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迹部景吾坐在卧室阳台，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遍盯着茶几上的手机沉思，连窗外最爱的月下玫瑰都无暇看一眼。

良久，他眼一闭，下定决心似的，拿起手机给不二由美子发过去一条简讯

[Atobe：姐姐已经回来，今晚刚到。]

那边很快回复一个“收到”。迹部景吾收起手机，侧头看着如梦似幻的月空，却无半点欣赏的心情。

而不二由美子收到信息后，条件反射地看了下沉浸在番剧中快乐喝着肥宅水的香取茗，眼眸一转，决定把这件事隐下，以不变应万变。

迹部小姐已经到达日本却对香取茗封锁消息，这一反常的姿态怎么看都是忧大于喜。茗酱性子敏感，善察人心，自己能看出来的问题，她肯定也能感觉到。偏偏她每次一对上姐姐就手忙脚乱，方寸大失。

反正是祸躲不过，还不如让她好好趁这几天养养，说不定迹部小姐看到了感觉满意，手一松，过往的错误就既往不咎了。

——该说不说，迹部明日香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正如不二由美子的分析那样，此时此刻，迹部明日香一身睡衣慵懒地倚在阳台栏杆上，一边听着日本分部的公司项目汇报，一边看着手中香取茗今日新鲜出炉的海边度假照，狂澜波涛般暴怒的情绪如同被一双稚嫩的小手轻抚，渐渐平息。

拇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中那张熟悉的，开心的笑颜，她盖上照片，结束一心二用，专心利落地开始处理公司事宜。

这一晚平安夜过去。迹部景吾以为自己接下来几天要不断应付来自姐姐的试探。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再没在家里见到过她。

要不是家里确实多了一个人的生活气息，他恍惚要以为那晚只是一个梦了。

而且，不知为何，见到人烦躁，见不到人······隐隐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体检那天。

一大早，摸不到踪迹的迹部明日香坐在客厅，优雅地看着杂志，见他下楼，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吧，尽快检查完还能吃个brunch，阿茗已经在那等着我们了。”

迹部点头，沉默不语地跟着她上了她的车。

两人对面而坐，如同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迹部明日香仍旧带着刚才未看完的那本时尚杂质，漫不经心地扫一眼翻一页，十分享受这难得悠然的闲暇。迹部景吾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手中的网球几乎要被他捏变形，看着像是在为网球部发愁。

车子平稳驶出宅邸，迹部明日香维持着看杂志的样子，视线不着痕迹从他身上溜过，顿了顿，从两人最熟悉的网球切入，找了个话题：“关东大赛准备得怎么样？”

迹部景吾回头，看着她，语气平淡：“一如既往，按部就班。”

“这两个词放到当下，可不是什么好的迹象。”迹部明日香轻嗤一声，“冰帝在你的手下大刀阔斧地改革却始终没拿到过好成绩，不着急吗？”

刺耳的话在迹部这里似乎造不成任何痕迹，他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回：“荣光谁都想要，尽力而为就好。”

——要是让外人听见，恐怕得惊掉下巴。

掌控200多人社团，执行最残酷的“落败即淘汰”制度的男人，居然心态这么······“豁达无为”。

迹部明日香显然也对这话不太相信，不过这终究不是她关注的点，勾了勾唇表示“已阅”，话音一转，提出真正的目的：“你说，让阿茗入学冰帝怎么样？有你照应着，她应该会呆的比较舒适吧，我也更放心点。”

迹部景吾······有一瞬间可耻的心动了，但一想到香取茗现在的性格，他还是理智回归，投了反对票：“她不是喜欢受校规约束的人。”

迹部明日香理所当然回道：“所以我才说，需要你照应嘛——别告诉我，3年了，你对冰帝的掌控力仍然仅限网球部。”

迹部景吾沉默了。

他有些动摇。

不得不说，迹部明日香不愧是多年立于他们三人食物链顶端的人，洞若观火一击必杀的本事一年更胜一年——正如她凌厉的球风一样，步步紧逼不给人丝毫回击的余地。

沉默良久，迹部景吾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浊息，双眼恢复清明：“你先说服她，再来说服我吧。”

“哦？”迹部明日香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帮我的——哦不对，是帮你自己。”

迹部景吾抬眼，直直地看向她玩味的眼眸，下巴一扬，以往那股“我就是我，唯一的王”的气质再度回归：“你不是那个可以让我做决定的人。”

挑衅意味十足。

可惜，迹部明日香半点没将这点挑衅放在眼里，她提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进一步试探、确认一些东西而已。

现在结论已经拿到，话题自然没了继续下去的价值。

不过，不听话的小崽子还是要适当给一巴掌的，否则还以为自己能上天呢。

车子在私人贵族医院门口稳稳停住时，迹部明日香扣住开门键，侧头，意味深长道：“我自有千般种方法让她去冰帝，可，到了你的地盘，你觉得，她会相信你没参与吗？”

“有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还有句话，衡量一件事情做不做，看的是投资回报率，而不是风险等级。”

说完，她丢下呆若木鸡的弟弟，开门，转身迎上一路小跑奔赴而来，小太阳似的香取茗。

——“姐姐~我好想你~好想好想~”香取茗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乳燕投林似的跳入迹部明日香的怀里，紧紧抱住，而后闭上眼，深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依恋地蹭了蹭。

车里，迹部景吾看着这刺眼的一幕，脑中回转着姐姐刚才的那几句话，只觉得心间有如诅咒附身般，寸寸寒凉。

该怎么选才不出错？

迹部明日香不愧是球场商场从无败绩的“刺客”，一眼看穿他的弱点，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但凡香取茗对他的态度能让他多点信心，他都不会这么犹豫。

但过往积怨太深，偏见已然形成，他花了3年时间，在香取茗这里依然只是个“道貌岸然腹藏黑水”的伪君子而已，到时候事情发生香取茗会把这笔账算在谁头上一目了然。

想到此，迹部景吾突然对香取茗有些恼恨起来。

恨她不相信自己。

恨她看不见自己这三年的所有努力。

恨她······铁石心肠，不给自己任何翻身的余地。

迹部景吾垂下眼帘看着掌心已经变形毁坏的网球，决然之色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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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选择