：“监控。”

“……助教小姐一人？”

少年的话含糊不清。

“朋友……”她停顿片刻，舔了舔唇瓣，“利用网络漏洞拿到的。”

深层含义不言而喻，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

“作为补偿，我的朋友会帮助修补漏洞。不会进行二次攻击，也不会泄露无关的**信息。”

当时在酒店，被挂断电话，时枝绘凜攥紧手机，回忆那声惊呼——是越前龙雅的声音。

他打来电话却又挂断，难道……

事发紧急，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少女眼神一凛，联系另一人。

“This is Ives speaking.Please call me later.”

对方打着哈欠，疲倦而麻木地回应着。

“Now，do me a favor right away，Ives.”

时枝绘凜切入正题，不容反驳地安排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名唤“埃尔维斯”的少年顿时清醒。他嚷嚷着，最后的睡意消失干净。

“Are you joking？Oh！The night is already greatly advanced！Irene，give me a break！”

“你不在英国？”

少女觉察到异样——英国现在应是上午，他说“夜晚”，时差不对。

“美国！是美国！现在可是深夜啊！什么魔鬼？！有什么事我们白天再联系。噢，摆脱那帮FBI们——”

“埃尔维斯，这不是命令，是请求。帮我。”她打断他的碎碎念。

“嗤——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请我帮忙，我是那种屈服于威压的人么，太小看我了！”

“安德鲁的最新画作——”

“……成交！”

埃尔维斯哼哼两声，故作矜持地应下。

传来“窸窸窣窣”翻身下床的动静，不一会儿，那人询问：“定位在哪？时间呢？目标人物什么样？”

“中国澳门，具体地点……时间……”

她什么都不知道，无力感油然而生。

“哎呀，艾琳，这可不像你。”

“时间是东八区下午四点左右，地点……澳门威尼斯人……”她皱眉思考，“重点关注度假村出口，需要你寻找的人就是之前监控录像里的少年，照片已经传送过去。”

对方惊呼：“天！饶了我！太难了吧！比你让我攻击那些网站都难！”

客流量巨大，时间地点模糊，无异于大海捞针。

“尽力一试，目标的明显特征应该是背着网球包。”

她在赌。

“啧啧啧，又是他！我的艾琳小姐，你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的少年看到照片，瞬间了然。他不费力地调取到录像，不忘调侃。

“很闲？快给我定位。”

“之前可没听说过他，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还有谁知道？我和你什么关系，详细说说嘛！”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她冷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My home is my castle——”

“不说就不说……你以后可千万别成为上位者，被你管着……嘶——末日就要来了吧？！”

“那你祈祷不要落到我的手上。”

“是是是，我一定跑得远远的。”

“呵，一直以来都是你缠着我们。”

“……以后！说了是以后！我真心为那位兄弟祈祷，怎么会看上你……”

两方蓦地噤声，操纵鼠标键盘的“咔咔”声响占据主导。

花了不少功夫，终于找到目标人物——

“小心点，那些人身份不明，并没有走远，你找到人后不要久待。至于那小孩，嘶——你们交给当地警方吧，千万别说漏嘴暴露我！”

“谢谢，明年复活节记得去庄园，我和安德鲁会迎接你。”

“哦豁，你不邀请我也会去。祝你好运，有事儿随时找我。”

确实幸运——她找到了她的少年，外加可爱的人类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