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吗?”仁王孝志的问话将仁王雅治从愣神中带了出来。
“想要接一个任务锻炼一下。”刚回神的仁王雅治沉默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上来仁王孝志的问题是什么,认真回答。
他刚拿到证件,作为阴阳师接任务与完成任务的完整流程还未真正体验过,还未去立海大上学的这个假期,正是他熟悉自己阴阳师工作的好时候。
“这样啊。”仁王孝志拖长了音,表情老神在在,视线却是落在仁王雅治身上,眼睛转个不停。
仁王雅治能够听出祖父后面还有想要说的,于是沉默地等待。
“真治,你去后面看看哥哥的卧室打扫好没,没有的话就帮帮忙。”仁王孝志找借口让真治离开。
“好!”真治从榻榻米上爬起。
“或许……”在真治离开后,又是一段长久地静默,紧接着仁王孝志试图说服仁王雅治接受任务。“你可以将我的任务当作你阴阳师工作的开始。”
“这并不是对你能力的不信任亦或是作为家长没有必要的操心。”仁王雅治张口想要拒绝,被仁王孝志截了下来。“先不要拒绝,你可以听过任务具体内容后再做决定。”
头顶的冷风突然断了,仁王孝志有所察觉,侧头盯着原本风来的方向,那里一片虚空。“她走了吗?”
仁王雅治目视雪女咬着牙,满脸不高兴地飘了出去,经过他时,还故意甩了甩衣摆,洁白光滑的衣角擦过手背,激得仁王胳膊上冒出一小片鸡皮疙瘩。冰冷刺骨,即使是在如此炎热的夏天,只是触碰也会感觉身处寒冰包围之中。
“看来是走了。”仁王雅治还未回答,但是从自己孙子移动到客厅门口的视线以及开始上升的室温,仁王孝志自己也能推断出来。
“她看来并不想要你给我发布任务。”从雪女的反应也能看出祖父想要交给他的任务与她有关,但是对方抗拒的态度反倒让仁王雅治升起好奇心。
“她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的心意已定。”仁王孝志从口袋中掏出一枚葫芦形状玉佩,握在手心,大拇指在玉佩表面摩挲片刻,才拎起连在玉佩上的挂绳。
仁王雅治摊开左手,玉佩落入掌心之中,他低头仔细打量,才发觉与其说是一枚玉佩,不如说是一枚像玉佩造型的薄片玉石,未经精细雕琢和打磨抛光的表面只是刻着一个姓氏。
“麻生。”仁王雅治的手指在玉佩表面的简陋刻字上滑过,他学着自己的祖父在玉佩表面抚摸,仿佛这样就能得知玉佩的由来以及它与任务的关联。
“对,麻生。”仁王孝志端起茶壶为自己再倒了一杯。
看样子是个很长的故事,仁王雅治略微放松自己绷直的脊背,两腿伸展开来,双手撑在身后,整个人向后微仰,保持着一个看起来就像是正坐在草坪上准备享受美味的野餐的人那样的姿态。
“你小时候不是一直都好奇我看不见妖怪怎么会拥有式神吗?”仁王孝志想起了仁王雅治小时候对于雪女充满好奇的可爱模样,跟在雪女身后晃来晃去。
“其实到现在我都很好奇。”仁王雅治不否认这个疑问一直留在他的心里,只是随着他的成长,原本对雪女过于好奇的心情渐渐消退,成长带给他的不只是身体的改变,更是疑惑的增加,有更多的问题需要他去思考,对于雪女的来历也就变成了埋在心里微不足道的一个,直到现在仁王孝志提出后才再一次从角落里发掘出来。
“就是因为这枚玉佩。”仁王孝志看向玉佩的眼神中有怀念,但更多的是坚定。“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希望你可以送她回家。”仁王孝志认真地看着仁王雅治。“这就是我希望你可以接下来的任务。”
好像有冷风从身后拂过,仁王雅治没有转头去确认,室内如被冰封一般陷入沉默。
“我会将我所知道的雪女的过去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原本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在诉说中重新鲜明起来。“这还要从我大学毕业旅行开始说起。”
“我决定前往北海道旅行,那里正好是雪季,我可以滑雪、泡温泉。”那时旅行的心情一定是无比雀跃的,只是如今诉说时因为知晓后来发生的事情所以语气也变得平淡起来。
“我原本计划在北海道游玩五天,之后返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北海道的最后一天,一场暴风雪将我困在了民宿中无法离开。”
“雪下了一整天,室内的温度也越来越低,为了节约木材,民宿的老板娘将客人们都集中在了一楼客厅,大家围坐在一起取暖。”仁王孝志声音低了下来,像是沉进了湖水当中。“那个年代没有什么电子产品,暴风雪中我们甚至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大家也睡不着,就一起聊天,不知是谁提议的大家可以轮流讲故事。”
“百物语?”仁王雅治下意识想到了这个著名的招鬼游戏。
“不,如果是这个,我一定不会参加的。”仁王孝志虽然看不见妖怪,但是浸在家族中长大的他理论知识丰富,自然知道百物语这种游戏不能随便参加。“只是随便讲一些故事,可以是自我介绍,自己碰见过的尴尬事、悲伤的事情又或者是任何自己想说的。”
“所有人围在火炉旁边,橙红色的火光像是敷在每个人脸上的面具,每个人的脸都亮亮的。聊到深夜,大家都有些困乏,我想还是因为猎奇的事物最吸引人,于是慢慢的,谈话题材转向了奇闻怪事。”
“一开始只是一些乏善可陈的都市传说,听个开头我就知道结尾是什么了,只有一个高中女生讲的关于裂口女的故事还算有趣,不过这不是重点,等有机会了我可以再和你细说。”仁王孝志说得渴了就会端起杯子喝一口水,杯子一空,仁王雅治就会提起茶壶为他添水,其余时候就沉默地倾听。
“直到最后,民宿的老板娘和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仁王孝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而那就是我和雪女相遇的开始了。”
四十年前,北海道札幌市。
“这样的雪天在当地也是少有的吧。”已是深夜,大家都有些困倦了,仁王孝志用木棍戳了戳火炉,又填进去几块木材。
“是啊。”老板娘膝坐在火炉东边的一个角落,望向一片漆黑的窗外,只有风雪摇晃门窗咔嚓作响的声音,她的眼神中却带着怀念。“上一次这么大的风雪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可能是受当时讲鬼故事的氛围影响,老板娘多提了一句:“那时候啊,人们都说那场大雪是因为雪女作祟。”
众人来了兴趣,纷纷请求老板娘详细说说这个雪女的故事。
“那还是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村里最有钱的一户人家就姓麻生,麻生夫妇只有一个儿子,对其宠爱有加。小少爷被娇惯着长大,十五六岁时喜欢上了同村的一个女孩,还亲手用玉石为女孩刻了一枚写着麻生二字的玉佩,向爱人承诺将来一定要娶她过门,让她冠上麻生的姓氏。只是女孩家庭贫苦,麻生夫妇看不上这样的女孩做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小少爷为了能够和自己心爱的女孩在一起,以死明志,在一个雪夜里于家中客厅悬梁自尽,女孩也在同一天夜晚消失不见。”
“在麻生家的小儿子出殡那天送葬的队伍排了老长,那天出发时天气晴朗,但在前往墓地的路上突然风雪大作,有好几个人都冻死在了路上,最后棺材都停在半路上,直到第二天风雪停了后做了一场法事,才将棺材送入了墓地。我爷爷当时也去送葬了,侥幸活下来的他说那是他一辈子见过最大的雪,而且他在风雪中好像见到了那个失踪的女孩身着白衣跟在棺材后面。”
“那女孩还活着吗……”之前讲了裂口女故事的短发女生小心地问。“听起来不像是活人了。”
“正常人谁会突然出现在暴风雪中跟棺材呀。”另一个客人也这么说。
“是的,当时看见女孩的村里人不少,后来人们都说是女孩变成了雪女,暴风雪也是她带来的,她为了送自己的挚爱而出现。”
听到这里,仁王雅治皱皱眉,这个故事有很明显的问题。
仁王孝志也笑了:“很明显是吧,你和我都知道雪女是因为爱人背叛而出现的妖怪,如果这是一个有关于彼此相爱的悲伤爱情故事,那么怎么会有雪女出现呢?”
这也是仁王雅治在意的,在祖父讲述成立的情况下,要么麻生家的小少爷与女孩真的彼此相爱,那么雪女就可能只是一个流传的假故事。但是,雪女真实存在,以此反推的话,所谓的小少爷为爱自杀的故事就很难成立了。
“普通人很少会知晓妖怪出现的原因,明明只有阴阳眼才能看见的妖怪,在某些时候却能被普通人捕获,可能是因为妖怪强烈的情感影响到了人类,或者是人类满足了看见妖怪的条件。”仁王孝志说。“村民看见雪女我更倾向于当时的她情感爆发了。”
“恨意往往比爱更长久,也更容易使人或者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即使是妖怪也不能幸免。”仁王孝志感叹道。“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
木材燃烧的声音、窗外风雪的呼啸和老板娘空洞的说话声汇成合奏曲,客厅的气氛突然诡异了起来。
所有的客人都因为老板娘的故事而陷入沉默,这种亲身经历过的故事被讲述出来更容易带动倾听者的情绪。
“呵呵……”老板娘轻笑,坐在她对面的仁王孝志在火炉的烟气中能够看到她嘴角上扬,整个人向后微倾,扫视所有人的眼睛中溢满了兴奋。
“你们知道吗?”老板娘声音尖锐起来,让仁王孝志感到相当不安,他视线死死锁住对方,只见她伸手向上指了指,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些幸灾乐祸与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仁王孝志不太理解。
“你们知道吗?”老板娘又重复了一遍,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再一次聚焦在她身上后,她的手指像是控制不住一般地不停上戳,强调着她指的方向。
“你们知道吗?麻生家的小少爷就是在你们头顶的房梁上上吊自杀的。”
仁王孝志现在明白了,她期待的就是说出话的这一刻听众们的反应,无比恶劣地欣赏着那些因为她最后的话语而狰狞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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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雪女2【大修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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